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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審判


  姚德聽了她的話,心中突然靈光一閃。
  在大海之上,那個黑衣劍士桑俊禾也曾經提過這個「帝京十劍」。
  而且,連雷瑪師父好像也曾經是這十劍中的一份子。
  「帝京……」他喃喃地說道:「……十劍?」
  「沒錯,就是要死,也要你們死得甘心。」那女人傲然道:「天上人間,帝京十劍,我便是十劍中的『天秤狼劍』吳玉鷹。」她指了指身邊的蒼白男子:「他則是『射手針劍』千秋文也。」
  「如果你們奉命來抓我們的話,」姚德問道:「就直接抓走我們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這樣繞一大圈?」
  「因為聽說你打敗了桑俊禾,我們想知道是什麼樣身手的人,居然可以打敗十劍中排行前三名的『蠍神電劍』桑俊禾。」
  「我沒有打敗他,只是運氣好,偶然閃過他的兩劍而已。」
  「運氣好?」吳玉鷹冷笑道:「我就不曉得為什麼我們不會像你那樣的運氣好,」她轉過身來,自出肌肉虯結的背部,在那兒有一記長長的傷疤,「當時,桑俊禾在出劍時告訴我說他要攻這個地方,也說好他要用哪一招,可是我就是沒能躲過去,而現在你跟我說運氣好?」
  「你不信就算了,」姚德沒好氣道:「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不管如何,我們聽了你和桑俊禾的事之後,都覺得非常的好奇,所以想來和你玩個遊戲。」
  「什麼遊戲?」
  「我、和他,」吳玉鷹指著千秋文也道:「只要你陪我們過招,還能把我們打敗,我就放你們走。」
  「放我走?還是放我們走?」姚德毫不放鬆地追問。
  「反正都他媽的一樣,」吳玉鷹不耐煩地說道:「放你們走,這總行了吧?」
  姚德凝神想了想,點點頭。
  現在的處境又回到了在大海上面對桑俊禾的情景,但是此刻姚德當然已經知道自己學過非凡的劍術,要和帝京十劍這樣的對手交戰,並不見得毫無勝算。
  總比空手面對身後那十來把高爆槍要好得多。
  「我先來,」吳玉鷹動了動身上堅實的肌肉,油光的肌肉表面像是有生命般地蠕動發亮,「承讓了。」
  她使用的武器是一柄上頭鑲著利齒的狼牙重劍,手上戴著皮套,以免尖刺傷著了自己。
  狼牙重劍的重量極重,但是吳玉鷹卻在手上舞弄得輕盈自在,可以看得出她的臂力驚人,她面對著姚德,臉上的嬉笑神情逐漸收斂起來,手上的狼牙重劍也越舞越急。
  「匡」的一聲重響,她刻意將重劍擦過地面,激起一陣火花,聲勢更是驚人。
  姚德凝神看著她的腳步,一邊在心中回想雷瑪教過他的步法招式。
  吳玉鷹臉上表情突地扭曲,額上爆出青筋。然後,她像是驚雷一般地「喝!」地大叫出聲,然後將重劍電光火石地向姚德的肩上劈下。
  那一瞬間,神色漠然的千秋文也突然眼睛精光大盛,整個人像灌滿風帆似地衣袂飄然。
  因為他看見姚德的唇邊突然漾出淡淡的微笑。
  這樣一記石破天驚的狠招從上而下,眼見就要將他劈成兩半,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旅、無妄、頤、大過!」那一瞬間,姚德在心中閃過這幾個方位,腳步和身形微微一動,也不知道怎地,吳玉鷹石破天驚的一擊便撲了個空,和先前桑俊禾的遭遇一樣,也是一個收勢不住,便重重跌在地上。
  而且,她手上的重劍彈起,立刻削過她的臉龐,她大驚之下一個閃避,卻仍在頰上劃出一道口子。
  姚德有點無法置信地站在那兒,戒慎地看著健壯如牛的「天秤狼劍」。
  吳玉鷹驚魂未定,臉上鮮血直流,她細想了一下方才姚德的身法,卻仍然無法置信他能夠閃過她這驚人的一劍。
  「你……」她喘息道:「你那是什麼樣的妖法?」
  一旁的「射手針劍」千秋文也身上的衣物仍然鼓蕩不已,雖然如此,他仍然沒有站起來,只是保持著坐姿,閉眼凝神坐在那兒,仿佛在想著什麼千古難解的疑問。
  一時之間,姚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曉得吳玉鷹要再行比過,還是千秋文也要接下來和他比試。
  過了一會,千秋身上的衣袂飄動逐漸止息下來,他抬眼瞪著姚德,良久,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行,我還是勝不過你。」
  只是這樣的凝神細想一會,他便已經知道無法破解姚德的步法,連比試都不用再比。
  「你到底是什麼人?」千秋文也沉聲問道:「你這一身的奇妙步法,是什麼人教給你的?」
  顯然,這兩個「帝京十劍」只知道太平洋上那場比試的勝敗,卻並不曉得桑俊禾已經猜出雷瑪的真正來歷。
  姚德靜靜地看著吳玉鷹。
  「還要再比嗎?」
  高大健壯的「天秤狼劍」有點艱難地爬起身來,搖搖頭。
  「不用了,再比也是一樣,」她冷冷地說道,卻轉頭向白衣漢子們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話,「將這幾個人帶回總部去!」
  這句話一說出來,姚德和任傑夫等人紛紛譁然。
  「等等,」姚德急道:「你不是說,只要我能打敗你們,就會放我們走嗎?」
  吳玉鷹呵呵大笑,那笑聲入耳,卻像是夜梟一樣的難聽。
  「我騙你的,」她看了看姚德,那種愚弄的神情又出現在眉宇之間,「騙騙你不行嗎?我又不是像桑俊術那樣的笨蛋,難道還真的為你們這種傢伙和上頭過不去嗎?把他們押回去!」最後一句話,是向著白衣漢子們說的。
  姚德和任傑夫等人又驚又怒,大罵不已,但是在十來柄高爆槍指著自己的情況下,也只好就範。
  而吳玉鷹只是嘿嘿冷笑,便和千秋文也走出小屋,頭也不回地離去。
  白衣男子們將姚德等人以生物態手銬銬住,又套上遮眼的罩子。至此,姚德知道已經完全無法抵抗,只好任人宰割了。
  在黑暗中,幾個人被帶往隔離的牢房中安置,姚德分配到的是一間不算小的金屬囚室,室內擺設一應俱全,但是卻完全見不到半個人影,也不曉得任傑夫他們關在什麼地方。
  在金屬囚室中,每隔幾個小時便從牆壁上伸出生化營養補助針,連食物都沒有供給,姚德枯坐在斗室之中,完全不曉得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連時間過了多久,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清楚,這樣未知的狀態持續了一陣子之後,他便開始以脈搏的跳動次數來計算時間。
  雖然處在這樣的絕對隔離環境中,姚德還是想到了這個處境中的許多疑點。
  把自己抓來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或單位,原先他以為除了黑幫之外,應該不會有其它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如果是落入黑幫之手的話,一槍將他斃命豈不是乾乾淨淨?又為什麼要花這種精神將他禁錮起來?
  但是除了黑幫之外,又想不出自己曾經得罪過什麼組織。
  還有,桑俊禾、「天秤狼劍」、「射手針劍」又是什麼組織的人?為什麼這些人要花這麼多的精神來對付他這樣的無名小卒?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要和他較量,為了要打敗雷瑪師父的武學?
  想到武學二字,姚德突然間有點想念起自己的吉他,自從被押到這兒之後,身上所有的東西便已經全數被沒收,也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任青河送他的小十字架耳環此刻仍安然地掛在他的耳上。
  偶爾悶到慌了的時俟,姚德也會發狂似地敲著牆壁大叫大嚷,但是卻始終沒有回聲。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好些天,連計算脈搏都已經失去興趣的時候,金屬牆壁上終於出現了一道小門。
  「姚德,請由小門鑽出,到司法廳接受審判!」
  姚德看著那扇小小的門,陰暗深邃,也不曉得它會通到什麼地方。
  但是,如果你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孤獨地關上許多天,那麼,就算是出現了糞坑似的地方也會往裡頭鑽去。
  於是,姚德毫不遲疑地,便彎腰鑽進那個小門。
  一走出小門,才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個佈滿如蜂巢般小門的巨大空間,鐵灰色的色調,陰暗的光線,而身邊這時靜靜地滑過來兩具機械人法警。
  機械人法警以數位式的聲音對他宣讀「基本人權法令」。
  「……以聯邦政府的榮譽為誓,你將擁有沉默的自由,但是你所說的一切,將會進入機械法警的記憶系統,或將在審判上化為證據……」
  任傑夫有點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兩名略顯鏽斑的機械法警,不是因為它們宣讀的「基本權法令」有什麼匪夷所思之處,而是此刻自己居然已經成了罪犯,並且還要送交司法審判!
  自己得罪的,不是「天使之京」的黑幫嗎?為什麼會變成了一場司法審判?
  明明不是「格殺勿論」的狙殺令嗎?為什麼又會來到司法庭?
  懷著滿肚子的疑問,姚德來到了法庭,在法庭上,機械法官宣談判詞,宣判到任傑夫、原紀香等人名字的時候,同伴們的身影也出現在法庭的虛擬投射儀上。
  姚德知道,這是二十二世紀為了法庭上的絕對安全而安排的科技,犯人經由虛擬儀器在某一個地點接受審判,但是所在地點並不對外宣佈,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有效維持法庭秩序,還可以避免劫獄、綁架等重大案件的發生。
  但是……隱隱然,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姚德在腦海中迅速地思考,想要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他在任傑夫等人出現的時候,試圖向他們招招手,卻沒有得到回音,看來,他們的投射幕上只能看見法官,卻看不見姚德。
  不對!這樣子就完全不對了!
  突然之間,姚德發現了這件事不對勁之處。
  按照二十二世紀的司法慣例,只有犯人才需要用虛擬儀在法庭上答辯。沒有錯,此刻任傑夫、原紀香、水克斯、丁於等人的確就在虛擬儀前,並且也將形象投射在法庭之上。
  但是,此刻姚德所在之處,卻是貨真價實的法庭!
  一念及此,他不禁睜大眼睛。
  那也就是說,在這場司法審判上,姚德並沒有被列為罪犯,而是其它的身份!
  果然,機械法官宣判示庭開始時的陳詞,便證明了姚德的猜測並沒有錯!
  「……以聯邦法庭的榮譽為誓,本席傳重度罪犯任傑夫、原紀香……一干人等,檢察官陳詞,傳證人姚德……」
  這句話一出,任傑夫等人紛紛驚訝地大叫出聲,在虛擬儀上,清楚地映出他們左顧右盼,驚慌不已的神情。
  而姚德的腦海中像是有什麼烈性炸藥爆開似的,「轟」的一聲腦筋一片空白。
  甚至,姚德還可以聽見急性子的海志耀大叫:「姚德呢?姚德真的是證人嗎?」的惶急聲音。
  「秩序!秩序!」在紛亂中,機械法官「鏘鏘鏘鏘」地敲著議事槌,大聲地吼叫。
  而姚德這時也像是著了火一般,瘋狂地大叫:「不是我,我不是證人!我是和他們一起的,把我抓起來!」
  只可惜,任傑夫等人是聽不見他說話的,只看見他們神色越來越驚疑,原紀香甚至已經開始破口大駡起來。
  姚德看著夥伴們的神情,恨不得自己能夠飛到他們的身邊,向他們解釋這莫名其妙的冤枉,但是這當然只是徒勞,只見得海志耀更是氣得滿臉通紅,而水克斯和丁於卻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我!不是我!」姚德仍然像是癲狂一般,打算沖到機械法官的面前,但是一旁的機械法警動作極快,將他緊緊抱住,無法前進,於是他抓起眼前的椅子,「呼」的一聲便往法官的方向砸去。
  就在椅子砸中法官席的時候,整個法庭響起藍紅相間的警報聲,場面極度的混亂。
  姚德正在掙扎時,只覺得腰際像是蚊子叮咬一般陡地一痛,整個天空就突然天族地轉起來,變得模糊不已。
  因為就在這一瞬間,機械法警已經在他身上注入一劑沉睡劑,讓他在三十秒鐘內失去意識。
  但是,在陷入無意識之前,他仍然固執地低聲叫道:「我不是……我是犯人,我不……不是證人……」
  姚德在三十秒內陷入昏迷,並且被兩名機械法警送出法庭。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意識,因此,就沒聽見在虛擬儀中,任傑夫大聲說出來的幾句話。
  「我相信姚德!」任傑夫大聲說道:「你們也和我一樣,為什麼要懷疑朋友呢?相交了大半輩子,難道還不曉得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然後,暗灰色的法庭便像是關掉的螢光幕似的,「啪」的一聲陷入黑暗。
  黑甜的睡鄉中,仿佛有著輕柔的女聲正在低吟淺唱。
  沉靜……
  姚德閉著眼睛,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時光,正舒服地窩在媽媽的懷裡,聽媽媽唱一首很好聽的歌。
  但是,在那輕柔的歌聲,卻仿佛出現了好幾個人的臉龐……
  任傑夫。
  水克斯。
  任青河。
  還有……
  突然之間,像是從遠方趕聚而來的什麼力量,姚德開始放聲大叫。
  「不是我!我和他們是一起的!」
  而後,他睜開眼睛,從昏迷中醒來。
  「不是我!」
  靜靜的空間中,有著清雅的花香。
  姚德愣楞地從昏迷中醒來,但是因為方才被施打的麻醉劑是最先進的科技,是以醒過來之後完全沒有不適之感,只像是做了一場虛幻的夢。
  他有點失神地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居然置身在一個小小的溫室之中。
  溫室裡,種著各式翠綠的植物,空氣挺暖,在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噴泉。
  在各式植物中間,有一個忙碌的背影,正在那兒忙著栽種什麼。
  姚德低低地「嗯哼」一聲乾咳,表示自己已經醒了過來。
  果然,那個忙碌的背影停了停,轉過頭來。
  那是一個臉色慈和的中年人,身上的工作服沾了不少泥土,看見姚德已經醒了過來,他微微一笑,揩了揩額上的汗珠,緩步走過來。
  「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兒是我的秘密花園,也是我平常思考的地方。」
  中年人走到姚德的面前,也坐了下來。
  姚德仔細看了看他的容貌,卻很奇怪地有某種熟悉的感覺。
  中年人隨手撥弄旁邊的一盆青綠植物,神色溫和。
  「植物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他靜靜地說道:「它們努力光合作用,吸收養分,製造氧氣,卻永遠沒有怨言,只是無怨無悔地幫人做事。」
  「我……我的朋友們呢?」姚德茫然地問道:「為什麼我不是在法庭上?」
  那中年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逕自撥弄另一株植物。
  「但是植物其實也是很無奈的,因為它們只能被動地站在同一個地方,接受陽光,接受水,不能說不,也不能拒絕,」他悠然地說道:「不過人不也是這樣,有很多時候,人也非常的無奈,有很多事情你不希望它發生,也不願意去做它,但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你就得隨波逐流。」
  姚德細細地聽著他的話,仿佛覺得有點道理,但是此時此景聽見這樣的說法,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我現在在哪裡?」他疑惑地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那中年人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如果方才他是個與世無爭的花農,此刻便是個掌理四方的豪客。
  「我是什麼人?」他靜靜地說道:「我是帝京姚家的大當家,我叫姚猛,或者,有人叫我天王老子,但是你……」他的眼神更加的森冷,「你和別人不同,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叫我一聲大哥。」
  大哥。
  帝京最有勢力的姚家之首,「天王老子」姚猛。
  這個看似溫和的種花人,居然便是勢力遍及當世,掌握數百萬人生死的姚氏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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