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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在無雲的晴空明亮得有點讓人感到暈眩和窒息,傑森不得不眯起眼睛定一定神,喘口氣。 目前的形勢對傑森十分不利,對手是一個高大的哥薩克,孔武強健,目光兇狠,一股股殺氣綿綿不絕地射向他。剛才,一個不能原諒的疏忽使他被對手逼進了基本屬死角的位置,幾乎完全喪失了回旋的餘地。要不是他將手中的利劍向對手肋下的空檔拚死刺去,作出同歸於盡的姿態,逼迫對手向後躍開,恐怕那把鋒利的短戟早已涼涼地穿過了他的心臟。 這時,看臺上再次響起嘈雜的叫喊聲,各種聲音慢慢地匯成一個節奏:「殺死他!殺死他!"只是雙方的體力消耗都很大,一時間誰都沒有出擊。兩個人各自握著手中的兵器,一邊在原地調整著步伐,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對方,借機休整。透過迷迷朦朦的血紅色的光霧,傑森似乎又看到了那雙多情的深褐色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剛才的失誤正是由於這雙眼睛引起的。傑森心裡很清楚,他必須得贏得這場決鬥,否則,一切就都完了,生命固然,但比生命更重要的是榮譽。面對著死亡,傑森並不恐懼,但他依然感到心跳得利害,熱汗和著冷汗順著後脊背直往下淌。 突然,白光一閃,傑森情知不妙,運出全身的氣力,將劍向外格去。 傑森太累了,三個多小時的格鬥,他真的是已經精疲力竭了。他只覺得手臂一麻,長劍鐺鋃一聲從手中飛脫而去,短戟就勢頂著他的咽喉,將他逼到了牆角。場上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殺死他!殺死他!」 傑森不再作任何的抵抗,他知道沒用。他把目光投向夕陽,穿過那迷迷朦朦的金黃色的光霧,他似乎看到了那雙眼中盈盈的淚光。 短戟利利索索地從咽部刺入,一路往下切去。血噴湧而出,傑森眼前一片紅光。 眼看著自己象一隻破麻袋一樣倒下,傑森氣得大罵一聲:「嗜血的劊子手!」 傑森氣哼哼地摘下頭盔,甩掉擊劍手套,抹了一把滿腦門子的汗,走到冰箱前打開一瓶啤酒,一口氣喝掉半瓶,總算把心頭的火澆下去一點。 傑森沮喪極了。這是他連續第三次在互聯網絡上的虛擬現實古羅馬竟技俱樂部週末決鬥場上敗在這個哥薩克手裡,每次都是他覺得晃忽了一下,然後對方就正好抓住了這個機會,把短戟的尖刃正正地頂住他的咽喉,然後就……。下週一上班,局裡的同事又會問他:「上帝問你好了嗎?」這樣一個老問題。論劍術,傑森在局裡穩坐頭把交椅,在紐約的俱樂部裡也是數一數二的,跟俱樂部的哈裡教練互有勝負,打個平手。這個老問題原來是他戲謔局裡那些不服氣的小夥子的,可自從那深褐色眼睛的克裡斯蒂娜·梅茨來到局裡後的一個多月裡,小夥子們就開始向他提這個問題了。 克裡斯蒂娜是新近從美洲聯盟女子學院畢業後招考到局裡來的助理協調員,精通法律和心理學。她是最近十幾年來唯一肯到美洲聯盟中央協調局工作的女性,她的膽識和年輕美貌引起了全域年輕小夥子們以及不那麼年輕的諸如傑森之流中年單身漢的關注。 那是個星期五的下午,傑森照例來到健身房,做做體操,活動活動筋骨,等著小夥子們拿起劍來向他挑戰。 「嗨,老傑森!」 「嗨,小夥子們!」 傑森愉快地跟小夥子們打著招呼,這是一周中傑森心情最好的時候。 「你們誰先上?」傑森走到劍壇上,把面罩扣到頭上,右手握著他的那把重劍隨手斜劈了兩下,自信的目光在小夥子們的臉上一一掃過。 「你,洛德,你先來。」 洛德是跟隨傑森多年的得力助手。精明能幹,長著個書生模樣,寡言而內秀,但因十幾年來一直習練中國武術功夫,又得名師指教,四五個棒小夥兒近不了身,放下劍,傑森絕不是洛德的對手。只是傳統擊劍的那些規距套子限制了洛德發揮特長,所以傑森總是用他精湛的劍術得分。但他很難象對其他人那樣,將洛德手中的劍挑飛,然後從容地將長劍直抵對方的咽候,說一聲:「去向上帝問好吧!」這是二十幾年來,傑森在美洲聯盟中央協調局特別協調處唯一沒對洛德說過的話。這樣的對手,總是能激發起傑森無比的激情,也更增添了他擊劍的樂趣。 洛德微微一笑,雙腳輕巧地一點地,縱身一個跟頭翻上擊劍壇,穩穩地站到傑森面前,劍已然在騰空躍起時從劍架上拈於手中。 洛德照例將手中的劍斜劈兩下,舉劍行注目禮,傑森還禮畢,兩人將面罩下拉,站好位。 傑森以預備姿勢站著,不動。洛德知道,老傑森是在等他先動手。十年了,從他到協調局就一直在傑森手下,後來,理查德在一次意外中失蹤,他就成為傑森的助手,他太瞭解這位恪守傳統的上司了。 洛德舉起劍,再次行禮,說一聲「承讓了!」話音未落,一步上前,手中的劍已象一條銀蛇,直刺傑森的左肋下。 洛德來得快,傑森更快,側身,翻腕,長劍由下向上挑起,格住來劍,就勢滑下,抵住對方長劍護手,以禮節性的守勢完成第一回合的較量。隨後撤身轉體,抽回長劍,抖腕,下刺對方下腹部,轉守為攻。洛德收劍,回步,斜劍護腹兼上挑轉攻。傑森劍走蛇道,再一抖腕,避開洛德的劍,轉刺洛德右腋下。兩人你來我往,銀光飛舞,劍聲叮鐺不絕於耳。 四十幾個回合,二人越戰越酣,不分高下。傑森在格回洛德斜刺來的一劍之後,劍花一閃,正欲轉攻,忽見洛德出劍似有遲疑,反手一抖腕,中途變招,搭住洛德的劍身,一挑,洛德長劍脫手,傑森就勢將劍尖直抵洛德咽喉。 傑森剛想說:「上帝向你問好!」,卻見洛德似乎並不反應,而身後傳來一聲清亮的喝采:「好劍法!」 傑森將劍後撤,轉過頭去。 局長老哈裡的身邊站著一位金髮、褐眼的妙齡女郎,那一聲喝采只能是出自她口,二十幾年來,擊劍房從來沒有女性光顧過。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她,與她的光彩奪目相比,傑森的勝利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嗨,嗨,小夥子們,別犯愣啊,以後有你們瞧的!」老哈裡伸出他那胖胖的大手使勁拍了拍,「大家認識一下你們的新同事,克裡斯蒂娜·梅茨小姐,下星期一到你們處報到。」 「你們好,叫我克裡斯蒂娜。新來乍到,請多關照!」 「噢!……」小夥子們發出一聲兼自嘲的起哄。「這一下老紳士有小淑女做伴了。」 傑森微微皺了下眉。小夥子們他到不在意,他太瞭解他們了。只是,老哈裡到是說過要給他再派個得力助手來,但他萬沒想到會是個女的。特別協調處從來都是男人的世界,而且都是一些最出色的小夥子。 傑森卸下行頭,走過去。 「這位是特別協調處的處長,傑森上校。」 「你好,上校,助理協調員克裡斯蒂娜·梅茨少尉向你報到。」 「你好,梅茨小姐。」 「叫我克裡斯蒂娜。」 「洛德,過來。」傑森見洛德還自己一人站在劍臺上,回頭叫他。「給梅茨小姐介紹一下咱們的小夥子們。」 「叫我克裡斯蒂娜。」克裡斯蒂娜·梅茨一臉認真地重複道。 傑森不禁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嗨,我說老哈裡,怎麼是個女的?」傑森把老局長拉到一邊。 傑森剛到局裡的時候,哈裡是他的處長,二十幾年了,現在也只有他才當面叫老哈裡,小夥子們只是背後偷偷叫。 「你不是要一個最好的嗎?今年通過考核的十個人中,她是最優秀的。況且,她指名要到你特別協調處,不做文職。你知道,法律嚴格規定,不得歧視……」 「行了,老哈裡,我不會讓你為難。我來想辦法。」 傑森回頭看了看,發現克裡斯蒂娜一邊跟小夥子們聊著,一邊用目光關注著這邊的談話。 「別太為難她,傑森。」老哈裡拍了拍傑森的肩膀,目光中流露出對克裡斯蒂娜的關切。老哈裡老來得女,一直非常疼愛他的女兒,父女感情非常深厚,傑森能理解老哈裡對待克裡斯蒂娜的這份類似對待自己女兒一樣的感情。 傑森迎著克裡斯蒂娜的目光走過去。 「好了,小夥子們,有你們聊的時候,現在各就各位。梅茨小姐,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叫我克裡斯蒂娜。」梅茨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跟在傑森的後面。 傑森沒回頭。 不管怎樣,克裡斯蒂娜的執著勁兒,讓他有點喜歡上了,在特別協調處工作,有這麼個勁兒是必須的,每一個人隨時都可能面臨一種特別的困難,但絕對不能退縮。 傑森的辦公室異常簡樸,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現代化的玩藝兒,這非常符合他恪守傳統的個性。 「你請坐,梅茨小姐。"傑森指了指屋裡唯一的舊沙發。 「嗯,對了,克裡斯蒂娜",傑森自己坐到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後面,隨手拿起一支鉛筆在手中玩弄著。他注意到了克裡斯蒂娜眼神裡的那種執拗的抵觸,雖然她沒再糾正他,但傑森自己還是改了口。 「我說,克裡斯蒂娜",他斟酌著字眼兒。「老哈裡說,你是指名要到特別協調處來的,而且聲明不做文職,這就意味著,你事先是充分瞭解過特別協調處的,那麼,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克裡斯蒂娜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她知道她下面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對她的去留產生深刻的影響。她決定避重就輕,打個迂回戰。她微微笑起來,那端莊秀美的臉上更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讀書,我指的是讀那種真正的古董一樣老的書",她用她那雙迷人的深褐色眼睛望著他,"我崇拜英雄,19、20世紀的書上所記述的那些真正的英雄們,他們膽識過人,英勇頑強,不但槍法准、劍術精湛,而且紳士風度十足,充滿魅力。可惜,我們的時代不再是一個英雄的時代,人們不再需要英雄,他們各自蜷縮在各自的小蝸窩裡,享受著科學技術進步給他們帶來的所有的一切,過著他們虛幻的網絡人生。只要他們願意,他們自己就隨時可以成為任何一個時代裡的任何人,英雄或其他什麼樣的人,在網絡的虛擬現實的幻境中,去實現他們的任何理想,滿足任何一種心理需求並同時獲取雖是虛擬現實的卻異常真實的生理滿足。他們可以懶懶地、邋裡邋塌地躺在床上,卻把網絡中的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跟情人約會,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臉改成是對方最喜歡的那種臉型,以期獲得最大的心理滿足。我們的時代也不再是有夢的時代,是缺乏想像力的時代,一切的夢想都以網絡上的虛擬現實來實現,我們還能需要什麼呢?」 克裡斯蒂娜頓了頓,她發現傑森聽得很入神。她知道,她成功了一半。 「我讀那些真正的書,我充分發揮我的想像力去想像那些英雄,那樣的生活。我的心似乎脫離了我們這個虛幻的網絡世界,我渴望跟真實的同事在一起工作,而不是在網絡上工作,尤其我渴望能和一個真正的傳統的英雄在一起工作。你是我所知道的離我最近的一個傳奇式的英雄,尤其是,你的劍術精湛,而且象19世紀的騎士們一樣充滿魅力。」 克裡斯蒂娜感到傑森的臉上不再那麼嚴肅,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麼」,傑森感到自己已經很難拒絕這位克裡斯蒂娜了,他望著她,她的深褐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期待。「那麼就是說,你決定要留下了?」 「應該說,你決定留下我了?」克裡斯蒂娜知道,她成功了。 「好吧,留下吧。」 傑森長出了一口氣。想好的那些廢話都可以不用再說了,傑森也感到很輕鬆。 「謝謝上校。我下星期一準時向你報到。」 「你以後就跟洛德搭檔吧,他是個好小夥子。」 「是的,看得出來,他是很棒。他今天本來不會輸給你的。」 「噢,為什麼?」 「他分心了,被你鑽了個空子。」 「真正的決鬥時是絕不允許有半點的疏忽的,那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 「是的。另外就是,傳統的擊劍的規矩套子限制了他能力的發揮,比如雙腳不能同時離地,只有擊中有效部位才能得分等等,而在實戰中,是不講這些規矩的。看得出來,洛德有相當深厚的武術功底,如果他將劍術與武術結合起來,誰勝誰負就不一定了。」 「你懂擊劍和武術?」 傑森很驚訝,如今象他這樣恪守傳統的人已經是鳳毛鱗角了,何況克裡斯蒂娜這樣一位漂亮迷人的姑娘。 「我父親就是一位非常傳統的老古董,我從小受到他很深刻的影響,對許多傳統的東西有一些瞭解。」 「從你的談話中可以看出來,你父親對你的影響。那你也應該會擊劍了?」 「不,我不會。不過我喜歡看別人對劍,剛才你和洛德的對擊就很精彩,所以讚歎之聲脫口而出了。」 「你試過到互聯網絡上的虛擬現實古羅馬竟技場去比武嗎?我有時候會去看看,也很精彩,更主要的是更為刺激,一種讓人心跳的感覺。」 「虛擬現實古羅馬竟技場?」 互聯網絡對於傑森來說只是一件工作所必需的工具,它所附屬的各種各樣的娛樂設施他從來沒有使用過,只是有所耳聞,無奇不有,包羅萬象,但古羅馬竟技場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更喜歡在閒暇時到花園裡,坐在明媚的陽光下讀那些實實在在的書,或者一盞孤燈伴夜讀,沉浸到完全自我想像的空間中去,自由遨翔。他不願意與冷冰冰的屏幕打交道,更不願意整天被捂在頭盔裡而扼殺了想像力。 「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去看看。每個週末的冷兵器竟技決鬥是最精彩的了。」 克裡斯蒂娜神秘地一笑。 晚上,傑森一邊讀著薩特的《存在與虛無》,一邊聽著柴可夫斯基的《1812年序曲》。柴可夫斯基是他最喜歡的俄羅斯作曲家,他常常陶醉在柴可夫斯基的優美旋律之中,而《1812年序曲》則是傑森最愛聽的一首經典,那種激昂的英雄主義情緒令他感動萬分。《存在與虛無》是20世紀一本非常艱澀難懂的哲學書,即使拿到今天,它依然讓人費思量,而尢其在今天,它更有著極為現實的意義,傑森常沉浸在對存在的意義及虛無問題的探索之中。今天,傑森有點心不在焉,《1812年序曲》讓他更多地想到了俄羅斯人與拿破崙的軍隊英勇戰鬥的場面,在那冰天雪地裡的隆隆炮聲和戰馬喑啞的嘶鳴。一個怪念頭總在心頭繞來繞去,「古羅馬竟技場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傑森終於決定還是去看一看。 他來到工作室,拿起那怪裡怪氣的頭盔,看了看,戴上。完全按照人機工程學的原理設計製造的頭盔非常舒適,眼前是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白雲似乎隨著輕風在漫不經心地遊動。 「我是傑森,jason30542jbl,我要去古羅馬竟技場。」傑森下達了口令。 很快,傑森來到了竟技場。 竟技場裡已經是人滿為患了,看臺上坐滿了人,從觀眾的情緒看,前面幾場決鬥肯定是很精彩的。傑森進不了觀眾席了,只能就在外邊呆著,遠遠地向望竟技池中望去,黃土地已經被血跡染得鮮紅。傑森心中一驚,隨之釋然,他想起這是虛擬現實的,並不確真。 傑森用旁觀視點舉目巡視觀眾席,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打扮成了古羅馬時代的樣子,這是在進入虛擬現實時使用了化妝程序,就象19、20世紀的人們去聽音樂會或看歌劇時要事先妝扮一下一樣。利用這一程序,人們甚至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把自己妝扮得更討人喜歡一些,或者更符合自己內心世界中想像的那個樣子,或者一反常態地表現自己的另一面。傑森只發現一個人,穿著家常的短衫,冷冷地站在一邊旁觀,與周圍的環境是那麼地不協調,甚至有點刺眼。傑森仔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那不正是自己嗎?一種渾身的不自在油然而生,傑森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身子。突然,傑森感受到了一種關注的目光,那是一雙漂亮的深褐色的眼睛,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克裡斯蒂娜,對,就是克裡斯蒂娜那樣的迷人的眼睛,只是,從妝扮上看,這是一位貴族少女,美麗,柔弱,高貴,不像是克裡斯蒂娜。也許是克裡斯蒂娜妝扮的吧,傑森心想。 這時,全場歡聲雷動,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竟技場,人們肯定是在歡迎一位英雄。傑森見深褐色眼睛轉向場內,並似乎示意他看場內。傑森隨著將目光轉向竟技場。 傑森看到了一位英武的哥薩克,高舉著雙手向觀眾致意,看臺上又是一片歡呼。隨後,傑森看到的,也是後來傑森親自經歷過的,是血淋淋的艱苦的角鬥,一位中世紀武士的長槍終於沒能抵擋住哥薩克銀閃閃的短戟,在萬般無奈中倒下…… 鬼使神差的,傑森想起克裡斯蒂娜所說的關於英雄的那番話,想起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傑森決定向哥薩克挑戰。其後的一個月裡,傑森都是以慘敗在哥薩克手下度過他的週末的。 一陣悅耳的蜂鳴聲將傑森從痛苦的回憶里拉回到現實中,顯示屏閃爍著一行信息:請傑森速到局裡,有要事,哈裡。 傑森的心悚然一動,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特別重大的事件。 傑森將手中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幹,趕緊整裝上路。 哈裡已經在辦公室等著傑森了,在坐的還有一位穿著整潔制服的少校,兩人的表情都非常嚴肅。 「坐吧,傑森」,老哈裡一付憂心忡忡的樣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軍事信息中心的理查德少校,他奉命來傳達一件重要的信息。」 「你好,傑森上校。」理查德沖傑森點了點頭。「事關重大機密,不得不把你請來面談。」 「那我們開始吧?」等傑森坐下了,理查德望瞭望哈裡和傑森說。 「你們知道,我們軍事信息中心承擔著安全與防禦方面的信息監測工作,衛星和其它航天器遍佈整個太陽系,我們的系統經過不斷地改進更新,工作卓有成效。今天上午,我們監測到穆特星上有一些異常的變化,他們正在結集大批的戰鬥飛船和戰鬥部隊,這在穆特星還是第一次,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大量的戰鬥飛船的,更不清楚這些戰鬥飛船的作戰能力如何。目前尚不能確定他們的真實意圖,但經過分析,目標可能性最大的是我們地球。而且,」理查德頓了頓,「首當其衝的就是美洲聯盟。第一,美洲聯盟目前仍是地球上實力最強大的國家聯盟,只要首先擊潰了我們,他們佔領地球的目標就易於實現了,套用中國的一句古話,叫做擒賊先擒王,打蛇要打七寸;第二,穆特星與原來的美國淵源頗深。」 說到這兒,理查德看了看哈裡和傑森,哈裡和傑森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理查德拿出一張光碟,晃了晃,接著說下去。 「這是有關穆特星的全部資料,給你們留下,回頭你們看看就會全明白的。坦白地說,我們分析他們可能進犯地球的最根本的依據就是,穆特星就是當年流放克隆人的那顆流放之星。穆特星原名叫流浪者星,之所以改叫穆特星是因為當時的克隆人之父名叫漢斯.穆特,他帶著他的克隆人移居到了流浪者星。據我們的監測,穆特星的氣候、地理條件雖然有所改善,但科技進步一直很緩慢,限制了他們的發展。這次發現他們突然結集大批戰鬥飛船,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們一直認為他們沒有能力生產航天器。因此可以認定,他們是有預謀地巧妙隱蔽了他們的實際發展水平,造成一個假像,就是為了打地球人一個措手不及。另外,據情報分析,已有部分克隆人滲透到了地球人中間來了,這需要我們加倍提高警惕。軍隊已經緊急動員起來了,我們作好了迎戰的準備,但是,解決混進地球人中間的克隆人的問題,就需要你們中央協調局來承擔了。」 理查德停頓了一下,「尼爾斯將軍派我來,就是向你們通報我們所面臨的這個嚴峻局面,將軍希望你們儘快行動起來,盡可能保障地球內部不出問題,對外,我們軍隊會盡全力保衛地球的。」 送走理查德少校,哈裡和傑森坐在那兒默默地對望著,這是這對老搭擋的默契。 「你怎麼看這事兒?」 終於,哈裡開口了。 傑森沒有回答,他知道哈裡要談他自己的看法了。他欠了欠身子,表示在聽著。 「你知道,我一直不信任軍方",哈裡頓了頓,"他們整天無所事事,疑神疑鬼的,總盼著出點什麼事,好顯出他們的重要性,以便在議會對和平時期龐大的軍費開支作出解釋。不過,我瞭解這位中央軍事顧問小組組長尼爾斯上將,他本人是個典型的和平主義者。這次,他親自打保密電話給我,只說派了理查德少校來當面交換信息,而不是通過互聯網絡的保密程序,可見形勢恐怕真的是很嚴峻的了。我想,我們不得不認真對待此事,你和你的人要迅速準備好,馬上進入情況。」 哈裡已經明確地作出了判斷。 「是的,我想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傑森拿起理查德留下的那張光碟,翻弄著,+-*/另外,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份資料,有關克隆人移居小行星一事一直處於絕密狀態,公共數據庫裡只有極少的報道。搞清楚所有的情況之後,我會再向你彙報我的計劃。」 「好吧,那就開始吧,傑森。」 「別擔心,老哈裡",傑森沖著哈裡笑了笑,"小夥子們好久沒啃硬骨頭了,這回就瞧他們的吧。」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傑森將光碟放入保密單機,按下遙控開頭,同時,給洛德發了速來辦公室的信息。 流浪者星是2011年從一個不確定的外恒星系漂進太陽系的一顆小行星,於是被賜名流浪者。 遠遠望去,流浪者星象是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正緩緩地擦過土星軌道的外緣,向地球漂來。 流浪者星的光臨,引起了很多科學家的不安。經過精確計算,從流浪者星進入太陽系到它緩緩擦過土星軌道,由於各大行星及主要來源於太陽引力的作用,其速度已增加了10倍,其運行軌道也出現了偏移,預計在穿越地球軌道時將可能接近或進入地球大氣層,那樣的話,與地球相撞的幾率將上升到78.5%以上。一旦相撞,其爆炸當量相當於全球核彈當量的20倍,地球與流浪者星將同歸於盡,化作煙塵。 為防患於未然,美國航空航天局受聯合國的委託,在流浪者到達木星軌道的時候,成功地利用太空穿梭機將一批科學家送上了流浪者星,建立了一個臨時的科學考察站。考察的結果令聯合國人口與移民署和美國政府喜出望外,流浪者的大氣環境、地質地貌等等條件竟與地球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只是氣溫偏低,年平約氣溫在零下28度,最高溫度為零下12度。另外,其自轉速度只有地球的1/4。這顆直徑約為地球1/20大小的小行星,活脫脫一個500萬年前冰川紀的小地球。由於溫度偏低,流浪者上沒有發現生命的跡象,但研究同時表明,如果它再向太陽接近一些,如果能讓流浪者不再流浪,將它在位於木星與火星之間的小行星帶外側,鎖定到某一軌道上,並加速其自轉,那麼,經過改造,人類移民其上快樂地生活將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這一21世紀最偉大的發現,為擁有將近100億人口已經疲憊不堪的地球找到了新的生存與發展的出口,激發了人類喪失已久的激情,人們以一種期盼上帝駕臨的心情關注著流浪者星。 聯合國人口與移民署、太空開發署組織了以美國為首的,中國、俄羅斯、法國等航天大國共同參加的聯合科學家小組,對流浪者星進行了全面的考察,最後利用多枚核子火箭的反向推力,將流浪者星牽引到了位於特洛伊小行星群內側的軌道上,其軌道垂直于希達爾戈小行星軌道。 流浪者不再是流浪者,它成為太陽系裡的希望之星,一個寄託著人類生存與發展的最後機會的小弟弟,聯合國人口與移民署立即著手向流浪者移民的研究與開發工作。溫室效應這個令地球走向沒落的罪魁禍首之一在這兒發揮了良好的正面作用,通過幾年的努力,科學家們利用人造溫室效應,使流浪者星在夏季的最高氣溫達到了2℃,積冰較薄的地方,一些冰層已經開始融化,冰河有些已經開始滑動,冰封的海面上出現了淺淺的冰上湖泊,在一些高原地區,甚至還露出了一點點令全人類激動不已的肥沃的黑土地。 然而,就在此時,一條爆炸性新聞震驚了全世界,美國著名的生物遺傳學家漢斯.穆特博士在他那著名的私人遺傳工程實驗室宣佈,他成功地克隆了自己,而且,實驗室的全體科學家及工作人員都自願地克隆了自己。他並向媒介展示了他的這一研究成果,年輕一代的克隆人在實驗室已經長大成人,年滿18歲了,他要求社會承認他們的合法公民地位。 世界為之譁然。各國政府和社會各界紛紛指責穆特博士公然違背國際公約,不少國家的官方媒體甚至暗示,美國政府在背後插手了這一違法的研究工程,而白宮發言人尷尬的辯解更加深了人們的疑慮。聯合國秘書長不得不提議緊急召開特別聯大,以妥善解決這一爭端。 「洛德匆匆趕到傑森辦公室的時候,傑森按了暫停按鈕。 「洛德,有活兒幹了。」 「在我接到你的信息時就在想,活兒恐怕不輕呢。」洛德笑了笑,拉把椅子坐到傑森對面。 傑森簡單把理查德少校前來通報信息的情況介紹了一下,「你來之前,我正在看他帶來的光碟,事情恐怕真的很複雜。」傑森挪了挪身體,儘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兒,好正面對著洛德。 「老哈裡怎麼說?」 「老哈裡要求我們處全體動員,緊急行動起來。關鍵問題在於,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對手究竟是誰?克隆人?我們誰也沒見過,況且,克隆人並不會在他們的腦門上刻上'我是克隆人',他們和我們完全一樣,至少在外表上。」 傑森緊皺著眉頭,思索著。 「軍方會有明確的目標,就是克隆人的戰鬥飛船,且不管誰勝誰負,一場面對面的惡仗是免不了的。而我們,現在甚至無法判斷,究竟有沒有克隆人滲透到了我們地球上來?有多少?他們用什麼樣的組織形式聯絡和行動?他們滲透到地球上來的根本目的是什麼?」 「如果,……,如果我們啟用gpspd系統呢?這樣,只要他們一行動,就會處於系統的監視之下了。」 洛德猶猶疑疑地提出了他的建議。 gpspd系統是全球定位系統(gps)的個人身份識別子系統,它是加載在gps上的一個新型的全球監視系統,可以對每一個人進行身份識別並監測他的活動,不管他在那裡,甚至在月球基地,都可以直接監測到他的一舉一動。由於這涉及到個人隱私及人權問題,這一系統的實施方案在議會表決時遭到了激烈而堅決的反對,未能得以正式實施。但是,美盟中央協調局還是利用更換新型光卡式身份證時,將識別信號輸入到了每一張身份證裡。這一違法舉動得到了聯盟議會主席團核心人物的支持,其實施文件以「反恐怖活動特別計劃」的名義被列為主席團首要絕密001號被封存,只有9個人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情,有一個關於001方案被實施的報告送交3人核心小組審閱簽字,而全部詳情只有實施者才清楚。作為實施人之一的洛德,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極其重大,所以他在提出啟動系統這個建議時,顯得猶疑不決。 傑森沉默著,盯著洛德的眼睛,不說話。 「我……」,洛德剛要說話,傑森舉起手擺了擺,不讓洛德作任何解釋。 「我剛才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傑森似乎還沒斟酌好字眼兒,他實在不想用違法這個詞。「只是,違法啟動系統是一件太麻煩的事情,這一點你很清楚。」 「另外,系統只能對現有的已註冊人群進行監測,對於新近進入和非法進入的克隆人,系統依然是無能為力的,只能一般性定位而不能識別,他們可能會混同於一般的非法移民。」 傑森望著洛德,沉吟了片刻。「還有,如果真是蓄謀已久的,那麼,他們一定會有相當嚴密的組織體系,不會輕易聚合,我們就很難將他們抓獲。不過,啟動系統不管怎樣,會有利於我們實施監控。洛德,你先起草一份報告給3人小組,請求在實施緊急狀態法時附加實施gpspd。」 「好的,我馬上做。」 洛德點了點頭。 「現在,我們再來一起想想,如此煞費苦心地潛入地球,一定是需要他們來做內應,那麼,他們在此能對空中的戰鬥有什麼幫助呢?」 傑森若有所思地問洛德。 「我想」,洛德謹慎地選擇著用詞,「我想他們的重點應該是實施軟性破壞,比如,網絡,尤其是政府和軍隊的局城網,還有就是諸如電信、媒介、能源傳輸等,這是現代信息戰的幾個基本的要點。切斷網絡指揮系統或篡改指令從而篡奪指揮權是最致命的;而公共網和媒介的被佔領則會造成社會的混亂,我們的民眾依賴網絡和信息而存;能源傳輸一旦被切斷將是非常可怕的,那樣的話,全球都將完全陷於癱瘓,而且,前方戰鬥飛船的能源儲備也是有限的。」 洛德說完這些,看著傑森不作聲,等著他的反應,他明白,傑森是很清楚這些的。 「是的」,傑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是對的,洛德,這應該是他們潛入的目的,裡應外合,兩面夾擊,一硬一軟,全面擊潰地球。這樣吧,你馬上再起草一份報告,請求對上述要害部位迅速進行全面保護,必要的地方還要再派軍隊。」 「好,我立即起草這兩份報告。」 「另外,你再看看這份光碟資料,明天,噢,不」,傑森看了看表,「兩個半小時之後一上班,你就把任務佈置下去,讓小夥子們全面進入情況。我馬上去老哈裡那兒。」 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 僅僅在三天之後,穆特人的戰鬥飛船就大批飛臨地球上空,美洲聯盟的睛空頓時陰暗了下來。 這一天是2113年4月1日,穆特博士帶著他的克隆人被強制送出地球100周年的日子,百年前的今天,地球人跟他開了個愚人節的小小玩笑,而現在,穆特人要讓地球人明白愚人節玩笑的嚴重後果了。 在世界末日的預言一次次不攻自破的今天,世界末日的恐懼實實在在地彌漫了整個美盟,彌漫了整個地球。 在這死亡陰影的籠罩之下,美盟緊急動員起來了,全地球緊急動員起來了,聯合國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在他成立百多年之後開始了他第一次的運轉。 然而,穆特人的飛船只是遠遠地在天空盤旋著,沒有任何的行動,一切都異常地平靜,穆特人似乎只是在告訴地球人類:我們回來了。 他們必勝的自信借助著神秘怪異的戰鬥飛船無情地摧殘著地球人的信念。 根據洛德起草的報告,美盟的全部要害部門早已緊急保護起來了,而且,gpspd系統也啟動了。但是,一切都很平靜,洛德他們絲毫監測不到任何異常信息。 4月1日深夜,戴維斯空軍基地,戰時地下指揮部,聯合國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正在這裡召開緊急會議,所有的信息數據正源源不斷地傳輸到這裡來,巨大的顯示屏幕牆被切分得一小塊一小塊的,令人眼花繚亂,從這兒可以看到穆特人的戰船佔據了美盟所有的大城市的上空,它們有規律地盤旋著。 一整天了,它們就一直這麼盤旋著,盤旋著,人們的心被它壓抑得蒼白無力,艱難地跳動著。其實,此時此刻,人們甚至祈盼著痛痛快快地在戰鬥中死去,這種空前巨大的壓抑,幾乎要把人逼瘋了! 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裡有人提議要先下手為強,集中地球上所有的最新式的導彈、裝有激波炮的超級戰機以及所有能用的武器,同時出擊,趁他們現在還不防備,來個各個擊破。如果贏不了的話,那就在最後的時刻啟動全球核武庫系統,跟穆特人來個同歸於盡。現在應立即啟用全球五大核冬天生存基地,將預先選定的五萬人分送基地,並將基地嚴密封閉,寄希望於他們中間有生存下來的人,以重建人類的文明。 作為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的執行副主席,尼爾斯將軍堅決反對首先動用武力,他有一個良好的願望,希望與穆特人談判,承認百年前先人的錯誤,讓地球人和穆特人和平共處。他認為,穆特人既然是從地球上出去的,必然會有很深的思鄉之心,他們不會將地球破壞掉,而可能是返鄉尋根或尋找生存空間。至於為什麼穆特人會派出如此強大陣容的戰鬥飛船光臨地球,尼爾斯將軍作了最令人信服的解釋,他認為這是因為被驅逐走的穆特人在心理上不信任地球人,是出於一種自我保護,而他們一直不首先動用武力似乎更可以說明這一點。尼爾斯將軍相信,只要地球人首先動用武力,那麼不管輸贏,對地球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但他同時同意,立即啟用這五大核冬天生存基地,以防萬一。 尼爾斯將軍獲得了多數委員的贊同。 於是,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要求各聯盟各國家所有的各種通訊工具全部打開,用各種方式、各種語言與穆特人聯絡,告訴他們:地球人類是愛好和平的,自從第三次世界大戰幾乎將地球毀滅,地球人類徹底反省了自己,地球已繁榮發展近百年沒有發生過任何戰爭了,戰爭對雙方都沒有任何好處,地球人類希望能與穆特人和平共處。 穆特人的戰船沒有任何反應,這讓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感到不安,誰也不知道穆特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4月1日深夜23:50,中央協調局大樓裡死一般沉寂,而位於地下二層的中央監控室裡卻燈火輝煌,洛德、克裡斯蒂娜及他們的夥伴們守在這裡已經三天三夜了,幾乎都沒有合眼,大家只是和衣倒在沙發上眯那麼一會兒,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生怕錯漏了什麼重要信息。傑森不得不強制性地命令他們休息,23:00後,倆倆值班,每班兩小時,其餘的人一律在休息室休息。 現在,中央監控室裡只有洛德和克裡斯蒂娜了,他們倆理所當然地值第一個班。所有的設備都打到自動檔,幕牆上的各個屏幕不斷變幻著畫面,自動監測系統每30秒搜尋一個對象,全部自動裝置都打開後,每個監測對象每5分鐘被檢測到一次,同時有30個監測對象在大大的幕牆上顯示出來。 洛德的眼睛裡佈滿血絲,漂亮的克裡斯蒂娜臉上也罩著一層怠倦之色,顯出一份憔悴。洛德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著洛德的懶樣,克裡斯蒂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困了吧?我去給你到杯咖啡。」 「不,不,還是我來吧。"洛德趕緊站了起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你也來一杯吧?」 「好的,謝謝。」 克裡斯蒂娜沒有回頭,洛德一站起身,她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幕牆上去了。 洛德走到自動咖啡機前,輸入自己的身份,要了兩份不加糖的咖啡,這樣,就算是洛德請客了。局裡每人每天有5份免費的咖啡供應,超出後是要"秋後算帳"的。 「不知這加班的咖啡算誰的,"洛德心裡念叨著,"應該算是老哈裡的。"想著這,洛德笑著端起了咖啡。 「洛德!」 正在這時,洛德聽到克裡斯蒂娜的一聲驚呼。 洛德猛一轉身,咖啡灑了一身。 洛德呆呆地端著兩個空杯子,望著幕牆上所有窗口突然出現的千篇一律的穆特博士的大頭像。他在理查德送來的光碟上見過穆特博士,印象極其深刻。 洛德扔掉空杯子,迅速沖到控制台前,手動調節監測窗口,互聯網上所有的其他信息全部消失,只有穆特博士似笑非笑的臉。 「快,快去叫傑森。」 洛德一邊拼命地調整窗口,一邊沖克裡斯蒂娜嚷道,雖然他心裡非常清醒,再怎麼調整窗口也是白費勁,穆特人開始行動了。 「各位地球上的兄弟姐妹們,你們好!大家不要驚慌,我是漢斯.穆特三世,我來自遙遠的穆特星球,但我的祖先也是地球人,我與你們同根同源,唯一不同的是,漢斯.穆特博士既是我的祖父又是我的父親也是我的兄弟,我們穆特人都是兄弟姐妹,我們生活在一個平等的、和平的世界上。現在,請大家隨我一起參觀一下我們美麗的穆特星。」 一段非常優美動聽的音樂舒緩地響起,帶給人一種充滿無窮幻想的美感,畫面上開始出現湛藍的天空,和天空上飄動的白雲。 「快,打開所有的電視和廣播。」 洛德聽見傑森在他的身後急切地說道。特別協調處所有的人都站在巨大的幕牆前,默默地望著屏幕。有人去打開了電視系統,所有的頻道全都是一樣的節目,與互聯網上同步。現在,只有控制台上的gpspd主監視器大屏幕上是一個緩緩轉動的蔚藍色的地球,美麗的星球上面稀稀落落地閃爍著一個個紅點。gpspd系統完好,而且監測情況良好,沒有異常現象出現。傑森和洛德似乎同時聽到對方呼出的一口長氣。 「洛德,馬上跟特別委員會尼爾斯將軍聯繫。」 洛德拿起電話。 傑森感到了洛德面部奇妙的表情變化。 洛德沒有撥電話,他把電話默默地遞給了傑森。 傑森聽到電話裡傳來漢斯.穆特三世那標準的英語,他正激情地充當一名解說員,向地球觀眾講解穆特星的美妙故事。他的聲音好象經過特別的處理,充滿了一種磁性的魅力,一下子就會打動人心。 穆特三世的聲音與互聯網、電視網同步。 傑森和洛德對視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向控制台角落裡的一架小小的紅色話機。那是一部軍用專線保密電話,自從安裝時試過機外,它一直是個擺設。首先是因為沒有任何事情需要使用它,再有就是,在這發達的聲訊時代,這樣的地下電纜專線連線方式的話機,在人們的眼中一直是個老古董,誰也不願去用它。 傑森拿起專線電話。 裡邊是一個計算機模擬的女聲,"你好,請輸入密碼。」 傑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後不很熟練地輸入了10數的密碼。"請接戴維斯空軍基地,聯合國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找尼爾斯將軍。」 「4月2日0:10,戴維斯空軍基地,戰時地下指揮部同樣籠罩在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裡。 委員會的成員們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全都盯著被切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巨大幕牆上,只有少數幾個參謀人員悄悄走動著,傳遞著文件什麼的。"現在,我們是在穆特星的首都,也是我們星球上最偉大的城市穆特市的上空,你們看,多麼美麗的城市啊……穆特三世的聲音在地下室裡回蕩。 「將軍,您的專線電話。"一個參謀悄悄來到尼爾斯將軍的身邊,"一號線"。 「是的,我是尼爾斯將軍。"將軍站起身,走到旁邊標明一號的阻波玻璃房裡,一邊打電話一邊關注著屏幕上的情況。 「噢,是傑森。你那裡情況怎樣?是的,我想我們的處境可能彼此差不多。gpspd系統沒有受到干擾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感謝你給了我一點信心。"尼爾斯將軍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但很快又變得嚴肅起來。"估計戰爭的可能性會很大了,但我會把我的和平信念堅持到最後一刻,我會堅持不首先使用武力。但願gpspd系統能為我們解決一些實際的麻煩,有情況請隨時與我聯繫。再見,祝你好運!」 打完電話出來,大屏幕上已經換節目了。 美麗的風光片之後,是一部反映穆特人日常生活與感情生活的喜劇電影,類似我們的前輩們在好錸鎢拍的所謂生活喜劇片,可以明顯感覺到穆特人在文化上與地球的一致性,而且藝術水準相當高。 尼爾斯將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大家一起看電影。 不斷有悄悄的、被壓抑的笑聲,大家顯然被吸引住了。 尼爾斯將軍沒有笑,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憑直覺,互聯網、電視網、通訊網已經全部在一瞬間被輕易佔領,那麼,現代意義上的戰爭應該說已經開始了,但穆特人放這些風光片、喜劇片的目的何在呢?除非也是一種戰爭形式,如同這一整天的令人恐懼的心理壓迫?…… 想到這居然可能是戰爭的一種形式,尼爾斯將軍的心中一顫。 他趕緊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注意。 「各位,我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說,戰爭可能已經開始了。」 將軍的話引發了一陣陣嗡嗡聲。 嗡嗡聲尚未平息,一個參謀臉色蒼白地闖進會議廳。 「軍事信息中心理查德少校報告,美盟的主要城市均同時遭到穆特人激波炸彈的強烈轟炸,紐約一片火海,華盛頓已痍為平地,肯尼迪航天中心遭重創,……"參謀的話音裡有一絲絲的顫抖。 突然,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大地強烈的震顫,大家心裡明白,參謀的話裡應該再加上「戴維斯空軍基地即成廢墟"。 激波炸彈是一種模擬自然界球形閃電製造出來的新式能量炸彈,它的特點是在遊動過程中可以引爆靜態能量場──諸如象發電廠、油庫、武器庫之類的建築物,它在遇到較強大阻力時會發生爆炸,分裂成數個小型炸彈並釋放出大量能量和衝擊波,直到能量全部耗盡為止,其破壞性極其強大。 好在,基地戰時地下指揮部埋在深達200米的地下,是按照核戰的要求修建的,雖然是百多年的老建築了,但性能不錯,維護得也不錯,激波炸彈尚不能穿透這樣的防護層,因而在這次襲擊中幾乎一點沒有受損。這得感謝軍方這麼多年來的一慣努力了,"如果這次地球不被毀滅的話",尼爾斯將軍心想,"軍方的那些強硬派又有了非常充足的理由要求追加軍費了。」 尼爾斯將軍把自己的思路拉回到了現實中來。 看樣子,大家對戰時地下指揮部都很有信心,誰也沒有顯出特別的驚慌來,雖說面部表情都很沉重,但每個人都穩穩地坐在原位,注意傾聽著來自上面的隱隱約約連續不斷的爆炸聲。 「戰爭開始了。"尼爾斯將軍清了清嗓子,"兩種不同的戰爭形式,穆特人很好地將它們融合在了一起。」 「我想,我們不得不迎戰了,主席先生。」 尼爾斯將軍把目光轉向由聯合國秘書長兼任的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主席。羅曼主席是原美國國務卿,外交家,和平主義者,對於軍事方面的事務,他一直注意傾聽尼爾斯將軍的意見。實際上,軍事方面的事務一直是尼爾斯將軍在直接操作。 「是的,我已經看到了戰爭,尼爾斯將軍,我們將不得不為保衛我們的地球而戰。只是,在這樣的全面襲擊下,我們還能保存多少有生力量向穆特人還擊?」 羅曼緊皺著眉頭,一付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們已經提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我們實際上將能夠保留住絕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尤其是核打擊力量。地面上被破毀掉的戰機和戰船等等,是本就可以淘汰掉的老品種,也算是障眼法吧,用以迷惑穆特人,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尼爾斯環顧了一圈四周,"感謝第三次世界大戰,雖然這是一次恐怖的令人厭惡的戰爭,但它為我們留下了眾多堅固的地下堡壘。美盟最新的戰船、戰機基本上被安置在地下機庫或山洞裡,我們最勇敢的小夥子們就守在它們的身邊,隨時準備出擊。美盟中央軍事顧問小組在此之前已經針對美盟的實際情況,制定了一個後發制人的戰略方案,我想是可以借簽在此制訂全球反擊方案的。」 「但是,目前不知道歐盟及其他各盟各國的情況怎樣,如果聯起手來,我相信我們還是有很大的獲勝的可能性的。」 說完這些,尼爾斯將軍看到羅曼先生點了點頭。 「馬上用專線電話以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的名義與各盟各國聯繫,瞭解一下他們各自的情況,尤其是保存下來的軍事實力。"尼爾斯將軍回頭對一個參謀說道。 「感謝上帝,多虧了這些老式的專線電話!」 尼爾斯將軍在心中劃了一個十字。 地球人的反擊開始了,但戰爭進行得莫名其妙。 最新式的「毒蛙」激波精確制導超遠程洲際導彈被用來作第一次的攻擊試驗,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在戴維斯空軍基地的地下戰時指揮部裡關注著第一次反擊的成敗。尼爾斯將軍心裡很清楚,「毒蛙」已經是目前地球上最新最有效的地對空武器了,它的最高速度已接近第一宇宙速度,可以將著彈點精確到0.4米的範圍,固而可以擊穿複合鈦矽陶瓷航天飛機護甲再在機體內爆炸,它的成敗將是地球地面防空的成敗。 艱苦異常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後,新的世界格局終於逐步形成,地球的和平時代到來了。新型武器的研製全面停止,全球核打擊力量的90%被銷毀,剩餘的10%則由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直接控制,黑箱密碼和鑰匙由委員會三個主席共同掌握,而且每人只知其中的一段密碼,只有三個人同時在場,才有可能打開黑箱,實施核打擊。因此,「毒蛙」不攜帶有核彈頭,但其高爆性能完全可以摧毀一架航天飛機或戰鬥飛船。這是美盟在完全隱秘的情況下以航天探測器的名義研製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些「毒蛙」遠遠地在空中自爆,不能傷及穆特的飛船毫髮。而大部分「毒蛙」完全穿過了穆特人的飛船,好象什麼也沒碰上,比穿透一張紙還要輕鬆,似乎那飛船只是一個幻影,並且「毒蛙」調過頭來直沖發射自己的那座發射井而去。一刹那間,五個基地均被毀掉了多一半,而在這沖天的火光中,更不可思議的、令人恐懼的事發生了。 隨著地球人攻擊的開始,那些穆特人的飛船開始變形,扭曲,慢慢地消失了。接著,穆特三世充滿魅力的聲音遙遠但清晰傳來…… 「快看,穆特三世!」隨著幾聲不約而同的驚呼,所有觀戰的人都看到了無比巨大的穆特三世頭像在遙遠的天空微笑,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人們似乎看到的是基督的化身,神的化身。虔誠的人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畫著十字,祈禱。 此時此刻,真正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慌彌漫了全球。 由於重新啟用了廢棄多年的地下電纜,政府和軍隊的部分網絡重又開通,從中央協調局的中央監控室就又可以看到部分地區的戰鬥場面了。 傑森和他的人就守在幕牆前,眼看著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戰爭,無能為力。他們很清楚地意識到,由於現代人的嚴重缺乏心理免疫能力,穆特人的心理戰已經幾乎完全摧垮了絕大多數人的信念,軍隊的士氣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戰爭剛剛開始,地球人已經輕輕鬆松地輸掉了第一局。 中央協調局大樓已然是一座廢墟了,好在他們的地下室還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地下電纜設施基本完好,供電沒有中斷。 gpspd系統至今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情報,傑森心情很沉重。 互聯網、廣播電視網、民用通訊網依然故我,上演著穆特人的喜劇片和風光片,漢斯。穆特三世依然時不常地出來講演,其它信息一概被屏弊掉了。依賴于網絡生存的人們,如果還有幸活著,就不得不直接面對穆特人的文化入侵了。一方面,他們可能正在享受穆特人的喜劇帶來的快樂,另一方面則隨時會面對死神。 傑森和洛德一直相信,對互聯網、廣播電視網、全球民用通訊網的佔領與利用,一定是在地球上的穆特人利用地球上的高科技手段幹的,因為,他們不能干擾gpspd系統,說明他們在這方面的技術力量是有限的。但他們完全可以有能力擊毀那些同步軌道衛星以破壞gpspd系統,那麼,他們為什麼不那樣做? 「我想,他們不那麼做,顯然是有意想保留這一系統以便佔領地球後為自己所用",洛德推測道,"他們需要它,包括互聯網、廣播電視網、全球民用通訊網,穆特人也只是佔用而已,並不作任何破壞。從他們不毀壞諸如加州的矽谷那樣的高科技產業區這一做法也可以看出,他們對地球人的高科技產業感興趣。」 「這將正是他們的弱點所在。我也已經看到,加州除了舊金山和洛杉磯這兩大城市被部分毀壞外,幾乎象穆特人的保護區一樣的完好。」 傑森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確是抓住了對方的弱點了。 「穆特人一定是在某些方面非常發達而在某些方面又非常落後。而且按推理,百年的時間是不足以將穆特星從幾乎蠻荒發展到全面超過地球的,他們的發展一定是畸形的,雖然,穆特星目前這樣的發展速度已經非常驚人了。」 「如果,這樣的認識是正確的,那麼,地球人最終贏得這場戰爭的可能性將是很大的,只是我們需要更多地瞭解他們。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穆特人對地球肯定是有深入的瞭解的,而我們對他們卻幾乎一無所知。」 傑森看了看洛德,又看了看幕牆前守候著的克裡斯蒂娜。 「如果,我們能夠利用gpspd系統找到穆特人在地球上的基地,那麼……",一個大膽的富於想像力的計劃在傑森的心中慢慢清晰了起來。這麼想著,傑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洛德,走,去我辦公室。」 洛德看著傑森,不知道他的悶胡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他顯然感到了傑森的那一絲笑意。 「巍巍落基山脈綿亙千里,貫穿美盟的整個西北部,構成了蔚為壯觀攝人心魄的壯美景色,在美國的時代,好萊塢曾借助這一大自然的魅力拍攝了大量的西部片,獲得了巨大的商業成功。而東倚西馬德雷山脈的加利福尼亞灣狹長的海灣,景色秀麗,洋溢著十足的異國風情的哈得孫灣南安普敦島,則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和熱愛日光浴的人們。只是誰也不知道,在這大山的深處,在這大海的底下,隱藏著的秘密。 「毒蛙」激波精確制導洲際導彈第一輪襲擊的失敗,是中了穆特人信息戰心理戰的詭計,那些飛船,以及穆特三世的巨幅頭像其實就是投影在天幕上的全息圖像,這是戰時指揮部在一開始沒想到的。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後期,作為信息戰心理戰主體的天幕全息圖像技術早已成熟,並為戰爭的最終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但隨著和平時代的到來,這一技術已經被淘汰並被人們徹底遺忘了,如今的人們只可能在從前的書中可以找到有關這方面的情況。但是,穆特人將這一技術進行了有效的改進,在天幕圖像上加載了極其強大的激波控制場,從而可以改變來犯導彈的控制程序,將它按原路打回去,使之不但成為信息戰的煙霧、心理戰的載體,而且成為被動式攻擊武器。而真正的飛船則帶有強激波防護場,在安全距離內將「毒蛙」引爆。 第一輪攻擊失敗後,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不得不作出一個決議:為了讓人們樹立起在心理戰中被擊潰的信心,更是為了保衛地球的安全,將不惜一切代價,包括啟用核彈頭,與穆特人同歸於盡也決不將地球拱手相讓。美盟將首先啟用落基山脈深處山腹中及加利福尼亞灣海底、哈得孫灣南安普敦島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後被封存的秘密軍事基地。 鹽湖城的西北面,是曾經非常著名的大鹽湖,繞過現在已經名存實亡的湖──大片的鹽鹼灘地向東北,圈椅靠背一樣的山坳裡邊,一座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被毀的空軍基地經歷了百年孤獨的寂寞,鏽跡斑斑的鐵絲網上,隔不太遠就會看見一塊大標牌,上面醒目地畫著一個打著大紅叉的骷髏,旁邊寫著「核輻射污染區,危險!」每年3月春天到來時,都會有穿著防輻射服的士兵開車繞著它轉上兩天,涮一遍新油漆,再噴上一模一樣的字和那大大的骷髏,以提醒人們注意。其實,這偏僻荒涼的鬼地方又有誰會願意來呢? 但今天,它就要復活了。一扇扇巧妙偽裝得跟山岩溶為一體的大門打開了,巨大的人工山洞裡整齊停放著一架架各式各樣的戰鬥機、攻擊機,各種型號的地勤機器人穿棱來往,加注燃料的加注燃料,掛武器彈藥的掛武器彈藥,井然有序,機械工程師則做著最後的檢查,以確保飛機的飛行安全。 其實,它根本一直就是活的。 在鹽湖城北面的小城奧格登,有一個直屬美盟軍方的機電一體化製造公司,而實際上,公司構成了小城的主體,城市裡的所有一切都是為公司服務的。近百年來,這家公司研製生產的各型機器人生意一直做得非常好,而這些機器人實際上是為維護藏在山腹中的機庫和戰機而設計製造的,這些機器人並在此按軍方提供的最新設計組裝和試驗新型的戰機。 在奧格登,有一個規模很小的駐軍司令部,負責這裡的全面工作,在它的不起眼兒的老式灰色建築下面,一條寬敞的雙線地鐵連接著它和遠在百公里之外的機庫,一切工作隱秘而有序地進行著。 現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時刻到來了。大批優秀的戰鬥飛行員已經奉召來到奧格登報到,他們驚奇地看到了一個戰機博物館,而更多的他們聞所未聞的新型戰機更是讓他們驚訝得合不上嘴,他們就要駕駛這些可稱得上是奇形怪狀的漂亮戰機與穆特人的戰鬥飛船決戰了。 4月5日,一場空前絕後的戰鬥在美盟的南方和北方同時打響了。 大鹽湖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代,重新又充滿了生機。一架架戰機從隱身的山洞裡輕巧地滑出,在火箭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中沖天而起,象一群勇敢的鷹直撲穆特人的飛船而去。 穆特人的飛船依然不緊不慢地編隊盤旋著,仿佛根本就沒看見大批地球人戰機的光臨。專家們已經研究分析過穆特人的這種奇怪的飛行方式,發現這樣的方式是最節省能源的一種方式,遠道而來,能源對於穆特人而言是最為貴重的了。除了使用激波炸彈轟炸地面目標之外,他們更多地採用被動式後發制武器方式──不主動攻擊,利用激波場將對方的導彈反回去。因此,我們的戰機只要想辦法將穆特人的飛船切割開來,破壞他們的編隊,就會破壞他們溶為一體的激波控制場,來個各個擊破。 每四架最新型的「獵隼-150p」攻擊機緊緊咬住一艘穆特人的飛船,在較近距離的穿插圍堵中,穆特的煙霧彈失去了效力,雖然一艘飛船有6個幻影的保護,但每一艘真正的飛船還是完全暴露在了「獵隼」的瞄準器裡,「小不點」自動尋的空空導彈帶著復仇的火焰直撲飛船而去。 遠遠的,「小不點」的命運跟「毒蛙」一樣,在空中自爆,不能傷及穆特人的飛船毫髮,切割分包並沒能減弱他們的激波場的能量,而一些沖得太靠前離穆特人飛船過近的「獵隼」反而被反彈回來爆炸的「小不點」炸傷,搖搖晃晃地栽了下去,空中盛開了一朵朵美麗的傘花。 第一波的導彈攻擊宣告失敗後,剩下的「獵隼」在大鹽湖基地指揮部的指示下重新編隊,準備第二波的激波炮近距離攻擊。今天,即使是損失全部的「獵隼」,也要取得那怕是一點點局部的勝利,這是地球安全委員會戰時指揮部的命令,就是為了打破神話,以重新鼓舞起地球人在心理戰中被擊潰的信心,這一點比任何表面的勝利都重要。 每三架「獵隼」咬住一艘穆特人的飛船,在穆特人的編隊裡穿插,尋找最佳的攻擊方向和位置。 「貼上去,完全可以近距離地使用激波炮攻擊,」地面指揮部指示,「根據我們的分析,穆特人的飛船除了攻擊地面的激波炸彈外,沒有空中格鬥武器,他們沒有攻擊性武器。」地面指揮部傳來的聲音很興奮。 跳傘生還的飛行員們帶回了空戰的黑匣子,畫面上清楚地表明,所有的「獵隼」都是被反彈回來的「小不點」擊落的,穆特人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性的反應。 「獵隼」們根據地面指揮部的命令,貼了上去,激波炮同時開火。 這下慘了。 就在激波炮開火的同時,「獵隼」飛行員和地面指揮部的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 激波炮發射出去的激波炮彈幾乎就在「獵隼」飛行員的眼前與穆特人的激波防護場相撞,爆發出耀眼的閃電一樣的光,強烈的爆炸一下子將「獵隼」們炸得粉碎,燃燒的碎片翻飛著散落…… 天空沉默了。 大鹽湖基地指揮部沉默了。 穆特人的飛船黑壓壓在飛臨基地上空,激波炸彈象鬼魂一樣在基地亂竄,引起一串串的爆炸。 大鹽湖基地不得不緊急關閉。 戴維斯空軍基地,地下指揮部,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 大鹽湖空戰的悲壯,使得指揮部裡充滿了悲觀主義情緒。 「尼爾斯將軍,您認為我們下一步該做的是什麼?」 羅曼先生一臉的愁苦相,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場戰爭應該如何打下去,如何才有可能打贏。 「我想,這兩次的失敗,並不能從根本上說明什麼問題,主要原因是我們太不瞭解對手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想,這是一個大家都很清楚的常識,我們還需要時間」,尼爾斯將軍轉臉看了看在座的委員,「至少,我們已經知道,導彈和激波炮對他們不起作用,而且,我們還知道他們除了用激波炸彈作對地面做有限的攻擊外,沒有其它攻擊能力。他們要的是地球,他們也不想毀了地球,他們會寄希望於徹底摧毀我們的心理承受能力,讓我們自己高舉白旗。這樣的話,只要我們有足夠堅強的心理,在我們高舉白旗之前,我們或許還能有時間找出應對的方法。」 「主席先生,我同意啟用那五大核冬天生存基地,一切可以按既定的計劃進行。但是,我堅決不能同意使用核武器,即使是首先試用少量的核彈頭,我也不能同意。我們不能讓地球毀在我們的手裡。」 尼爾斯將軍顯得有些激動。 「不到最後的關頭,我們不能使用核武器。」 「那麼」,羅曼望著尼爾斯,「你對贏得這場戰爭有多大把握?」 「從目前的形勢,看不出有太大的把握。」 尼爾斯沉吟道:「但世上自古就有所謂一物降一物的說法,有矛就有盾,這一點我想大家是清楚的。我們只是需要時間和正確的方法去獲得這支長矛。」 「將軍,您的電話」,一個參謀走了過來,「一號專線。」 電話是傑森打來的。 「諸位,或許我們很快會找到尋找長矛的鑰匙。」 接完電話,尼爾斯將軍心裡似乎也踏實了一點。他俯在羅曼耳邊嘀咕了幾句,羅曼點了點頭。 就在戴維斯空軍基地的地下指揮部裡,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為是否動用核武器而發生爭執的時候,美盟中央協調局地下室裡,傑森和仍留在局裡的幾個人通過軍事局域網看到了大鹽湖空戰的慘烈場面,大家聚在幕牆前,默默無語。 幾天來,小夥子們被派往加州等地假想中的穆特人保護區,所有的工作一直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比起前方的將士,傑森感到內心非常的不安。 兩次軍事行動的失利讓傑森感到肩上的擔子很重,如果,他這兒再不能有所突破的話,地球的命運實在堪憂。 洛德坐在gpspd專用屏幕前,切換著重點監測區的監視畫面。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洛德簡直要懷疑這該死的gpspd系統是不是實際上已經被穆特人破壞了或控制了…… 洛德一頁一頁地翻著畫面,突然,洛德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上一頁面上,有一些紅點兒在閃爍,然後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屏幕上了。洛德趕緊翻回上一頁,那是在百慕大群島的頁面上,閃爍的紅點消失在首府哈密爾頓島。洛德將局部放大,他清楚地看到,在哈密爾頓島,代表不明身份人的閃爍的小紅點在某一區域神秘失蹤,說明是進入了一個屏敝的場內,gpspd將測不到任何信息。 「傑森」,洛德激動地叫傑森。「快來看,出現了。」 傑森、克裡斯蒂娜等人全都圍了過來。 「看看消失點的具體位置,洛德。」 洛德用手指點了一下紅點消失的地方,「哈密爾頓的私立夏日陽光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及附屬夏日陽光醫院。」 洛德和傑森默默對視了一下。 「你和克裡斯蒂娜到我辦公室來。」 一切安排妥當後,傑森給尼爾斯將軍打了電話。 百慕大群島孤零零地漂泊在北大西洋中,首府哈密爾頓島是一個美麗的小島,風姿多彩的亞熱帶風情吸引著眾多的觀光客,如今,卻顯得冷落多了。雖然,哈密爾頓島並沒有受到穆特人的襲擊,但大街上同樣幾乎沒有行人。往日熱鬧非凡的海灘上,只有一對新婚的情侶手挽著手漫步,似乎毫不介意有可能突然而致的危險。 愛情總是使人昏頭昏腦地忘掉一切。 這對新人是昨天上午駕駛著自己的小型私人飛行器抵達這裡的,他們的到來引起了習慣於熱鬧的當地人的極大興趣,人們為他們的愛情所鼓舞,他們浪漫忠貞的愛情在哈密爾頓島市民中一時傳為美談。 現在,這對新人沐浴在和煦的陽光裡,手挽著手甜蜜地漫步在無人的海灘上。 洛德側過臉來,望著克裡斯蒂娜迷人的面龐,心中湧動著一種甜蜜的情感。雖然,這次他們是假扮情侶前來執行任務,但洛德的心中卻多麼地希望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呀。 自從克裡斯蒂娜來到局裡工作,洛德就感到自己是那麼地傾心於她。只是,當傑森決定由他和克裡斯蒂娜做搭檔時,洛德真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總和克裡斯蒂娜在一起,憂的是,在那麼多目光的注視下,他反倒不得不藏起自己的心思,去做個正人君子樣的好搭檔。除了一起工作,洛德甚至沒有正式約請過克裡斯蒂娜出去,那怕只是去喝一杯咖啡。 克裡斯蒂娜似乎感到了洛德目光裡的熱度,她轉過頭來,甜蜜地沖著洛德微微一笑。他們的「新婚之夜」,洛德是在沙發上度過的,克裡斯蒂娜的目光裡混合著感激與一種似乎莫名的又愛又怨的情感。 「我們開始吧,克裡斯蒂娜?」洛德在克裡斯蒂娜美麗的褐色眼睛的注視下,總是感到有一絲絲的惶惑,他不得不用工作來滿滿地填充自己的思想。 「好的,我們開始吧。」 克裡斯蒂娜拿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慢慢地,克裡斯蒂娜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感到疲乏無力,身上開始出冷汗。克裡斯蒂娜知道,藥物起作用,她的血色素現在只剩下7克左右了,她現在已經是一名典型的基因缺損性血液病患者了。 美麗的藍天和大海變得那麼遙遠,濤聲似乎迷迷糊糊地在夢中一般。 「洛德」,克裡斯蒂娜嬌柔地呻吟道,「好了,洛德,我好累,開始吧,洛德。」 望著克裡斯蒂娜嬌美的面龐在突然間失去往日動人的光彩,洛德雖然心裡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但他的心底仍不免湧起一陣酸楚,而克裡斯蒂娜表現出的嬌羞與柔弱,更讓洛德心中生出一種無限的憐香惜玉的柔情。 洛德彎下腰,輕輕地將克裡斯蒂娜抱起,橫托在胸前,克裡斯蒂娜閉上眼睛,頭無力地垂下。 抱著克裡斯蒂娜,洛德疾步奔向他們下榻的哈密爾頓飯店。 「快,快,出租車,出租車!」 離得老遠,洛德就沖著飯店門口站著的侍應生大叫。 洛德氣喘吁吁地跑到飯店門口時,出租車已經開到了他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把克裡斯蒂娜扶進後座,鑽進車裡後,將克裡斯蒂娜的頭部托起,抱在自己的懷裡。克裡斯蒂娜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 「快,夏日陽光醫院!」 洛德急切地吩咐司機。 夏日陽光醫院是美盟著名的基因療法醫院,附屬私立的夏日陽光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迅速地在醫院裡付諸醫療實踐,取得了極大地成功,大量的疑難病症在全新的基因藥物和基因療法的治療下被攻克。20世紀最令人恐慌的被稱為世紀溫疫的獲得性免疫缺損綜合症即艾滋病,在21世紀中葉即由這家研究所首先突破,從此奠定了這家夏日陽光醫院在基因療法上的權威地位。 他們發現,艾滋病的根本病因在於患者的白細胞免疫因子被艾滋病病毒侵蝕置換,使之喪失免疫功能,從而引發其他各種疾病的發生,最後導致患者死亡,而傳統的藥物治療對此毫無辦法,最多只能短時間地延緩患者的生命。他們提取患者的0.1毫升血樣,利用基因移植術,將被侵害的細胞核剔除,植入健康免疫因子及基因炸彈,使這0.1亳升血樣成為健康血液,然後再採用單細胞克隆術,生產出大量健康血液。隨後,通過休克療法,抽盡患者的血液,使患者處於假死的休眠狀態一段時間,再及時輸入健康血液,產生免疫功能,而基因炸彈則會在患者體內攻擊殘餘的艾滋病病毒。數個療程之後,患者即可完全康復。 克裡斯蒂娜所「患」的基因缺損性血液病,是繼艾滋病之後的又一世紀溫疫,當然,它沒能象艾滋病那樣風光,橫掃全球,肆虐人類,很快便在基因療法面前敗下陣來,只是患者在目前仍不斷出現,尚未根絕。 夏日陽光醫院裡似乎也很冷清,能走的病人都走了,只剩下少數患者在接受治療,還有幾位現已康復的患者因交通問題滯留了下來。 洛德和克裡斯蒂娜在夏日陽光醫院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他們似乎早已知道了這對新人的浪漫愛情故事。 院長羅伯遜博士親自擔任克裡斯蒂娜的主治醫生,他為克裡斯蒂娜作了全面細緻的檢查,並做了初步的治療。現在,克裡斯蒂娜安詳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勻,淡淡的紅暈浮上面頰,那麼嬌柔、秀美。 洛德坐在克裡斯蒂娜的床前,雙手輕輕握住那尚未暖和過來的小手,望著她,眼中是滿滿的深切的關注。 「洛德先生」,羅伯遜博士微笑著看著這對幸福的情侶,「你可以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嗎?」 「好的,博士。」洛德回頭看了看羅伯遜院長,輕輕地放下克裡斯蒂娜的手,幫她掖好被子。 院長辦公室寬大、整潔,最引人注目的是貼牆一排巨大的書櫃,裡面是滿滿的各種大部頭的經典專業書籍以及大量的文化藝術、哲學、心理學等等方面的的著作,這在當今是極其罕見的,十數張高壓縮比的光盤已經將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全部濃縮了,藏書已經成為一種極其昂貴的嗜好,讀書更是少數人的一種高雅的情趣了,由此可見主人的儒雅風範了。 「請坐,洛德先生。」 羅伯遜博士坐到他稍顯零亂的大辦公桌後面,桌面上有幾本打開的書,隨意地攤在一邊。 「一早上我就聽員工們說起你和夫人的浪漫愛情故事」,羅伯遜博士說話時總是面帶微笑,「你知道,這座城市很小,人們似乎更鍾情于傳統的新聞傳播方式。只是沒想到我們會有緣這麼快就在這兒相見,醫院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地方,沒事兒誰也不會來這兒的。」 羅伯遜博士將雙肘支在桌面上,十指相互插在一起,交叉在胸前,望著洛德。 「我覺得,我現在明白你們為什麼來哈密爾頓島了。」 洛德心中暗自一驚。 「尊夫人,哦,我可以稱她克裡斯蒂娜嗎?」看到洛德點了點頭,羅伯遜博士繼續道,「你知道克裡斯蒂娜得這病多久了嗎?我想,你們其實是專程來我的醫院的,是吧?」 面對探尋的目光,洛德知道這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醫生。 「是的,院長先生,我們是專程慕名而來的。在籌備婚禮的過程中,克裡斯蒂娜常常感到頭暈、乏力,我們以為她是太累了,讓她多休息,但在婚禮結束後,她又暈到了,我們這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你知道,克裡斯蒂娜一直是個健康、活潑,精力充沛的姑娘,我們都為她感到擔心。在紐約州立醫院,大夫論斷為基因缺損性血液病,並向我們推薦了您和您的夏日陽光醫院。」 洛德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巧的光碟,站起身遞給了羅伯遜博士。 「這是州醫院的論斷書。我們正打算起程的時候,戰爭爆發了,你知道,大家都認為世界末日到了,我們就把行程擱置下來了。或許,是由於精神緊張和焦慮,克裡斯蒂娜又出現過兩次短暫的昏迷,家裡人非常擔心,所以不得不冒險來這兒求醫。」 洛德看著羅伯遜博士將光碟放進終端。 「院長先生,你看,她嚴重嗎?」 「根據我對克裡斯蒂娜的檢查,紐約州立醫院對她的論斷是確切的,這種基因缺損性血液病流行了相當長的時間,雖然至今尚未完全搞清楚發病的原因,但我們的基因療法已經成功地治癒了成千上萬的患者。所以,洛德先生,你完全可以放心,她的身體素質相當好,再結合我們的治療,我想,一周之內置換兩次健康血液,克裡斯蒂娜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克裡斯蒂娜住院已經兩天了,羅伯遜博士說,需要等克裡斯蒂娜病情穩定了,再作進一步的治療。在克裡斯蒂娜精神好些的時候,洛德就挽著她在院兒裡散步,同時一邊熟悉和查看地形,觀察情況。 夏日陽光醫院座落在一個很寬大的院子裡,院中綠樹掩映,鮮花叢叢,甬道錯落有致,每走一段會有各式各樣漂亮的桌椅、遮陽棚,醫院為病人們想得非常周到。洛德發現,在醫院的後邊,有一個自動門,經常會有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他們用一張特製的身份卡插入自動識別器,門就會打開。一個精緻的銅牌上寫著:夏日陽光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 洛德決定公開地請羅伯遜博士帶他參觀一下,探探路。 「克裡斯蒂娜,通過兩天的觀察,我覺得醫院這邊沒什麼問題,或許問題就在研究所。我準備請羅伯遜博士帶我參觀一下研究所,他本人還是這家研究所的執行董事兼所長,你覺得羅伯遜這人怎麼樣?」 「我覺得他是個挺和靄可親的小老頭兒啊」,克裡斯蒂娜微微一樂,這些天微妙身份的相處讓她更多地瞭解了洛德的另一面,跟他在一起她現在時常可以撒一點嬌。「可是,你怎麼才能讓他帶你參觀呢?」 「可以請求他滿足我的好奇心哪,我想知道他到底用什麼方法來為我的親愛的新娘治療呀。」 洛德學克裡斯蒂娜的口氣說話,逗她。這些日子,洛德常常感受到來自克裡斯蒂娜的那種溫情與嬌媚。看著她臉上浮起的紅暈,他覺得,他回去後的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向克裡斯蒂娜求婚了。 「感覺好點了嗎,克裡斯蒂娜?」 下午,羅伯遜院長來到病房做例行檢查時,關切地詢問克裡斯蒂娜。 「感覺真的好多了,謝謝你,院長。是不是可以進行深入治療了?」 「是的,克裡斯蒂娜,你的身體素質相當好,病情發現得也早,因此,檢查結果表明,可以對你進行下一步的治療了。現在,健康血液已經培養了足夠兩次療程的量,準備晚上給你做置換治療,這樣的話,等你睡醒一覺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時,你就已經是一個新人了。」 「羅伯遜博士,你採用的這種治療方法非常獨特,我有一種好奇心。在今晚給克裡斯蒂娜做治療前,你能讓人帶我參觀一下你的研究所嗎?如果不會給你添很多麻煩也不涉及到保密問題的話,我很想看看。」 洛德此行的公開身份是美盟人口與健康署的助理行政官員,這一點羅伯遜在一開始就是很清楚的。 「噢,也沒什麼太保密的東西,大家實驗和研究的方法大同小異,只不過我可能比別人的運氣好些。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辦,一會兒我讓人通知你,我親自帶你參觀。」 「你很忙,博士,不能太麻煩你,還是找個別人帶我就行了。」 「沒關係,洛德先生,誰讓你是人口與健康署的官員呢?我希望你瞭解我們。」 「我也要去」,克裡斯蒂娜突然冒出一句。 「不,克裡斯蒂娜,你不能去,你應該好好休息,晚上要給你治療的。」 洛德關切地說,他不想讓克裡斯蒂娜累著,那個該死的紅色小藥丸總是讓她看上去疲憊不堪,讓人心疼。 「至少我可以看一眼,我的健康血液是如何製造出來的,看看它們現在怎麼樣了。你說呢,博士?」 「我看你狀況不錯,一會兒吃了藥再休息一會兒,去看看,滿足一下好奇心到也未嘗不可。」 「謝謝博士!」 克裡斯蒂娜沖著羅伯遜和洛德微微一笑,一付玩童模樣。 一個多小時後,一位護士小姐走進克裡斯蒂娜的病房,「羅伯特院長在研究所等你們,請你們跟我來。」 洛德和克裡斯蒂娜會意地對視了一下,跟護士小姐一起走出了病房。 「歡迎兩位的光臨!請跟我來。」 羅伯遜博士站在研究所門前等著他們,護士小姐將他們送到後,默默地轉身就走,一路上,她除了「這邊」,「請跟我來」之類,也一直無話。 他掏出身份卡,插進電子光眼鎖,門無聲地打開。他側身將克裡斯蒂娜和洛德讓進門,自己隨後跟上,門很快在他身後關上。 「我們的夏日陽光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誕生已經有百多年的歷史了,我是第十四任所長,在我接手時,這家研究所已經是久負盛名的世界第一流的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了。」羅伯遜院長不無驕傲地向客人們介紹著,「令20世紀的人類聞風而驚的世紀溫疫艾滋病──你們知道艾滋病吧?──就是我們研究所最早採用基因工程方法治服的。目前,我們研究所在人類的基因工程研究方面仍是走在最前列的,用患者自己的成年體細胞克隆單體器官並進行移植的手術在我們這裡只能算是中等難度的手術,我們採用這個方法已經造福了無數器官器質性病變患者了。」 說著話,三個人已經來到研究所的樓門前,這是一幢老式的五層工字樓,外表看頗簡陋,洛德注意觀察著。羅伯遜博士沖裡邊點了點頭,門自動打開。 「我們的時間不很多,一會兒還要給克裡斯蒂娜做置換治療。我帶你們參觀一些最主要最基本的實驗室,包括為克裡斯蒂娜準備健康血液的那個實驗室,」羅伯遜博士側臉對著克裡斯蒂娜微微一笑,「然後,我想請你們參觀一下我的最新研究成果,你們來得真是時候,我很快就準備公開宣佈這項驚人的研究成果了,你們正好先睹為快。」 羅伯特博士的話裡充滿著一種成功的喜悅感。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博士,祝賀你的又一成功!」洛德由衷地感歎到。 走進大樓後,洛德才發現,與其簡陋的外表相比,裡面的一切都相當現代化,乾淨整潔。 「請這邊來。」 在二樓的一間掛著「血液製品室」的大實驗室裡,一道巨大的玻璃幕牆隔開了來訪者。 「這裡是我們研究所最基本的一個實驗室,也是克裡斯蒂娜健康血液的生產地。看那兒,那個培養瓶裡的就是一會兒晚上要給克裡斯蒂娜置換的健康血液。」 洛德和克裡斯蒂娜一邊認真聽著,一邊注意觀察著環境。 「那就是我說,以後我的體內流動的將是你這兒的人造血了?」 「不,不,」羅伯遜笑了起來,「你的身體裡流動的依然是你自己的血。」 「我自己的血?」 「對,這就是基因工程的美妙之處了。我們只需你0.1亳升的血樣,通過基因重組的方式,剔除你有病的基因,再複製生產出足夠量的健康血液供使用就行了,所以,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你自己的血。當然,具體做的時候有他相當的複雜性和難度,但說起來就這麼回事。」 「原來光聽說,現在,我可真是知道基因工程的偉大了。謝謝你,院長。」 克裡斯蒂娜似乎很為自己的病有救而由衷地感到高興。 轉到三樓,在樓道的頂頭,實驗室同樣被一道玻璃幕牆與門口隔開,與別的實驗室不同的是,這裡人很多,顯得很忙碌。 「這是我的實驗室,我的助手們正在為發佈研究成果新聞做最後的準備工作。我的最新研究成果將是劃時代的,人類將會變得非常聰明,電腦、光腦都將成為歷史,一個全新的生物腦時代到來了。」 羅伯遜博士顯得很激動。 「你們知道,脫氧核糖核酸也就是人們常說的dna,dna陣是由密集排列的分子鑷組成的,這些分子鑷用以捕獲dna。dna是由四種核苷a、t、g、c連串而組成的分子,其組合類似於二進制的信息存儲方式,當幾萬億個分子在一起進行反應時,也就意味著如果生物計算機是可行的,那麼它可以在同時運行幾十億次,這是一種極高的運行速度,一盎司dna的運行速度將遠遠超過現行的超級光子計算機的幾十萬倍。你們想想看,如果人腦達到這樣一個運算水平,那麼,我們人類今後的發展將會出現一個多麼巨大的飛躍呀。」 羅伯遜博士望著洛德和克裡斯蒂娜,眼睛閃閃發亮。 「我似乎不是很明白,博士,但你說的事情的確激動人心。」 洛德覺得這事有些奇妙,不可思異。 「實際上是這樣」,羅伯遜博士感到洛德眼中的疑惑。「就本質而言,dna就是一種數字編碼,它完全類似於電子電路的0與1組合方式,因此,dna是可以用於計算的。這是一個奇妙的想法,似乎有些荒唐,但是通過這麼多年的努力,我真的實現了dna的計算。並且,利用基因工程,我實現了生產活性生物神經元的工作,也就是說,我生產出了不附載在生物體上的大腦,這就是我的最新研究成果。」 「你們看,那邊的營養液裡,就是我的實驗研製的生物腦,它個頭不大,但運算速度極快,而且其思維方式完全等同於一個人類的大腦,這是任何電腦或光腦都無法比擬的。通過我們特製的生物眼與它的腦神經相連,它已經學習了人類幾千年的文明,而且具備了自我學習的功能,它能象人腦一樣思考。你們看我的那位助手,他正戴著一種特製的生物電極頭套與它進行交流,這種方式不需要語言就可實現腦際的思維交流。不久的將來,我們將使之通過生物腦電波而不是生物電極來進行實驗,這樣的話就可以實現腦際無障礙交流了。」 「我們在實驗中還曾給一個猴子注射了少量活性生物神經元,生物神經元與猴腦長合後,它一下子變得異常聰明,可以象人類的兒童一樣學習和思考,僅在一年後的今天,它的智力水平就已經達到了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的水平。」 「好了,到時歡迎你們來參加我的新聞發佈會,你們會看到一個奇跡的。」 羅伯遜博士頗帶點神秘地微微一笑,「克裡斯蒂娜也該吃藥休息一會兒了,現在的問題是要為我們的克裡斯蒂娜做一次成功的血液置換治療,我們走吧。」 「那所有這一切對人類最終意味著什麼呢?羅伯遜博士,那麼那些穆特人是不是早已實現了這一奇跡呢?」 走出實驗室,洛德忍不住想問個究竟,他在思考著一個古怪的問題。 「我想是的,洛德先生」,羅伯遜博士的臉上嚴肅進來,「而且我相信他們目前已經再次超越了,他們的這次來訪我想就是一個證明吧。穆特博士是人類最偉大的生物工程與基因工程專家,他衝破了那些清規戒律的束縛,成功地克隆了人,而且據我所知,這些克隆人都比他們的原版要來得更為健康更為聰明,穆特博士給他們做了基因重組。但遺憾的是,穆特博士將所有的研究報告全部都帶走了,我們人類不得不重新從頭開始做這方面的研究,我想我們目前所做到的,遠失,而且這種損失的後果已經顯現了,那就是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你看,一百多年的歷史,穆特人的發展成就遠遠超出了人類幾千年的發展,人類難道還不應該反省嗎?」 「那麼,你認為誰會贏得這場戰爭?」 「從感情上說,我當然希望人類贏,但理性地看,人類目前的科學技術水平遠遠落後於穆特人,人類面臨嚴重危機,這是你我都看到的了。根據我目前的研究成果推斷,穆特人的大腦已經相當發達,他們甚至可以不再需要用語言及其他通訊手段相互交流了,他們的大腦可以用腦電波聯結起來,就象我們現在的計算機互聯網絡一樣,他們一旦聯合起來做同一件事時的力量將是非常強大的,他們由此而可以創造一切的。你想這對人類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穆特人太強大了,而人類社會的所謂信息化、後信息化等等的一大堆自己激動了半天的技術發明對於穆特人而言簡直就是兒戲,穆特人僅僅利用生物工程與基因工程技術就可以實現大量人類夢寐以求的東西,人類的確應該為自己的愚昧感到慚愧,穆特博士本來是可以用他的智慧為人類造福的。目前的戰爭,我想,穆特人是手下留情的了,他們似乎並不想毀了地球,也不想毀滅人類,他們的目的似乎只是想重返地球,返回他們真正的故鄉。否則,我相信戰爭的結果應該早已經出來了。」 「好了,二位,去休息一下吧,我想護士已經做好了治療前的準備工作,在等你們了,克裡斯蒂娜需要再服一次藥! 克裡斯蒂娜的血液置換治療非常成功,現在,克裡斯蒂娜吃過護士送來的藥,又疲倦地睡了過去。 洛德輕輕握著克裡斯蒂娜的手,望著她安詳地睡,腦海裡一直盤旋著的是羅伯遜博士下午的那番話,他思考著,想找出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誠然,洛德直到目前為止,一直認為羅伯遜博士是個有學問的、醫術高明的好人,他的最新研究成果也一定會一鳴驚人,夏日陽光研究所會再次引起世人的矚目。但是,洛德一直沒有忘記自己來此地的目的,他直覺地感到,羅伯遜時時微笑著的友善面孔後面有一層神秘莫測的東西,他下午關於生物腦或者說活性生物神經元計算機的那些說法,關於穆特博士和穆特人的說法,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麼?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急急忙忙地在這樣一個時候開這樣一個新聞發佈會呢?其根本目的是什麼?洛德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我可以從那個生物腦那裡得到一些解釋?至少它知道的東西肯定要比我多得多。」洛德覺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了,只有先搞清楚這些情況後,才有可能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一直等到夜深人靜,洛德看著克裡斯蒂娜睡得正香,決定先獨自去研究所大樓闖一闖看,探探情況。 洛德悄悄走出病房,來到研究所大樓的側後面。根據他的觀察,這裡除了常見的那種身份卡識別式的自動門外,並無諸如防盜警報之類的警戒裝置,這反倒讓他更加謹慎小心。 在這座老式「工「字樓的側後面,就是下午羅伯遜帶他們參觀的他的那個實驗室,生物腦就在裡面。現在,樓裡漆黑一片,死一般沉寂。 洛德找好他想找的位置,一縱身上了窗臺,向著三樓攀去。攀這種老式樓房對於洛德來說,真是太輕鬆了,他很快到了三層的一個窗臺上,輕輕一推,一扇窗便悄沒聲地向一邊滑去。下午,洛德趁去衛生間的機會,早已悄悄把插銷撥起。 洛德輕輕跳下窗臺,小心地把窗關上。他把耳朵貼到衛生間的門上,注意聽著樓道裡的動靜,然後輕輕拉開門,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問題後,躡手躡腳地順牆根走出來,來到實驗室的門前。 門鎖很容易就打開了,洛德幹這一行十幾年來,幾乎打開過了各種各樣的鎖,除了一種光眼鎖,那種鎖六親不認,非得「對上眼兒」了才行。 現在,洛德站在實驗室裡的玻璃幕牆前面,望著那個怪物生物腦,琢磨著怎麼下手。街燈的光迷迷朦朦地透過樹影斑駁地照進屋裡來,顯得比樓道亮堂一些,一些紅紅綠綠黃黃的小指示燈一閃一閃的,表明那傢伙還「活」著。 洛德打開那扇玻璃門,走進去,下午看見過的那個生物電極頭套靜靜地躺在那兒。他在實驗台前坐下,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觀察著這套怪玩藝兒,「只要戴上它,或許,真的會有奇跡?」洛德心想。 洛德拿起頭套,猶豫一下,戴上了它。 這種頭套與互聯網上虛擬現實頭盔不一樣,簡直就象個做工粗糙的假髮套,有兩根細細的電極線從它裡面穿出來,聯到一台小設備上,很像是一種轉發器樣的小東西。 什麼反應也沒有,既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洛德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認真地想分辯出點什麼來。但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洛德很有點沮喪。 「這是怎麼回事呢?有什麼問題還是個騙局?」 洛德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準備摘下頭套再好好觀察一下這個怪物。 「你好,我是特倫特。你的聲音很陌生,是個新朋友嗎?你好象有問題?」 突然的,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洛德的耳邊響起,不,應該說是在腦海中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用思維感覺到的。 洛德一下子興奮起來,他知道,他判斷對了,他成功了。洛德抑制住激動的心情,開始用「思維」來和它「對話」。 「是的,朋友,我是羅伯遜博士新來的助手,我叫漢克,漢克.安德魯斯。」洛德隨口編了個名字。「你知道,馬上要開新聞發佈會了,羅伯遜博士讓我儘快和你相互認識,相互瞭解,到時將由我來把你這位大明星介紹給世界。」 「那馬丁呢?我一直總是和馬丁在一起的,他教會了我許多許多東西。」 「馬丁有些急事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我臨時來替他。明天他臨走之前會來和你道別的。」 「是去他跟我說過的他的家鄉嗎?他說過他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一個星球上。他要去很久嗎?我會想念他的。」 洛德的心砰地一下巨跳。 「我想他不會太久的。現在,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會一些什麼,等等關於你的一切情況。我好象有點著急了,不過,我實在是對你充滿了好奇心,羅伯遜博士說過,你很棒。」 「這沒什麼,我只是在很短的時間裡學習掌握了人類幾千年積累下來的科學文化知識」,生物腦非常謙虛地「說」道,「這主要歸功於羅伯遜博士,是他使我擁有了超出人類數百倍的智慧,同時,還使我擁有了許多特殊的功能。」 「馬丁已經告訴了你,在新聞發佈會上你需要做的事,是嗎?」 洛德開始試探。 「是的,新聞發佈會上,我將準確地回答專家學者和新聞記者們的全部提問。我可以準確地回答出所有的各個專業領域裡的各種問題,這對我而言不成問題。同時,我將公開演示我所具有的各種非凡的才能,我可以聯上其他的大腦,就如同人類的計算機網絡的聯結一樣,甚至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與互聯網絡相聯結,從中獲得信息,只是互聯網太落後了,我不喜歡那兒,我更喜歡和馬丁在一起。」 「你在和我相聯的同時還可以聯上馬丁和羅伯遜他們嗎?」 「那當然。我可以和許許多多的大腦同時相聯,而且,通過我與他們的聯結,你也將與他們相聯。現在,我們來試試。」 突然,洛德「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那是羅伯遜博士在「說話」。洛德趕緊「靜思」,他知道,只要他一「想」,信息就會通過特倫特傳到羅伯遜那兒。 「我們現在面臨的困難很大,我們的人來到地球已經有一周了,但信息戰和心理戰沒能達到預期的成效,地球人仍在做最後的努力抗爭,洛德和克裡斯蒂娜的到來說明他們已經有所覺醒,而拖的時間愈長對我們愈不利,地球人遲早會發現,我們其實只有很少的戰鬥飛船,戰鬥力遠遠不如他們。因此,我們的下一輪心理戰必須馬上開始,要讓新聞媒體為我們工作,我們要完全擊潰地球人的心理,讓他們不戰而降。如果這次我們不能成功的話,那麼,我們下次再回地球的努力將會遇到更大的困難,這個數十年苦心經營的基地也將不得不放棄。馬丁,特倫特準備得怎麼樣了?」 「特倫特的狀態很好,博士」,一個金屬樣的聲音響起,跟特倫特的聲音很像,這應該就是馬丁了,洛德暗想,「後天上午,不,應該說是明天上午,它將會轟動全世界的,它將成為我們的英雄。」 「他們在說我呢,漢克先生,我感到很驕傲。」 生物腦特倫特很興奮。 「特倫特,你在和誰說話?」 羅伯特博士嚴曆的聲音在洛德的腦中響起。 「漢克,漢克.安德魯斯先生呀,不是你讓他接替馬丁先生的嗎?」 洛德心下一驚,知道壞事了,趕緊想摘下頭套,就只覺得頭猛的一疼,象遭到電擊一樣,手垂了下來,坐在椅子上不能動彈。 迷迷糊糊地,他仿佛聽到克裡斯蒂娜的聲音,「你們不能對他這樣……」,洛德剛來得及呼喚一聲「克裡斯蒂娜……」,便暈了過去。 等洛德醒來時,發現自己是趴在克裡斯蒂娜的床前睡著的,還握著她的手。克裡斯蒂娜半躺著,臉色紅潤,精神很好,正關切地注視著他。 「你沒事吧,克裡斯蒂娜?」 洛德覺得自己好象做了個惡夢,夢中,克裡斯蒂娜出事了,他她聽到她的呼喚的,可現在,克裡斯蒂娜好好地在他面前,完全恢復了她原來的樣子。 洛德搖了搖腦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似乎現在還在夢中。 「我很好,洛德,你肯定是太累了,辛苦你了,看你睡得那麼香,讓人不忍心叫醒你。」 克裡斯蒂娜輕輕地將手抽回去,微微一笑。 「剛才,羅伯遜院長已經來過了,他說我隨時可以出院了,只需再服藥一個療程就會全好了。」 洛德在克裡斯蒂娜將手抽回時意識到點什麼,趕緊就勢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是啊,要是你完全好了,我們是得回去了,家裡人該著急了。」 洛德對克裡斯蒂娜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克裡斯蒂娜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起來,他昨天夜裡去過實驗室了,跟那個怪物生物腦,叫,對叫做特倫特的,談過,還看了其他一些實驗室,並打開了羅伯遜博士的私人電腦,查看了有關文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當時就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所以就睡過了?洛德在心下自嘲地笑了笑。 「那我們下午就走吧,你說呢,克裡斯蒂娜?」 「好的,我們走吧,出來幾天,我都有點想家了。」 克裡斯蒂娜嬌媚地一笑:「再陪我在這院兒裡散散步吧,也好順便向羅伯遜院長道個別。」 「好的,我們走吧。羅伯遜博士真是個好大夫。」 洛德若有所思地說。 在傑森的辦公室,洛德和克裡斯蒂娜向傑森彙報著此行的結果。 「我們抵達哈密爾頓後,即按計劃開始工作,讓克裡斯蒂娜忍受了一次痛苦的治療」,洛德望望克裡斯蒂娜,笑笑,接著說。「在夏日陽光醫院及夏日陽光生物與基因工程研究所,我們作了全面的考察,沒有發現有任何的問題,或許,是我們一開始的分析判斷有些出入。但是,我們也從羅伯遜博士那兒獲得了許多有價值的情況,羅伯遜博士研製出了一種生物神經元計算機,它與電子計算機或光子計算機都不一樣,或者可以更為準確地稱之為dna計算機,它幾乎與人腦完全一樣,但功能卻比人腦強出百倍,其運算速度也遠遠超出我們目前的超級計算機。這樣一個生物腦,可以在一年的時間裡學完人類幾千年的科學文化知識,並且具有超出人類的智慧,它甚至可以通過腦電波與其它生物腦或人腦相聯結,就象我們現在的計算機互聯網絡一樣,它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與我們的互聯網絡實現聯結。根據羅伯遜博士從自己的研究成果出發所作出的推斷,穆特人早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他們的人在克隆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基因重組,每個人的大腦都是這樣一個dna計算機。而且,一旦他們相互聯結在一起時,他們的力量將是非常強大的,我們人類將無法與之抗衡。」 「那麼,洛德,你認為羅伯遜博士的推斷準確性能有幾成?」 傑森若有所思。 「我親自驗證了那個叫做特倫特的生物腦,它的確不可思議,簡直太棒了,我從它那兒幾乎可以得到任何的信息、知識。我相信羅伯遜博士的推斷,我相信,穆特人在生物與基因工程技術方面的成就要遠遠超出我們許多,奇妙的是,這一技術發展到最後,將為電子信息時代劃上一個句號,地球上的生物信息時代即將到來。」 洛德似乎深深地沉浸在一種迷幻之中,「如果,真象羅伯遜博士所說的,穆特人只是想回家,想回到地球這個他們真正的故鄉來,我想,我們現在進行的這場戰爭是毫無意義的。如果,我們不能贏,為什麼不歡迎他們回來?」 傑森迷惑地看了看洛德。 「洛德,你一定累了,還有你,克裡斯蒂娜,你們去休息一下吧。你們做得很好,我會親自給尼爾斯將軍打電話,將這一情況向他通報。」 洛德和克裡斯蒂娜走後,傑森呆呆地坐在那兒默想了好一會兒。洛德的說法應該說是有道理的,到目前為止,根據軍方的非正式報告,美盟已經損失了近80%的最新式的戰鬥飛船和戰鬥機,卻不能有損穆特人一絲一毫,雖說穆特人並沒有任何新的攻擊,但人們的疑慮卻越來越大。可以說,穆特人的心理戰取得了相當的成功,在每天固定的幾個時間段裡,互聯網絡和大眾傳媒可以正常工作的時候,民意測驗表明,民眾希望儘早結束這一切,人們對克隆人抱有相當的同情心,認為政府原來就是做錯了的,現在是應該糾正的時候了,他們願意與克隆人和平共處,甚至他們也願意克隆一個更加健康智慧的自己。在昨晚與尼爾斯將軍的通話中,將軍明顯表示出他深深的憂慮,他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了,他希望傑森這邊能有所突破。 「但現在,將軍,」傑森搖了搖頭,「看樣子只能靠你們軍方了,否則的話,只有投降,說好聽點是和平共處。」 傑森心中念叨著,拿起專線電話。 「很抱歉,將軍,沒有好消息。」 面對尼爾斯將軍急切的詢問,傑森無奈地聳了聳肩。他把洛德彙報的情況向將軍作了詳細的介紹,將軍沉默了。 「或許,只有靠我們的勇敢的小夥子們再次飛上藍天,去作最後的努力了。」 說這話時,傑森心情很沉重,他仿佛看到一艘艘戰船、一架架戰機被自己發射出去的導彈擊中,或者撞到穆特人的激波防護場上,在一瞬間被炸成碎片,小夥子們甚至根本來不及跳傘…… 「是的,我們的軍隊必須做最後的努力了。謝謝你,傑森。」 尼爾斯將軍的聲音讓傑森聽起來那麼蒼老,無助,讓人心碎。 「上帝保佑我們!將軍,你多保重,再見。」 戴維斯空軍基地,戰時地下指揮部,聯合國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正在召開的緊急會議氣氛相當緊張,尼爾斯將軍提議的最後的戰鬥方案引起了針鋒相對的兩派意見。 反對派認為,所謂最後的戰鬥是毫無意義的,徒勞的,我們的幾次大規模攻擊都以慘敗告終,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他們太先進,太發達了,他們現在都懶得攻擊我們了。再說,穆特人原本就是從我們的地球上被無辜趕走了的,他們不想毀滅地球、不想毀滅人類的說法和做法,說明了他們是真的要回來和平地相處,這也沒什麼不好,我們不要因為前人的過錯而在今天再犯新的錯誤。 支持尼爾斯將軍的主要是一些軍界人士和政治家。 尼爾斯將軍說:「根據目前掌握的各種有限的情報分析,穆特人肯定是因為有他們不可克服的弱點,才完全採用以心理戰為主的戰爭方式的,想不戰而勝,不主動攻擊或許正好說明他們沒有什麼戰鬥力,而我們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攻擊方法。而一旦穆特人真的被我們迎進地球,其後果將是無法預料的,這裡邊肯定會有一個陰謀。一但他們落戶地球後,他們就會得到很快的發展,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讓人類望塵莫及的大腦,這樣的話,他們成為地球的主人的日子是不會太遙遠的了,我想大家一定並不想被克隆人所統治吧?」 尼爾斯將軍停頓了一下,望望大家。 「這裡面已經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了,克隆人畢竟不同於我們人類,他們違背了大自然的規律,人類自身的生產與延續消失了,人類社會的多樣性消失了,這個世界將永遠只是這麼幾個老面孔,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嗎?你們也有人想克隆一個自己,那好呀,去吧,你將獲得永生了,在你老了的時候,你克隆一個你,然後再老了再克隆,你想想,你這樣該多有意思呀,一個一個的其實不再是你的你就這麼活下去了。」 尼爾斯臉上浮起嘲諷的微笑。 「人類自古以來就一直在逃避死亡,在追求長生不老,但死亡是人類社會的規律,是人類社會不斷發展的前提。因為,人總是要死的,所以,我們才會加倍珍惜我們有限的生命,人類才會有愛這種最美好的感情,每個人的生命才會在這有限的時間裡綻放出自己最美麗最絢爛的花朵,來報答上蒼的恩賜。」 「我寧願選擇死亡,也決不要那樣的所謂永生!」 許多人為尼爾斯將軍激情的演說熱烈地鼓起掌來,會議室裡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人們相互小聲地交流著。 「作為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的執行主席,我想請大家現在對此議案進行投票。」 尼爾斯將軍堅定的聲音蓋過了室內的嗡嗡聲,人們安靜了下來,顯示屏上同意與反對的數目在交替變化,15:15,人們的心懸了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齊刷刷地投向聯合國秘書長兼地球安全特別委員會主席羅曼先生。 羅曼看著大家,慢慢抬起了手,按下那個至關重要的按鈕。 16:15。 尼爾斯將軍的提案通過了。 會議室裡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根據尼爾斯將軍的「最後的戰鬥」的方案,所有僅存的戰船、戰機將被分成兩批,放棄已經被證明無效的攻擊武器,加掛所有可能的各種武器,向集中在北部地區的穆特人的飛船發起兩次攻擊波,第一波是常規武器,第二波是核彈頭。 命令下達後,各基地連夜啟動起來。 在鹽湖城基地,臨時奉調前來的年輕的空軍飛行教官本傑明中尉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即將成為轟動世界的英雄。 本傑明中尉和他的夥伴們圍在一架「獵隼-300」前,等待著命令,他們不屬任何飛行中隊,他們也不知道會接受什麼樣的任務。本傑明看上了這架最新型的「獵隼-300」,那漂亮的機身真是令人著迷。 「要是能開上這架戰機與穆特人決一死戰,真死了,我也值了。」 本傑明開玩笑地對同伴說。他們知道,一旦上天,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了,他們都是抱著同樣是死,要死得轟轟烈烈的念頭到這兒來的。 「嗨,你們」,本傑明看見一位上校在招呼他們,馬上興奮起來,仿佛他真駕上這架「獵隼-300」了。 「你們是北美聯合飛行學院的教官嗎?」 「是的,長官。」 本傑明趕緊答道。 上校走過來,看了看他們。 「你們誰會飛f28?」 本傑明的心一下子涼了多半截,f28是一種老式的高空戰鬥機,這種機型退役已經有差不多50年了,因為教學上的需要,學院到是有兩架,他帶著學員飛過。這種機型其實性能還是不錯的,但就是操作過於複雜,需要相當熟練才能開好這樣的飛機。 「我會,還有他們幾個,都會。」 雖說老大不情願的,本傑明還是回答了上校的話。 「現在,只剩下十幾架f28了,很多人不會駕駛它,想著你們或許能會。你們有兩種選擇,留下或者駕駛f28參加戰鬥。」 本傑明和夥伴們相互看了看。 「既然來了當然得參加戰鬥了,留下算什麼軍人?」 本傑明沖著夥伴們一揮手,「走吧,夥計們,看看咱們的老朋友f28去。」 在靠最邊上的一個大機庫裡,停放著十幾架嶄新的戰機。 「嗨,夥計們,比起咱們學院的那兩架老爺機呀,這些戰機簡直跟新娘一樣漂亮。」本傑明笑著打趣道。 這種機型看上去跟老式的f28很相像,但本傑明一眼就看出來它們不一樣,他收集有種戰機的資料,他知道,這是f28-e型機,是f28的最後一次改進型,但生不逢時,剛剛定型生產出幾十架,尚未裝備部隊,f28機型就整個就被淘汰,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本傑明樂了。 f28-e比老式機型增強了非制導武器的攻擊能力,是武器設計思想上發揮人的主觀性思潮的產物,它可以充分發揮一個好飛行員的自身能力,而不是依靠先進的電子儀器設備,所以對飛行員的要求較高。它的96毫米大口徑雙管航炮威力強大,可以隨機選擇發射各種特質的炮彈,靈活實施對空或對地攻擊,尤其是那種高爆破甲彈據說是非常厲害的,試飛時曾在遠距離擊穿航天飛機的堅固的複合陶瓷鈦合金艙壁,令人刮目。由於卸掉了笨重的外掛制導武器,只掛一枚「毒刺」空空導彈備用,它的裝彈量大增,從而大大地延長了有效戰鬥時間,為最後的勝利爭取到了更大的機會。 本傑明讓地勤給他和夥伴們的「新娘」全都滿滿地裝上了那種高爆破甲彈。 「讓穆特人的飛船嘗嘗新娘子的親吻吧。」 本傑明一邊幹活兒,一邊念念叨叨。 第二天早晨,決戰的時刻到來了,本傑明他們參加第一波攻擊,但卻被編在了第三梯隊,直讓人著急。他明白,指揮官打心眼兒裡瞧不上他的「老」新娘子,本傑明氣得心裡直哼哼。 終於,輪到他們起飛了,本傑明向同伴們揮了揮手,第一個駕機沖上藍天。 飛起來之後,本傑明才感覺到,f28-e 比起老式的f28要好飛得多,座椅很舒適,視野開闊,駕駛輕鬆自如,本傑明情不自禁地來了個側滾翻。再回頭一看,跟上來的夥計們一人來了一個側滾翻,本傑明會意地笑了起來。看樣子,大家的感覺都不錯。 很快,他們飛臨戰鬥區。 剩下的戰機已經不多了,他們各自在尋找自己的最佳角度,嘗試著把各種「彈」送進穆特人的懷裡去。 本傑明拉起機頭,爬高,觀察著戰鬥形勢。他發現,現在穆特人的飛船排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型,等距離錯開,這樣,各自的防護場就會與另外的場相會合,共同形成一個整體的防護場。在這個圓環型的中央,還有一個最大的飛船,一看就知道是艘主船,在那兒慢慢地象個球似地自轉著。 本傑明再拉機頭,想再爬高點,從上面垂直向下直接攻擊主船,但f28-e只向上沖了一點就翻了個跟頭掉了下來,他知道到極限了。本傑明一咬牙,索性一個勁兒地沖了下去,他要從下面垂直向上直接攻擊,雖然他很清楚,這樣做是非常的危險的。 下沖到一定距離後,本傑明把戰機開到那艘主船的正下方,停住。 f28-e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它可以在空中急刹車,然後以平飛或垂直向上的姿態作短暫停頓,以躲避敵方的攻擊,再靜態瞬間加速,作出突然的攻擊。 現在,本傑明將他的f28-e 垂直向上停在主船的下面,他用激光測距儀瞄了瞄,8000米,他需要1500米的加速,在6000-5000米的最佳攻擊距離,他必須將全部的高爆破甲彈傾泄向穆特人的主飛船,然後,在距離主飛船4000-4500米,即防護場邊上時,必須作緊急停車,翻轉變平飛,只有一絲不苟地連續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他才可能死裡逃生。 現在,本傑明作好了一切準備,他深吸了一口氣,f28-e象離弦之箭,直撲上去。 就在本傑明拉平座機時,他的眼前爆出了大團大團的火焰,整個天空仿佛都燃燒起來,刺得他眼睛直疼。本傑明一推機頭,f28斜沖了下去。 本傑明回首望去,身後的天空,是一片火海,而f28的尾翼則被巨大的氣浪整個掀掉了,他知道回不去了,於是便按下了彈射座椅的按鈕。 一朵美麗的傘花盛開在血紅色的天空,本傑明看到了多麼壯麗的一幅圖景呀。他慢慢地飄著,那些碎片翻飛著,掉下去,天空一點點開始變得清徹透明起來…… 戴維斯空軍基地,尼爾斯將軍滿含熱淚望著監視屏上這一幕激動人心的畫面。 幾乎就在這同一瞬間,整個美盟北部黑了這麼長日子的天空都睛朗了起來,穆特人象他們來時一樣,突然地就無影無蹤了。 「中央協調局,傑森和大家一起看到了這激動人心的一幕,有人找來了一瓶香檳。這時,傑森突然發現,洛德不見了,克裡斯蒂娜也不見了。 傑森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掠過。 自從洛德從哈密爾頓回來後的這兩天裡,傑森一直覺得洛德有點不大對勁兒。 傑森來到洛德的辦公室,推開門。洛德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手裡握著那把激光手槍,呆呆地望著桌上他和克裡斯蒂娜在哈密爾頓海灘上的合影。 「洛德,你……」 傑森一驚。 洛德抬起頭,臉色蒼白。 「別過來,傑森老夥計。」 「行,行,我不過來,洛德。」傑森將雙手舉到胸前,擺了擺,「別犯傻,洛德,不是你的錯,洛德。」 傑森向門口退了一步。 「我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傑森」,洛德沖著傑森慘然一笑,「我現在已經明白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了。」 洛德慢慢抬起握槍的手,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別,洛德,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 「傑森,老夥計,我在這兒等你,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對不起,傑森,現在讓我們告別吧。小心,克裡斯蒂娜。」 「不……」 傑森的話音未落,一道白光一閃,洛德的頭上冒出了一縷細細的青煙。洛德圓睜著雙眼,直直地望著傑森,慢慢倒下。 「不,洛德」,傑森沖上前去,輕輕抱起了洛德,將他平放到地毯上。 傑森跪在洛德的面前,小心地幫洛德合上了他的雙眼。他只覺得,渾身的熱血湧漲起來,拳頭捏得格吱作響。他猛地站起身來,沖向擊劍房。 當他沖進擊劍房時,擊劍臺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轉過身來,是克裡斯蒂娜,在她的手中,握著一柄長劍。 「我在等你,傑森,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傑森沖到劍櫃前,抽出那把重劍,劍刃在夕陽的餘輝下閃著迷人的寒光。 「來吧,傑森,來吧,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來吧。」 克裡斯蒂娜深褐色的眼睛似乎依然是那麼溫情地望著他。 傑森一步一步地走上劍台,站到克裡斯蒂娜的對面,逼視著她。 「洛德死了。是你害死了他!」 傑森一字一字地吐出了這句話。在這一刹那,傑森看到了一雙在夕陽下閃著淚光的深褐色的眼睛,跟他無數次見過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我猜到了會是這麼一個結局。我有責任,但我無法阻止他。」克裡斯蒂娜很平靜,「所以,我才在這兒等你,要給你一個答案。」 傑森默默地望著她,望著這個他既熟悉又非常非常陌生的姑娘,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克裡斯蒂娜。 「你知道,那個哥薩克是誰嗎?是我。」 「看到你站在這兒時,我想到了。」 「你知道,那雙關注你的眼睛是誰的嗎?是我的!」 「我剛剛猜到了。」 「一會兒,只要你贏了我手的這把劍,你就可以為你,為洛德報仇了。」 克裡斯蒂娜的目光飄向窗外,飄向遠處的夕陽,金色的餘輝照在了她那無比嬌媚的臉上。 「本來,我可以走了的,傑森,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但是,半年多來,你和大家關心我,愛我,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人類真正美好的感情。你知道,我們的大腦極為發達,我們的身體也很強壯,但是,我們恰恰沒有任何感情,因為我們根本不需要什麼感情,即使是性別之分,也僅僅是尊從一種傳統的觀念或者說習慣,穆特星是一個絕對平等的社會,人人都是一樣的。但地球,我們的原生母親卻不一樣,她是那樣地豐富多彩,充滿了各種奇異的變化。我可以說,我最終懂得了什麼是人類的情感,什麼是愛情。」 「洛德發現了一個秘密,他們不得不抹去他的部分記憶,並給他注射活性生物神經元,以產生一種新的虛假的記憶,我沒辦法阻止他們這麼做,因為這是工作,工作對我們來說永遠是第一位的。由於時間太短,活性生物神經元尚未與洛德的大腦完全長合,因此,在剛才控制力場消失之後,洛德的原意識就會蘇醒,這輕易就會造成人的精神崩潰,我知道這一點,但我卻無能為力。」 「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來吧,傑森,來贏我手中的這把劍,你不是一直想為自己向那個哥薩克報仇嗎?你不是想用你手中的劍為洛德報仇嗎?來吧,傑森,來吧!」 傑森呆呆地、呆呆地望著克裡斯蒂娜,望那雙深褐色的美麗眼睛……將手中的劍猛然用力向下一擲,劍直插地板深處,劍柄在夕陽中巨烈地顫動,發出嗡嗡的響聲。 再一次望望那雙熟悉的充滿深情的深褐色的眼睛,傑森轉身就走。 不知何時,門邊已站滿了小夥子們。 「啊!」 才走出兩步,小夥子們就驚訝地高聲喊叫了起來。 傑森一回頭,看見克裡斯蒂娜跪在地板上,手中的長劍深深地插進自己的腹中。 傑森急忙奔向劍台,奔向克裡斯蒂娜。 在傑森還未趕到時,克裡斯蒂娜又拔出了長劍,再一次地把劍更深地插進腹中,慢慢地向後倒去。 傑森沖了上前,扶住了克裡斯蒂娜。 「你為什麼這麼傻呀,克裡斯蒂娜,克裡斯蒂娜!」 傑森抱住她,望著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我叫克裡絲.穆特,是漢斯.穆特的第三代女兒,請,請把我和洛德葬在一起。」 克裡斯蒂娜吃力地說完這句話,看到傑森點了點頭,微笑著永遠地閉上了她那深褐色迷人的眼睛。 過了許久許久,傑森輕輕地將克裡斯蒂娜抱起,轉過身來,如血的夕陽刺疼了他的雙眼,濕濕的。他仿佛又看到了竟技場內那夕陽中關注的深情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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