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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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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字薩保,幼方正有志度,特為德皇帝所愛。文帝之入關,以年小不從。普泰初,始自晉陽至平涼,時年十七。文帝諸子並幼,遂委以家務,內外無不嚴肅。文帝歎之,以為類已。及臨夏州,留護事賀拔嶽。嶽被害。文帝至平涼,以護為都督,從破侯莫陳悅。後以迎魏帝功,封水池縣伯。從文帝禽竇泰,複弘農,破沙苑,戰河橋,並有功。芒山之役,為敵人所圍,賴都督侯伏龍恩救,乃免。坐免官,尋複本位。大統十三年,進封中山公。十五年,遷大將軍。與於謹征江陵,進兵徑至江陵城下,以待大軍至,圍而克之。師還,護又討平襄陽蠻帥向天保等萬餘落。初行六官,拜司空。 文帝西巡,至牽屯山遇疾,召護至涇州,見文帝。帝曰:「吾形容若此,必不濟。諸子幼,天下事以屬汝。」護涕泣奉命。行至雲陽,文帝崩,護秘之,至長安乃發喪。時嗣子沖幼,強寇在近,人情不安。護綱紀內外,撫循文武,眾心乃定。先是,文帝常雲「我得胡力」,當時莫曉其指,時人以「護」字當之。尋拜柱國。文帝山陵畢,護以天命有歸,遣諷魏帝以禪代事。孝閔踐阼,拜大司馬,封晉國公,邑萬戶。趙貴、獨孤信等將謀襲護,護因貴入朝,執之,黨與皆伏誅。拜大塚宰。 時司會李植、軍司馬孫恒等密要宮伯乙弗鳳、張光洛、賀拔提、元進等為腹心,說帝,言護不守臣節,宜圖之。帝然之,數將武士于後園,為執縛勢。護微知之。出植為梁州,恒為潼州,欲遏其謀。後帝思植等,每欲召之。護諫曰:「天下至親,不過兄弟。若兄弟自構嫌隙,他人何易可親?但恐除臣後,奸回得逞其欲,非唯不處陛下,亦危社稷。」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猶猜,鳳等益懼,密謀滋甚,遂克日將誅護。光洛告護,護乃召柱國賀蘭祥、小司馬尉遲綱等以鳳謀告之。祥並勸廢帝。時綱總領禁兵,護乃遣綱入宮,召鳳等議事,以次執送護第。因罷散宿衛兵,遣祥逼帝,幽于舊邸。於是召公卿畢集護第。護曰:「先王勤勞王業三十餘年,寇賊未平,奄棄萬國。寡人地則猶子,親受顧命,以略陽公既居正嫡,與公等立而奉之,革魏興周,為四海主。自即位已來,荒淫無度,昵近群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將,鹹欲誅夷。若此謀遂行,社稷必致傾覆。寡人若死,將何面目以見先王?今日甯負略陽公,豈可負社稷!寧都公年德兼茂,仁孝聖慈,今欲廢昏立明,公等以為何如?」群公鹹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聽!」於是斬鳳等於門外,並誅植、恒。尋弑帝,迎明帝於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師,賜路車冕服,封子至為崇業郡公。初改雍州刺史為牧,以護為之,並賜金石之東。 武成元年,護上表政,帝許之,軍國大事尚委於護。帝性聰睿,有識量,護深憚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寵於護,擢為膳部下大夫。至是,護令安因進食加毒,帝遂崩。護立武帝,百官總已以聽護。 自文帝為丞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文帝崩後,皆受護處分,凡所征廢,非護書不行。護第屯兵禁衛,盛於宮闕。事無巨細,皆先斷後聞。保定元年,以護國都督中外諸軍事,令一府總於天官。或有希護旨者,雲周公德重,魯立文王之廟,以護功比周公,宜用此禮。於是詔于同州晉國第立德皇帝別廟,使護祭焉。三年,詔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以彰殊禮。護抗表固讓。初,文帝創業,即與突厥和親,謀為掎角,共圖高氏。是年,乃遣柱國楊忠與突厥東伐,破齊長城,至並州而還,期後年更舉,南北相應。齊主大懼。 先是,護母閻與皇第四姑及諸戚屬並沒齊,皆被幽縶。護居宰相後,每遣間使尋求,莫知音息。至是,並許還朝,且請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齊主以護權重,乃留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與護曰: 吾念十九入汝家,今以八十矣。凡生汝輩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與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幹、汝嫂劉及汝新婦等同居,頗以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損。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才屬鼠,第二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合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至唐河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第二叔時俱戰亡。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幹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禽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幹各別分散。寶掌軍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女婦可六七千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蠕蠕奴望見鮮于修禮營火。語吾雲:「今走向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由緣也?後吾共汝在壽陽任。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為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共汝叔母聞知,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後爾朱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遣人迎家累。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纖成纈通身袍,黃綾裡,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三人並喚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撿看,知吾含悲抱戚,多歷年祀。 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隔,今複何福,還望見汝。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公王,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在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系於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勿以為怪。 護性至孝,得書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報書雲: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知薩保,如此不孝!宿殃積戾,唯應賜鐘,豈悟綱羅,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明神有識,宜先哀憐。而子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綱,惠以德音,摩敦、四姑,並許哀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於河東拜見。遙奉顏色,崩慟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唯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雲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重降矜哀,聽許摩敦垂敕,曲盡悲酷,備述家事。伏讀未周,五情屠割。書中所道,無一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憂苦,常謂寢食貶損,或多遺漏。伏奉論述,次第分明。一則以悲,一則以喜。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以十餘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憶;況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纏心府。 天長喪亂,四海橫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遇神機。源其事蹟,非相負背。太祖升遐,未定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歲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絕,胡顏履戴,負愧神明。齊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愛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況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國有家,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嶽,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絕母子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言不宣心。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複何心! 齊朝不即發遣,更令重與護書,要護重報。護複書,往返至於再三,而母竟不至。朝議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齊,移未送而母至。舉朝慶悅,大赦天下。護與母暌隔多年,一朝聚集,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伏臘,武帝率諸親戚,行家人禮,稱觴上壽,榮貴之極,振古未聞。 是年,突厥複率眾赴期。護以齊氏初送國親,未欲即行,複慮失信蕃夷,不得已,遂請東征。九月,詔征二十四軍及左右廂散隸、秦隴巴蜀兵、諸蕃國眾二十萬人。十月,帝於廟庭授護斧鋮。出軍至潼關,乃遣柱國尉遲迥為前鋒,大將軍權景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師楊標出軹關。護連營漸進,屯軍弘農。迥圍洛陽,柱國齊王憲、鄭公達奚武等營芒山。護性無戎略,此行又非本心,故師出雖久,無所克獲。以無功,與諸將稽首請罪,帝弗之責。天和二年,護母薨,尋詔起令視事。五年,詔賜護軒懸之樂,六佾之舞。 護性甚寬和,然暗於大體。自恃建立功,久當權軸,所任皆非其人。兼諸子貪殘,僚屬縱溢,莫不蠹政害人。以其暴慢,密與衛王直圖之。七年三月十八日,護自同州還,帝禦文安殿見護訖,引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於禁中見護,常行家人禮。護謁太后,太后必賜之坐,帝每立侍。至是,護將入,帝謂曰:「太后春秋既尊,頗好酒,諸親朝謁,或廢引進。喜怒有時乖爽。比諫,未蒙垂納。兄今願更啟請。」因出懷中酒誥授護曰:「以此諫太后。」護入,如帝所誡,讀示太后。未訖,帝以玉珽自後擊之,踣地,又令宦者何泉以禦刀斫之。泉懼,斫不能傷。時衛王直先匿於戶內,乃出斬之。 初,帝欲圖護,王軌、宇文神舉、宇文孝伯頗預其謀。是日,軌等並在外,更無知者。殺護訖,乃召宮伯長孫覽等,即令收護子柱國譚國公會、大將軍莒國公至、崇業公靜、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蔚、乾祖、乾威等,並柱國侯伏侯龍恩、龍恩弟大將軍萬壽、大將軍劉勇、中外府司錄尹公正、袁傑、膳部下大夫李安等,於殿中殺之。齊王憲曰:「安出自阜隸,所典庖廚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為也。」十九日,乃詔暴護等罪,大赦,改天和七年為建德元年。護世子訓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國越公盛乘傅鎮蒲州,征訓赴京師,至同州賜死。 護長史叱羅協、司錄馮遷及所親任者皆除名。護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開府宇文德齊璽書就殺之。三年,詔複護及諸子先封,諡護曰蕩,並改葬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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