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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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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字處道,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節。世人多未之知,唯從祖寬深異之,每謂子孫曰:「處道逸群絕倫,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後與安定牛弘同志好學,研精不倦,多所通涉。善屬文,工草隸書,頗留意風角。美須髯,有英傑之表。 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為中外記室,轉禮曹,加大都督。周武帝親總萬機,素以其父守節陷齊,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於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斬之。素又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帝悟其言,贈敷使持節、大將軍、譙、廣、複三州刺史,諡曰忠壯。拜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漸見禮遇。常令為詔,下筆立成,詞義兼美。帝嘉之,謂曰:「善相自勉,勿憂不富貴。」素應聲曰:「臣但恐富貴來逼臣,臣無心圖富貴。」 及平齊之役,素請率麾下先驅,帝從之。賜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驅策,故用此物賜卿。」從齊王憲與齊人戰于河陰,以功封清河縣子,授司城大夫。複從憲拔晉州,屯兵雞棲原。齊主以大軍至,憲懼,宵遁。為齊兵躡,眾多敗散。素與驍將十余人盡力苦戰,憲僅而獲免。齊平,加上開府,改封成安縣公。尋從王軌破陳將吳明徹于呂梁,行東楚州事。封弟慎為義安侯。陳將樊毅築城泗口,素擊走之,夷毅所築城。宣帝即位,襲父爵臨貞縣公,以弟約為安成公。尋從韋孝寬徇淮南。 及隋文帝為丞相,素深自結納,帝甚器之,以為汴州刺史。至洛陽,會尉遲迥作亂。滎州刺史宇文胄據武牢應迥,素不得進。帝拜素大將軍,擊胄破之。遷徐州總管,位柱國,封清河郡公,以弟岳為臨貞公。及隋受禪,加上柱國,拜御史大夫。其妻鄭氏性妒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為皇后。」鄭氏奏之,由是坐免。 上方圖江表。先是,素數進取陳計。未幾,拜信州總管,賜錢百萬、錦千段、馬二百匹遣之。素居永安,造大艦,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檣竿,並高百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旗幟加於上。次曰黃龍,置兵百餘人。自余平乘、舴艋等各有差。及大舉攻伐,以素為行軍元帥,引舟師趣三硤。至流頭灘,陳將戚欣以青龍百餘艘屯兵守狼尾灘,以遏軍路。共地險峭,諸將患之。素曰:「負勝在此一舉,若晝日下船,彼則見我,灘流迅激,制不由人,則吾失其便。」乃夜掩之。素親率黃龍十艘,銜枚而下。遣開府王長襲從南岸擊欣別柵。令大將軍劉仁恩趣白沙北岸。比明而至,擊之,欣敗。虜其眾,勞而遣之,秋毫不犯,陳人大悅。素率水軍東下,舟艦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偉,陳人望之,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陳南康內史呂仲肅屯岐亭,正據江峽,於北岸纜岩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戰船。素與仁恩登陸俱發,先攻其柵;仲肅軍夜潰,素徐去其鎖。仲肅複據荊州之延洲。素遣巴蜒卒數千,乘五牙四艘,以檣竿碎賊十餘艦,遂大破之,仲肅僅以身免。陳主遣其信州刺史顧覺鎮安蜀城,荊州刺史陳紀鎮公安,皆懼而走。巴陵以東,無敢守者。湘州刺史岳陽王陳叔慎請降。素下至漢口,與秦孝王會,乃還。拜荊州總管,進爵郢國公,真食長壽縣千戶;以其子玄感為儀同三司,玄獎為清河郡公;賜物萬段,粟萬石,加之金寶;又賜陳主妹、女妓十四人。素言於上曰:「裡名勝母,曾子不入,逆人王誼前封郢,臣不願與同。」於是改封越國公。尋拜納言,轉內史令。 俄而江南人李稜等為亂,以素為行軍總管討之。帝命平定日,男子悉斬,女婦賞征人,在陣免者從賤。賊朱莫問自稱南徐州刺史,以盛兵據京口。素舟師入自楊子津,進擊破之。晉陵顧世興自稱太守,與其都督鮑遷等複來拒戰。素逆擊破之,執遷,虜三千餘人。進擊無錫賊帥葉皓,又平之。吳郡沈玄懀、沈傑等以兵圍蘇州,刺史皇甫績頻戰不利,素率眾援之。玄懀勢迫,走投南沙賊帥陸孟孫。素擊孟孫于松江,大破之,禽孟孫、玄懀。黝、歙賊帥沈雪、沈能據柵自固,又攻拔之。 江浙賊高智慧自號東揚州刺史,吳州總管五原公元契鎮會稽,以其兵盛而降之。智慧盡屠其眾,契自殺。智慧有船艦千餘艘,屯據要害,兵甚勁。素擊之,自旦至申,苦戰破之。智慧逃入海。躡之,從余姚泛海趣永嘉。智慧來拒戰,素擊走,賊帥汪文進自稱天子,據東陽,署其徒蔡道人為司空,守樂安。素進討。悉平之。又破永嘉賊帥沈孝徹。於是步道向天臺,指臨海郡。遂捕遺逸,前後百余戰,智慧遁守閩越。上以素久勞於外,詔令馳傳入朝,加子玄感上開府,賜彩八千段。素以餘寇未殄,恐為後患,又自請行。詔以素為元帥,複乘傳至會稽。 先是,泉州人王國慶,南安豪族也,殺刺史劉弘,據州為亂。自以海路艱阻,非北人所習,不設備伍。素泛海奄至,國慶遑遽,棄州走。素分遣諸將,水陸追捕。時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為亡命,號曰遊艇子;智慧、國慶欲往依之。素乃密令人說國慶,令斬智慧以自效。因慶乃斬智慧於泉州。自余支黨悉降,江南大定。上遣左領軍將軍獨孤陀至浚儀迎勞,比到京師,問者日至。拜素子玄獎儀同,賜黃金四十斤,加銀瓶,實以金錢,縑三千段、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頃、宅一區。 代蘇威為尚書右僕射,與高熲專掌朝政。素性疏而辯,高下在心,朝貴之內,頗推高熲,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視蘇威蔑如也。自餘朝臣,多被陵轢。其才藝風調,優於高熲。至於推誠體國,處物平當,有宰相識度,不如熲遠矣。 尋令素監營仁壽宮,素遂夷山堙穀,督役嚴急,作者多死,宮側時聞鬼哭。及宮成,上令高熲前視,奏稱頗傷綺麗,大損人丁。帝不悅。素懼,即於北門啟獨孤皇后曰:「帝王法有離宮別館,今天下太平,造一宮何足損費。」後以此理諭上,上乃解。於是賜錢百萬、綿絹三千段。 開皇十八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以素為靈州道行軍總管。出塞討之,賜物二千段、黃金百斤。先是諸將與虜戰,每慮胡騎奔突,皆戎車步騎相參,與鹿角為方陣,騎在內。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為騎陣。達頭聞之,大喜,以為天賜,下馬仰天而拜,率精騎十余萬至。素奮擊,大破。達頭被重創而遁,眾號哭而去。優詔賜縑二萬匹及萬釘寶帶,加子玄感位大將軍,玄獎、玄縱、積善並上儀同。 素多權略,乘機赴敵,應變無方。然大抵馭戎嚴整,有犯令者,立斬無所寬貸。每將臨寇,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不下數十,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陷陣則已,如不能陷而還,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百人複進,還如向法。將士股栗,有必死心,由是戰無不勝,稱為名將。素時貴幸,言無不從。其從素征代者,微功必錄。至於他將,雖大功,多為文吏所譴卻。故素雖嚴忍,士亦以此願從。 二十年,晉王廣為靈、朔道行軍元帥,素為長史,王卑躬交素。及為太子,素之謀也。仁壽初,代高熲為尚書左僕射,賜良馬十匹、牝馬二百匹、奴婢百口。其年,以素為行軍元帥,出雲中擊突厥,連破之。突厥走,追至夜及之。將複戰,恐賊越逸,令其騎稍後,於是親將兩騎並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不之覺也。侯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擊,大破之。自是突厥遠遁,磧南無複虜庭。以功進子玄感位柱國,玄縱為淮南郡公,賞物二萬段。 及獻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於素。上善之,下詔曰:「君為元首,臣則股肱,共理百姓,義同一體。上柱國、尚書左僕射、仁壽宮大監、越國公素,志度恢弘,機鑒明遠,懷佐時之略,包經國之才。王業初基,霸圖肇建,策名委質,受脤出師,禽翦凶魁,克平虢、鄭。頻承廟算,揚旌江表;每稟戎律,長驅塞垣。南指而吳越肅清,北臨而獯獫摧服。自居端揆,參贊機衡,當朝正色,直言無隱。論文則詞藻從橫,語武則權奇間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任使之處,夙夜無怠。獻皇后奄離六宮,遠日雲及,塋兆安厝,委素經紀。然葬事依禮,唯卜泉石,至如吉凶,不由於此。素義存奉上,情深體國,欲使幽明俱泰,永保無窮。以為陰陽之書,聖人所作,禍福之理,特須審慎。乃遍歷川原,親自占擇,志圖元吉,孜孜不已。遂得神皋福壤,營建山陵。論素此心,事極誠孝,豈與平戎定寇,比其功業,若不加褒賞,何以申茲勸勵。可別封一子義康郡公、邑萬戶,子子孫孫承襲不絕,餘如故。」並賜田三十頃、絹萬匹、米萬石;金缽一,實以金;銀缽一,實以珠;並綾錦五百段。 時素貴寵日隆。其弟約、從父文思、弟紀及族父異並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勞,位柱國、刺史。家僮數千,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有鮑亨者善屬文,殷胄者工草隸,並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沒為奴。親戚故吏,布列清顯。其盛近古未聞。煬帝初為太子,忌蜀王秀,與素謀之,構成其罪,後竟廢黜。朝臣有違忤者,雖至誠體國如賀若弼、史萬歲、李綱、柳彧等,素皆陰中之。若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書柳述,以帝婿之重,數於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漸疏忌之,後因出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上賜王公已下射,素箭為第一,上手以外國所獻金精盤價直巨萬以賜之。四年,從幸仁壽宮,宴賜重疊。 及上不豫,素與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岩等入侍疾。時皇太子入居大寶殿,慮上有不諱,須豫防擬,乃手自為書,封出問素。素條錄事狀,以報太子。宮人潛送於上,上覽而大恚。所寵陳貴人又言太子無禮。上遂發怒,欲召庶人勇。太子謀之素,素矯詔追東宮兵士帖上臺宿衛,門禁出入,並取宇文述、郭衍節度。又令張衡侍疾。上以此日崩,由是頗有異論。 會漢王諒反,遣茹茹天保往東蒲州,燒斷河橋,又遣王子並力拒守。素將輕騎五千襲之。潛於渭口宵濟,比明擊之。天保敗,子懼,以城降。有詔征還。初素將行,計日破賊,皆如所量。帝於是以素為並州道行軍總管、河北道安撫大使,討諒。時晉、絳、呂三州並為諒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諒遣趙子開擁眾十余萬,築絕徑路,屯據高壁,佈陣五十裡。素令諸將以兵臨之,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緣崖谷而進,直指其營,一戰破之,諒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羅屯介休,聞素至,懼,棄城而走。進至清源,去並州三十裡。率其將王世宗、趙子開、蕭摩訶等來拒戰,又擊破之,禽蕭摩訶。退保並州,素進兵圍之。諒窮而降,餘黨悉平。帝遣素弟修武公約齎手詔勞,素上表陳謝。其月,還京師。從駕幸洛陽,以素領營東京大監。以平諒功,拜其子萬石、仁行、侄玄挺皆儀同三司,賚物五萬段、羅綺千匹、諒之妓妾二十人。大業元年,遷尚書令賜東京甲第一區、物二千段,尋拜太師,餘官如故。前後賞錫不可勝計。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真食二千五百戶。其年病薨,諡曰景武。贈光祿大夫、太尉公、弘農河東絳郡臨汾文城河內汲郡長平上黨河十郡太守,給轀輬車、班劍三十人、前後部羽葆鼓吹、粟麥五千石、物五千段,鴻臚監護喪事。帝又下詔立碑,以彰盛美。素嘗以五言詩七百字贈番州刺史薛道衡,詞氣穎拔,風韻秀上,為一時盛作。未幾而卒,道衡歎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是乎!」《集》十卷。 素雖有建立策及平楊諒功,然特為帝猜忌,外示殊禮,內情甚薄。太史言楚分野有大喪,因改封素于楚。寢疾之日,帝每令名醫診侯,賜以上藥;然密問醫人,恒恐不死。素又自知名位已極,不肯服藥,變不將慎。每語弟約曰:「我豈須更活邪?」 素貪財貨,營求產業,東西京居宅侈麗,朝毀夕複,營繕無已。爰及諸方都會之處,邸店水磑田宅以千百數。時議以此鄙之。 子玄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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