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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黑影朦朧


  顓頊向山洞內直奔,他無法也不想再阻止短劍對他的牽引。
  奔到南道盡頭,眼前豁亮寬敞了起來,這時,短劍也不再吸力萬鈞,他終於慢慢停下腳步,眼望四周,大洞穴中似無任何異狀,除了中央正不斷冒出熱氣的一個池子,以及其中若隱若現的一名女子的身影。池子中水氣氤氳,他看不清楚女子的面貌。
  「難道短劍帶我來,只是為了要看女人洗澡?這也太費周張了吧?」顓頊正在奇怪,忽然心中一驚:「莫非這是高唐族的聖地——玉女聖泉?」
  這時,背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顓頊回頭一望,高唐族人怒氣衝天趕了過來,約到了有三十餘人,他識得泉主、玉書長老及炎霞等人。
  十數名女兵立時圍住了顓頊。
  泉主臉色鐵青,此道:「顓頊,你擅闖我高唐族聖地,是何用意?」
  顓頊惶恐道:「泉主,請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忽爾短劍青光閃爍、嗡嗡之聲大作,回音不斷飄蕩在山洞中,聽來頗為刺耳。
  泉主瞅了瞅顓頊手中的短劍,冷笑道:「你仗著一把破爛兵器,故弄玄虛,就可以不把高唐族放在眼裡嗎?給我拿下!」
  顓頊身旁的族兵正要動手,短劍嗡嗡聲轉趨尖銳,大地忽然一陣震動,從地底竄出了一條朦朧縹緲的黑影,一瞬間,一聲慘叫,一名持劍攻向顓頊的少女竟攔腰而斷,頓時血花四濺。
  此際變起俄頃,眾人猝不及防,那條黑影在山洞中迅速奔馳,勢如閃電,泉主與玉書大喝一聲,取出隨身長劍,向黑影砍去。二人劍氣淩厲,黑影似乎知道厲害,猛然後退,奔向其他族兵,轉眼間,又有三名族兵慘遭毒手,皆為身子攔腰而斷,死狀甚慘。
  這時,泉主高聲下令結成陣勢,眾族兵雖危不亂,趕緊列出隊形圍,在泉主、玉書四周,各舉兵器,相互照應,一時間,洞中滿佈滿劍光刀影。
  黑影似乎為高唐族人陣法所困,也不敢與泉主、玉書正面交鋒,只是繞著泉池,在泉洞中奔竄,眾女兵把兵器舞得密不透風,泉主與玉書三番兩次看準時機撲向黑影,但黑影詭異多變,總是差之毫釐,未能將其制伏,反而在躍出後,陣勢露出空隙,又有族人在黑影快不及防攻的擊下喪生。
  泉主心知黑影頗為難纏,吩咐眾人結回陣局,但眾人拼命揮舞刀劍,時間一長,必有閃失,難保不為黑影所乘。人人內心焦急如焚,一時卻別無良策。
  顓頊此時已俏俏退至山洞一角,他看見黑影神出鬼沒地殺人,詭異萬分,不禁為眾人大為擔心。他自己完全不諳打鬥之技,若趕著上前,只有越幫越忙。
  忽然,泉池中水花四淺,赤裸裸的高湯從泉水中緩緩立起。方才她深吸了一口氣,沉入泉水中,專心閉眼靜思,吸收泉水精華,根本不知道泉洞中發生何事。她徐徐睜開雙眼後,尚未弄清情勢,就聽見周遭多聲驚呼,似幻凝真的一條黑影迅速向自己迎面飛撲而來。
  顓頊看清泉池中竟是高湯,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剛要反應,短劍已帶著他淩空向黑影撲去。
  就在黑影即將撲到高湯之際,高湯連忙縱身而起,黑影撲了一個空。此時顓頊人劍一起,與黑影對穿而過,只聽見一聲響亮的淒嚎,黑影被短劍一劈,從中斷成兩截,一半跌落泉中,泉池中一時水波大興,咕嚕嚕直冒出蒸蒸騰騰的水泡。
  就在這時,高湯連人帶劍掉落泉池,緊接著,奮力躍起的高湯也力竭而摔回泉中。
  被劈成一半的黑影竟然漸漸消溶於泉水中,片刻間化成了一絲絲黑煙,被白色的水氣掩蓋,消失得無影無蹤,泉池中也逐漸恢復平靜。
  剩下的另一半黑影倒落地上,似是受了重創,又似是對另一半被消滅的黑影有所感應,不斷發出尖厲嚎叫。它躺在地上,大力扭動,竟又逐漸變大,已快要恢復成原來模樣。
  不等它再度做作,泉主與玉書兩枝劍同時劈下,黑影長聲哀嚎,斷成三截,即迅速竄入地下。
  「逃哪裡去?」
  泉主大喝一聲,口中念動靈咒,將手往泉水一指,泉水一時大漲,溢出池中,只見聖泉之水凝結成無數水珠,竟似水銀泄地,轉了一轉後,滲入地中。
  不一會兒,三條黑影又自地下竄出,但勢道已經緩慢許多,泉主一劍揮出,分成三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三條黑影,三條黑影頓時被訂在地上動彈不得。玉書長劍一揮,泉池中飛出三道水流,射中三條黑影,頓時黑影扭曲抽動,淒厲的哀嚎聲不絕於耳,聽得眾人心神亂。
  玉書不斷引聖泉之水衝擊黑影,三條黑影終於化成三坨爛泥,模模糊糊地攤在地上,也不再有叫聲傳出。
  泉主、玉書這幾式全力施為,雖然消滅怪物,但也大汗淋漓,氣喘不已。在旁一干人早已目瞪口呆。
  顓頊此時從泉中站起,看見怪物已滅,轉身問高湯:「高湯,你沒事吧?」卻赫然發現全身濕淋淋的高湯寸絲未穿,晶瑩惕透的少女香軀畢呈眼前,高湯一時大羞,忙轉過身去,一顆心撲通直跳。
  高湯浸在泉中已有一段時間,全身被泉水熱度燙得通紅,望著她晶瑩紅潤的背部,一時呆住,心神一蕩,脫口而出:「高湯,你好美啊!」
  高湯聽見顓頊稱讚,霎時想到她的身後同樣也是光滑潔溜,情急之下,整個人鑽進了泉池中。
  顓頊冷不防看見高湯玲瓏有致的赤裸軀體,脫口讚美,本無輕薄之意、見高湯鑽入泉中,他猛然回攝心神,也急忙轉過身去,一下用力過巨,不禁頭頸一陣疼痛,哎喲一聲叫了出來。這才發現高唐族人二十多對眼睛,仿佛數十把刀刃,正緊盯著他看。
  高湯又緩緩從聖泉中冒出頭來,猛眨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經過這一番折騰,有七名女兵喪生,包括玉女之一的金波,而聖泉受到如此擾亂,可說是高唐創族以來少見之事。
  泉主命眾人將喪生之人先行抬下,等明日再行處置;並且命令加派警衛,看守各個重要處所。眾人退下後,在洞中只剩泉主、玉書、顓頊,以及已穿好衣服的高湯。
  泉主一言不發,望著地上的斑斑血跡,心中雖慟,強做鎮定,表面上神色如常。她的眼神緩緩移向高湯,再移向顓頊,再後將目光停在聖泉池,高湯陡然臉色大變,立時向泉主下跪,說道:「泉主,顓頊並非有意冒犯聖泉,請泉主明鑒。」語音中競含著極大恐懼。
  她猛然想起「玉女聖泉洞絕對不允許男人進入」這一條族規,百多年來,此一禁令從未有人違反過。
  聖泉洞是高唐族聖地,也是始祖高唐玉女的遺跡,在絕對女尊男卑的高唐族中,男人被視為污穢低下,讓其進入了聖泉洞,簡直就是褻瀆了聖潔高貴的高唐玉女,何況顓頊還全身浸入了聖泉池中。
  泉主一言不發,只是睜睜地望著顓頊。
  顓頊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但已知慌亂之下,自己為救高湯而不慎落入聖泉池似乎不甚得體,他恭敬向泉主行禮,說道:「我剛才一時情急,並非有意冒犯貴族聖泉,請泉主見諒。」
  「你為什麼要私闖聖地?」泉主問顓頊。
  「其實我也莫名其妙,都是這支劍拖著我跑,我身不由主地就來到了這裡。」顓頊舉起了短劍,一臉無奈。此時短劍青芒已隱,劍身看起來黑黝黝地,未顯任何奇異。
  「這麼說,是這柄劍預警高湯會有危險,帶你來救她?」泉主問。
  「我也不清楚,适才我被它牽引著淩空一躍,也嚇了一大跳呢!」
  泉主以眼神向玉書征問意見,玉書說:「顓頊雖然身入聖泉,但他是為了救人,也算情有可原;而且,他也幫助我們消滅了妖物,我看……就將功折罪吧!」
  泉主看著高湯殷切期盼的眼神,已明白她的心意。她歎了一口氣。對高湯道:「這件事就這樣了結,高湯你起來吧。」
  高湯站了起來,終於舒了一口氣。
  泉主對高湯說:「你的身軀被顓頊看過了,該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吧!」
  高湯瞥了顓頊一眼,眉宇間隱約露出喜色。
  之後,高湯與顓頊回到了小屋中,高湯忍不住告訴顓頊,泉主已經選她擔任玉女了。
  顓頊聽了,心中卻無甚喜悅之情,回想方才之事,歎氣道:「剛剛真是好險,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怪物,有影無體,卻又來去快迅,殺人於彈指間。」
  「多虧了你一劍把妖物劈成兩半,否則,也許泉主跟玉書長老沒那麼容易得手呢!」
  「是短劍拖著我沖了上去,我自己可沒那麼大本事。」
  「我看你是傻人有傻福,平白無故得了這麼一柄寶劍,還得了一個……一個我。」高湯停了一停,又說:「方才泉主已經准許我們兩個在一起了。」臉上笑容無比璀璨。
  「什麼?我怎麼沒聽見?」顓頊還不明白。
  「按照我們族中規矩,一個女子若是被男人看過身軀,要嘛就得與那名男子在一起;否則,就得殺了他,以維清白。」高湯解釋。
  顓頊咋了咋舌,說:「豈有這麼嚴厲的規矩,若是那個男的乃無意間撞見,而且他又不喜歡那個女人,那就是死,這豈非太不公平?』」
  「我不管!」高湯忽然把劍架在顓頊脖子上,「你要不答應,我就讓你跟那個妖物一樣,斷成好幾截,再用火把你燒成灰。」她雖語出恫喝,卻眼波流轉,笑意盈盈。
  顓頊聽她這麼說,故意裝出一副受屈可憐樣,說:「看來,為了苟活於亂世,只好委屈求全,我答應你便罷。」
  高湯收起了劍,倩然一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許你再喜歡另外的女人,不然,我絕不饒你。」
  「你們高唐族的女人這麼不好惹,我還是乖乖聽你的話好了。」
  「說話要算話,你要是騙了我,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高湯——」顓頊皺著眉頭,「別殺呀殺呀的,老是掛在嘴上好不好?難道我們之間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嗎?」
  高湯看了看顓頊,臉上泛出慧黠又帶點兒詭異的微笑,突然把劍拋在地上。
  「你想幹什麼?」顓頊一楞。
  「想吃了你。」
  高湯向前兩步,雙手環住了顓頊脖子,臉龐貼近,一雙大眼睛圓鼓鼓地直瞪他,顓頊心中不禁一蕩。她慢慢將櫻唇湊了上去,顓頊還來不及反應,嘴唇已被堵住,覺得全身開始熱燙,連頭皮也微微發麻。當的一聲,手中的短劍掉落地上。
  顓項從心底深處浮起了一股柔情安意,不禁閉上了眼睛。高湯像是一鍋滾燙的熱湯,在瞬間溶化了他。
  而同時,高唐族大房子中,泉主與三名長老席地而坐,個個神色肅然。
  聖泉洞內發生異變之際,玉劍、玉石坐鎮大房子,以防另外有變,在目睹喪生的族人慘狀後,也明白了當時倩勢之險惡慘烈。
  「那妖物只是一條黑糊糊的影子,虔形無體,卻行動迅捷,簡直防不勝防。」玉書心有餘悸地說著。
  「如此說來,還是顓項那一劍把妖物劈成兩半,一半路落聖泉池中,遭泉水神力消滅,才得以收拾掉妖物?」玉石問道。
  「確是如此,否則情況恐怕會更嚴重。」玉書說。
  泉主歎氣道:「一開始我惦記著在泉池中的高湯安危,不敢隨意引出泉水除妖,才導致如此後果,這都是我的過錯。」
  玉書道:「泉主,你不必自責,事出突然,誰也沒有料到妖物這麼厲害,要怪只能怪犧牲的族人應變不及、學藝不錯。」
  泉主臉色淒然,默不作聲。
  玉劍見氣氛凝重,轉了個話題,問道:「顓頊的本領十分高強嗎?」
  玉書搖搖頭說:「也不儘然。依我看,是那枝劍的威力強大。」
  「不可過於武斷,」泉主說:「我覺得顓頊像是一塊理玉,只是未經好好琢磨,他不是與高湯在象人族中無師自通,學會了禦水術嗎?此等領悟力非同小可。」
  「也許吧!」玉書說,「不過,看樣子,高湯十分喜歡他,泉主,此事該如何處理?」
  泉主低頭沉默了一會後,說道:「我看顓頊這人似乎倒也老實,不過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如果高湯往後不能慎謀明斷,凡事以族務為重,我們也得替她多費一番心思。」
  泉主語重心長,三位長老一齊點頭。
  「只是可惜了金波,」泉主哨然一歎,「她認真負責,又還年輕,尚大有可為,不料……我們必須再遞補一名玉女,三位長老對人選有什麼看法?」
  四人開始了另一項嚴肅的議題。

  顓頊躺在屋內,心潮洶湧。
  他想起今夜發生的諸多事端、想起淖玉、想起與高湯的未來……,在屋中翻來覆去,怎麼也唾不著。
  忽然,一陣異香從窗外飄進屋內,顓頊覺得奇怪,心想這麼晚了,還會有誰在煮食物?當下也不去管它,繼續躺著。
  那知香味愈來愈濃,竟然彌漫了整間屋子,顓頊站起身,靠著窗戶往外望地去,只見外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但不遠處似乎有東西在一閃一爍,正發出微弱的亮光。
  顓頊一時好奇,走出屋子,往亮光處走去。他愈走愈過,香味也跟著愈濃郁。他走了約數十步,看見空地上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三腳圓鼎,鼎的周圍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罩。
  他走近一看,圓鼎約莫有二人高,鼎壁四周雕刻著許多他從未見過的奇禽異獸,神態栩栩如生,但是只只頭臉猙獰,怪形畸狀。有的蛇峰飛翼、九首人面;有的牛首魚身、長角似鹿;更多的是完全辨視不出頭、身、肢的異形體態,亮光即從這些雕像眼中射出。
  而香味卻是從鼎中傳出。
  顓頊用手輕輕一摸鼎,發覺觸感租糙,但是並無熱度,那些怪獸雖然雕得精緻巧妙,但畢竟並非活體,顓頊見了,只感稀奇,並不害怕。
  他自小見慣的都是形制不大的陶罐、陶鼎,高不及膝,可從來沒見過這麼神異的大鼎,他心中暗自納罕,忍不住好奇,大膽攀著鼎腳往上爬。爬了數下後,雙手攀住鼎耳,身子往上一提,探頭往鼎內一看,不禁「哇」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裡面正煮著半鼎肉湯,熱氣騰騰,香味撲面而來,濃得讓人的鼻子都快要溶掉一般,顓頊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他立時伸手去撈,可是手離肉湯還差這麼一大截。撈不著。
  他再往上爬,用雙腳夾住鼎耳,以腰頂住鼎口,彎曲上身,再往下探,但還是差了一點,顓頊被濃冽異常的香味誘惑得受不了,用左腳勾住鼎耳,整個人倒掛著垂入鼎內。
  顓頊伸出手,一下就夾到了一塊香味四溢的熟肉,他大喜,顧不得肉燙手,正待拿人嘴中咬嚼,忽然覺得左腳奇痛,一松腳,人就往鼎中滑落。
  他全身浸在肉汁中,鼎中滾滾熱湯燙得他渾身發病,他連忙伸出頭,張口喊救命,但是一開口就灌入了滿嘴肉汁,他一直掙扎,可是鼎內滿是汁液,鼎壁滑溜得緊,怎麼也爬不出去。
  慌忙中,他猛然瞧見有許多外壁上所雕的怪獸,正順著內壁慢慢爬下,只只張牙舞爪,似要把他給吞下肚中。
  顓頊驚慌之下,忍住疼痛,雙手拼命敲打巨鼎,想發出聲響,引來別人相救,他一直敲,但都得不到回應。這時一隻狐臉異獸張開一張尖尖的大嘴巴,往顓頊咬來,鼎中避無可避,顓頊不得已,將頭縮入肉汁中,眼睛已看不見任何事物。
  他不甘就此放棄,繼續敲打鼎壁,咚咚……咚咚……

  忽然,顓頊張開了眼睛。
  咚咚!咚咚!
  ——是敲門聲。
  顓頊神志恢復清醒,爬起身來。原來他還在小屋中。
  「是夢!」顓頊大力籲了一口氣,伸手一摸額頭,已經熱汗淋漓。他應了門,見是一名中年男子送來飲食。
  男子將陶皿放在地上,向顓頊點了點頭,說:「今天早上有重要的典禮,泉主請你也一起參加。你請先用餐,聽到鼓聲即可往大房子走,你知道怎麼去吧?」顓頊點了點頭,男子又行了一個禮,退出了木屋。顓頊見陶皿裡裝的竟是冒著騰騰熱氣的肉場,不由得露出苦笑。
  肚子餓的顓頊還是把肉湯給吃完了,隨後,高湯就走進了屋子。
  「顓頊,昨晚得可好?」高湯的笑容像朝陽般燦爛。
  「睡得還好,可是作了一個惡夢。」
  「噢,什麼樣的惡夢?」
  顓頊把昨晚的夢境告訴她,她津津有味聽完後,問道:「那麼,肉湯的味道如何?」
  「我哪裡知道!我只顧著掙扎,根本無暇去品嘗,唉,真是可惜,那股香味好濃好甜。」
  高湯微一思量,笑道:「顓頊,你是怕我變成了黏人的肉汁,還是妖異的凶獸,把你給吞下肚去,是不是?」
  顓頊想了一想,說:「也許昨夜折騰太過,肚子餓極,才會作這樣的夢吧!」
  這時,陣陣鼓聲傳來,顓頊走近門口,望瞭望屋外,發現高唐族人三三兩兩,正往大房子方向走去。
  「高湯,剛才有人來傳話,說泉主要我去參加你們的集會,我又不是高唐族人,幹嘛要參加?」顓頊順利嘟著嘴說著。
  「現在還不是,等下就是了。」高湯對著顓頊一笑。
  顓頊心想也許是昨晚他幫忙殺了妖物,高唐族人對他的態度大有改觀,如此一想,心中坦然,他接著取笑高湯,「泉主為什麼不認為我會被你殺掉呢?是不是泉主知道你捨不得殺掉我?」
  「哼,顓頊你少得意,哪一天你對不起我,我就親手做一大鼎肉湯,把你浸到裡面淹死、燙死,瞧我的肉湯比不比得過什麼眼睛會放光的異獸來得厲害?」高湯扮出殺氣騰騰的模樣。
  顓頊吐了吐舌頭,說:「這我可不敢試,你的肉湯肯定比較厲害。」
  兩人說說笑笑,一齊往大房子走去。
  大房子前的廣場上,已聚集不少族中女男,看得出來,女人大都在場內議論紛紛,話語不休,男人則縮在一角,神色平淡,顯見女人在此部族中的地位遠高過男人。
  昨夜發生在聖泉洞中的事已退傳整個部族。
  高湯與顓頊站在人群中,高湯與一旁的族人不時打招呼,狀極輕鬆。顓頊自從進入高唐族後,從未一次見到這麼多高唐族人,這時,頗覺自己猶如身處巨流中的一小片枯葉,順水漂流,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生命,不禁大有陌生、猶疑之感。
  高湯見顓頊的神色不甚自在,挽住他的手,輕聲說:「別擔心,我們馬上就是一族人了。」
  顓頊露出一張苦臉。高湯看著他,眼睛露出「請放心」的神情,顓頊終於點了點頭,笑了笑,但他內心仍對加入高唐族一事心存疑慮。畢竟,他自幼從未歸屬於任何部族,當他心神不屬之際,泉主及三位長老自大房子中走了出來。
  眾人這時轉為肅穆,待泉主及三位長老站定前位,眾人齊聲高喊:「泉主好!長老好!」並軀身行禮,高湯用手拉著顓頊,讓他也一起照做。
  眾人行完禮後,泉主朗聲說道:「本族玉女懸缺一段時日,昨夜在聖泉中又發生事故,為了除妖降邪,玉女金波光榮地犧牲了生命,為求延續高唐血脈、光大本族,從今日起,我奉始祖高唐玉女之名,命高湯、炎霞二人晉升為本族玉女。兩人上前。」
  高湯與炎霞步出人群,跪在泉主面前。在一旁,有女子取來盛著熱水的大陶皿,泉主接過,將熱水淋在二人頭上。
  熱水既象徵著玉女聖泉所傳承出的生命泉源,也表示二人從此重獲新生,要為高唐的未來做出聖潔的犧牲與奉獻。
  高湯心情篤定,嘴角掛著微笑,炎霞卻難掩驚喜得意之態,身子忍不住微微發顫。泉主淋過數遍熱水後,兩人立了起來,站在泉主身旁。
  昨夜眾人見高湯在聖泉池中洗浴,即已猜知她即將被選為玉女,沒想到金波昨夜會遭厄。高唐首腦再三思索下,金波雖然認真用心,但是畢竟天資不夠,才會為妖物所乘。雖然對炎霞的個性仍有爭議,但她勇力、智慧都屬上乘,最後,還是選擇了她。
  接著,玉書向眾人敘述昨晚之事故。在講到顓頊的部分時,高湯不禁大有得色,顓頊卻覺得不甚自在。
  顓頊雖尚非高唐族子民,泉主卻破例讓他參加集會,其意已甚明。當然她也早料到高湯對顓頊有情意,絕對不會殺了他。但玉女成婚是族中大事,不能率意為之。
  玉書說完後,泉主接著說道:「顓頊雖誤闖聖泉洞,但事非得已,又助吾族滅怪物,此事不予追究。我許他可先暫時逗留族中,待年底高唐玉女聖誕時,再與高湯婚配,正式成為高唐族的一份子。」
  眾人歡呼之聲大作,高湯神情十分愉快,在旁的顓頊心中則有一種莫名的空虛感,他雖與高湯兩情相悅,卻不知加入高唐族是福是禍,但見高湯笑得開心,也勉強跟著笑了。
  眾人喧鬧過後,泉主再說:「昨夜妖物來襲,有七人不幸罹難,今日我們要奉高唐玉女之名洗滌她們的魂魄,願她們能得到永恆之福。」
  這時顓頊才發現在廣場一旁早己堆放著七個柴堆,昨夜陣亡的七人分別躺在柴堆上。
  在柴堆四周站出了七名彩裝少女,在太陽光的照耀下,她們全身散發出絢麗迷幻的光芒,人人手持帶著翠綠嫩葉的樹枝,在七個柴堆前跳動,喃喃唱著祭歌,在旁眾人都摒息注視。少女歌舞完畢後,退在一旁,泉主從放置在柴堆旁邊的一個大水皿中,用木勺取出聖泉水,一一灑在屍體身上……
  祭典終於結束了。
  眾人紛紛退在一旁,泉主從一人手中接過火把,正準備往放置金波屍體的柴堆上點火。
  忽然,急促尖厲的哨子聲響起,眾人臉色大變,在山下的樹林中陡然升起一股黃煙,直飄上天空。
  「北方來敵,全族戒備!」泉主高聲喊叫,緊急下令,同時丟開了火把。
  一時呼聲鼎沸,高唐全族迅速進入備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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