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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虞詡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也。初,辟太尉李修府,拜郎中。永初中,羌胡反亂,殘破並、涼,大將軍鄧騭以軍役方費,事不相瞻,欲棄涼州,弁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

  議者鹹同。詡聞之,乃說李修曰:「竊聞公卿定策當棄涼州,求之愚心,未見其便。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之甚者也。諺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觀其習兵壯勇,實過餘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其土人所以摧鋒執銳,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漢故也。若棄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遷,必生異志。如使豪雄相聚,席捲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棄之非計。」

  修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然則計當安出?」

  詡曰:「今涼土擾動,人情不安,竊憂卒然有非常之變。誠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數人,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冗官,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

  修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鄧騭兄弟以詡異其議,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傷詡。後朝歌賊甯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詡曰:「得朝歌可哀!」

  詡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何以別利器乎?」

  始到,謁河內太守馬稜。稜勉之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反在朝歌邪?」

  詡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見吊勉。以詡籌之,知其無能為也。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

  及到官,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帶喪服而不事家業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彩線縫其裾為識,有出市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鹹稱神明。後羌寇武都,鄧太后以詡有將帥之略,遷武都太守。羌乃率眾數千,遮詡于陳倉、崤穀,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裡。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裡,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

  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

  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是也。」

  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並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南入益州。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人,郡遂以安。先是運道艱險,舟車不通,驢馬負載,僦五致一。詡乃自將吏士,案行川穀,自沮至下辨,數十裡中,皆燒石翦木,開漕船道,以人僦直雇借傭者,於是水運通利,歲省四千餘萬。

  永和初,遷尚書令,卒。臨終,謂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無愧。所悔者,為朝歌長時殺賊數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餘年,家門不增口,斯獲罪於天也。」

  ***

  孫子曰:「強弱形也。」詡增灶示強,而羌不敢逼。

  又曰:「形人而我無形。」詡貿易衣服,而羌不知其數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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