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道格拉斯·亞當斯 > 拜拜,多謝你們的魚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他們都意識到獨醒客來回尖銳地看著他們,試圖喘著氣岔進來。

  「你們也有這個東西?」他對他倆說。

  「是的。」他們都說。

  他久久地、平靜地看著他們,然後把碗舉起來,對著加利福尼亞的陽光。

  魚缸看起來迎著陽光似乎要唱首歌,來應和陽光的照耀,並且把淡淡而絢麗的彩虹灑在沙灘上,灑在他們身上。他轉動魚缸,又轉了轉。他們能夠清楚地看見細小而情形的字跡:「拜拜,多謝你們的魚。」

  「你們知道,」獨醒客輕輕地問,「這是什麼嗎?」

  他倆緩緩的搖頭,幾乎被透過灰色的玻璃的光影帶入了夢境。

  「這是海豚們離開的時候送的禮物。」獨醒客用低緩的聲音說,「那些海豚,我愛過它們,學習過它們,用魚喂過它們,甚至試著去學習它們的語言,但它們把自己的語言弄得很難,我們根本不可能學會。但是如果它們願意的話,可以毫不費力地學會我們的語言。」

  他搖搖頭,臉上緩慢地浮現出一個微笑,看了看芬切琪,又看了看阿瑟。

  「你有沒有……」他對阿瑟說,「你用自己的魚缸做什麼了?我可不可以問一問?」

  「呃,我在裡面放了條魚,」阿瑟有點局促地說,「我正好有一條魚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然後,呃,就有了這個魚缸。」他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沒說了。

  「沒幹別的吧?應該沒有,」他說,「如果你做了,你會知道的。」他搖搖頭。

  「我妻子在我們的魚缸裡面放了麥芽,」獨醒客換了個口氣接著說,「直到昨天晚上……」

  「什麼?」阿瑟緩緩地說,「昨天晚上發生的?」

  「我們的麥芽吃完了,」獨醒客很平靜,「我妻子去再買一點。」有那麼一會他看起來陷入自己的思想中去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芬切琪用同樣的幾乎屏息的聲音問。

  「我洗了魚缸。」獨醒客說,「我非常仔細地洗了魚缸,非常非常仔細,洗掉了每一片麥芽的汙跡,然後用一塊無絨布慢慢擦乾,慢慢地,仔細地、翻來覆去地擦乾。然後我放在耳朵邊上。你們有沒有……你們有沒有試過把魚缸放在耳朵邊上?」

  他倆都默默地、緩緩地搖搖頭。

  「也許,」他說,「你們應該試試。」

  §第三十二章

  大海深沉的咆哮。

  海浪在思想的海岸上撞得粉碎。

  寂靜深深地轟鳴著。

  從這一切之中,有一個語音在呼叫,甚至不是語音,是一種嗡嗡的顫音,似乎有詞匯在表達什麼,是思想若有若無的歌唱。

  問候,潮水一樣的問候,然後又滑回到深淵中去,言詞同時迸發出來。

  感傷在地球的海岸上迸裂。

  潮水一樣的歡樂出現在——什麼地方?一個世界被莫可名狀地發現了,莫可名狀地到達了,莫可名狀地濕潤,水的歌唱。

  現在是一陣含糊的說話聲,喧鬧著解釋,關於一個無法避免的災難,一個世界將被摧毀,一陣無助的波濤,一陣絕望的掙扎,一次死亡的墜落,然後又是言詞的迸發。

  然後是希望的湧動,在折疊的時間、湮滅的維度中找到了影子地球,平行空間的拖運,深處的拉動,意志力的漩渦,拋擲和分裂,搬運。一個新的地球被拖來作為替代,海豚們離開了。

  然後出現了一個完美的聲音,非常清澈。

  「這個魚缸是由『拯救人類戰線』送給您的。我們向您告別。」

  然後就是長長的、沉重的、完美無瑕的灰色軀體輕聲笑著、翻滾著進入深不可測的空間的聲音。

  §第三十三章

  晚上他們呆在庇護所的外面看庇護所裡面的電視。

  「這就是我想讓你們看的。」又開始放新聞的時候獨醒客說,「我的一個老同事。現在在你們的國家做一個研究。看吧。」

  那是一個新聞發佈會。

  「恐怕目前我不能對『雨神』這個名字發表任何意見,我們稱之為『原發性超因果氣候現象』的一個案例。」

  「您能告訴我們這是什麼意思嗎?」

  「整體上說我不是特別確定。直說了吧。如果我們發現了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我們喜歡用你們無法理解,或者乾脆讀不出來的名字來稱呼它。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就那麼讓你們隨隨便便叫他『雨神』,那這就表明你們知道我們所不知道的一些東西,而恐怕我們不能接收這一點。

  「那樣不行,首先我們要給這個東西一個名字表明那是我們的,不是你們的,然後我們去尋找某種方式證明它不是你們所說的那樣,而是我們所說的那樣。

  「如果最後發現你們是對的,你們仍然是錯的,因為我們會簡單的叫他……呃,『超典型……』而不是非典型或者超自然,因為你們現在覺得自己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那不行,得是『超典型落體增益誘導者』。我們可能想在裡面什麼地方再塞一個『類』的前綴來包含我們自己。『雨神』!哈,我這輩子就沒聽過這麼荒唐的詞。不過無可否認,你們絕不會看到我跟他一塊度假。謝謝,就這些吧。另外我要和獨醒客說聲『嗨!』,如果他正在看電視的話。」

  §第三十四章

  在回家的飛機上,有一位女士坐在他們旁邊,有些古怪地看著他們。

  他們輕聲交談著。

  「我還是要知道,」芬切琪說,「而且我強烈地感覺到你知道一些東西但是不告訴我。」

  阿瑟歎了口氣,拿出了一份報紙。

  「你有鉛筆嗎?」他說。她翻了翻,找到了一支。

  「你在幹什麼,親愛的?」她問,這時候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他一直在皺眉毛,啃鉛筆頭,在報紙上寫字,然後又塗掉,重新寫,繼續啃鉛筆頭,焦躁地對自己咕噥。

  「想記起來有個人曾經給過我一個地址。」

  「你的生活可以方便得多,」她說,「如果你給自己買一本通訊錄的話。」

  最後他終於把紙遞給她。

  「這個你拿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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