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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深情之傷,傷情依舊


  西歧軍師姜子牙這時下了軍令,將餘元押至大牢看守。而哪吒、雷震子更趁著此時,當著西歧諸將的面向薑子牙求情,希望能讓無歡功過相抵,免去禁錮之刑。
  此番無歡為西歧大陣營立下了大功,除了救回哪吒、雷震子的性命之外,更破了「一氣仙」餘元的法寶,也等於救了多位西歧將士的性命。
  在眾人的說情下,薑子牙終於勉強同意將無歡放出牢房,但是卻仍然要無歡發下重誓,要他在伐紂功成之前,不可以離開西歧陣營。
  雖然這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禁錮,但是無歡卻不想再和薑子牙多所爭辯,他的個性本就相當隨遇而安,加上在西歧陣中也有不少好友,這個條件也就答應下來。
  自此之後,無歡便在西歧陣營之中住了下來,薑子牙果然遵守諾言,讓無歡在西歧陣中自由行動,不曾管束過他。
  而在營寨之中,無歡也有時會想起鄧蟬玉,偶而遠遠見了她,正不知道該如何與她面對的時侯,鄧蟬玉卻總是遠遠地避開他,一次也不曾和他打過照面。
  在多次的戰役之中,西歧大軍雖然時時遇到頑強的抵抗,但是總能在最後關頭得到勝利,此時天下泰半已經歸於西歧,大軍在薑子牙的指揮之下,已經逐步逼近朝歌。
  轉眼之間,無歡也已經在西歧陣營中住了數月。
  這一日,大軍已經挺進到了澠池縣,但是卻在此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敗。
  澠池縣的守將張奎是一名術法極強的奇人,不僅擅長土遁之術,所乘的一匹獨角烏煙獸也是速度奇快的坐騎,在戰陣上常讓敵手閃避不及,命喪沙場。
  而張奎的妻子高蘭英本領也相當的高強,據哪吒說道,這高蘭英擅長的法寶是四十九支太陽金針,催動時能將敵手的眼刺傷,目不見物,常常就這樣命喪她的手下。
  西歧大軍攻打澠池縣的第一日,便折損了五位首席名將,一場仗打下來,武成王黃飛虎、南侯崇黑虎、文聘、崔英、蔣雄便一一被張奎殺死。
  也因為戰情如此的吃緊,到了澠池縣之後,哪吒便不曾前來和無歡喝酒聊天,整日在營寨內警戒,而西歧陣營中,也呈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肅殺氣息。
  而無歡並沒有參與戰陣的資格,每一日,他也只能百無聊賴地仰望天空,看晴天轉為陰雨,看白天轉為黑夜,看著牆上的牽牛花攀藤漫長,也看著黃土上的石頭逐日泄上青苔。
  而來來去去的西歧將士們偶爾也會聊及外面的戰況,從那些人的言語中得知,西歧大軍在澠池縣的戰況仍然陷於膠著,陣中的奇人名將們沒有人能耐何得了張奎、高蘭英兩夫婦,而且隨著戰況持續下去,西歧的將士折損也越來越多。
  有一個夜裡,無歡看著天上的繁星,偶爾天際劃過一道火紅的流星,想起幼時無虧公公說過,每當一道流星劃過,凡間便要死去一個人的傳說,又想起自己聽過這個傳說之後,每當見到流星,想起無虧公公的說話便要啼哭不已。
  久遠的回憶,哀愁的過去。
  在夜空中,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摘了一根牆上的小草,嚼花口中,枕著手臂便躺在地上。
  而從他倒置的視線之中,卻突然看見有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身邊不遠之處。
  看見這人的身影,無歡一怔,隨即露出笑容。
  在這樣的深夜,有興致來看他的,應該只有一個人。
  「哪吒兄弟,」他輕鬆地笑著,一躍而起。「你終於又有空來了。」
  那人在夜色下不發一言,無歡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穿著寬大的披肩,頭上還罩著斗篷。
  就著星空下甚明亮的光線,那人靜靜地將斗篷揭下,露出一張細瘦矯美的臉龐,伴著星光,那容顏仿佛還會閃閃發亮。
  這人當然不是哪吒。
  無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臟又不自覺地,開始怦怦地跳動起來。
  秀美的鼻樑、小巧的嘴唇,一雙如星如月的明亮雙胖。
  這人居然便是三山關的千金小姐鄧蟬玉!
  在星空下,鄧蟬玉靜靜地凝望著無歡,眼神中有著複雜的情感。
  而無歡卻也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良久,鄧蟬玉才幽幽地數了一口氣。
  「無歡。」她低低地說道。
  沒料到她會這樣叫自己的名字,無歡楞了一下,直覺地回答:「是。」
  鄧蟬玉的眼神更迷蒙了,她仿佛望著遙遠的地方,嘴裡卻仍然喃喃地說著——
  「無歡無歡……」她的唇型極美,從這樣的唇間說出自己的名字,無歡看著她,人竟有些癡了。
  鄧蟬玉自顧自地,在那兒「無歡無歡……」念了一陣,聲音逐漸轉低。
  春風,靜靜地吹過了兩人的身邊,拂動了長草,也拂動了在牆上努力攀爬的牽牛花。
  良久,鄧蟬玉才又開口說話,聲音卻仿佛在一場醒不來的幻夢之中。
  「有好長一段日子,我就在夜裡,不停地叫著你的名字,」鄧蟬玉淒然說道:「想著我和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你的每一個神情,做過的每一件事……」
  無歡像是失了神一般,連最簡單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我只和你見過一兩次面,相處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但是我就沒有辦法,就是時時都要想起你,想著你……」她輕輕地說道:「也時時在睡不著的夜裡,叫著你的名字……」
  遠方的天際,此刻仿佛飄起了燦爛的流螢,只是,那星光和螢光為什麼分不清楚?那燦爛的星子之間,為什麼像是漫起了陣陣的迷霧雲煙?
  而鄧蟬玉的語聲仍然輕輕地散佈在夜空之中,卻一字一字清晰傳入無歡的腦海裡。
  「西歧的大軍打來了,我爹爹說,土行孫也投靠了西歧,我帶了五色石去打他,卻被俘進西歧的大寨裡……」鄧蟬玉淒然地說道:「他們都說,要我嫁給他,但是我卻不願意,因為我心中已經容不下任何人,但是我爹爹也來勸了,說既然我鄧家已經投靠了西歧,那土行孫本領是好的,嫁給他也是個好歸宿啊!於是我要他們給我一日一夜,他們以為我只是要這一日夜好好想想,卻沒有人知道,我騎了一天的快馬,就是要到孟津去,把我自己給了你……」
  說到此處,她突然流下了眼淚。
  「後來,我還是要嫁了,嫁人的時候,張燈結綵,熱鬧得像是看不到黑夜,大夥郡好高興好高興,可是我的心裡卻只盼著一件事……」她輕輕地說道:「我只盼你能來,來帶我走,我願意一生一世跟著你。那時候,你為什麼不來啊?為什麼你不來?我日日夜夜呼喚著你的名字,為什麼你始終不來?」
  無歡不自覺地,喃喃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鄧蟬玉悄然地看著他,突然間伸手將無歡緊緊抱住,深深地鑽入他的懷中,力氣之大,連無歡都幾乎有點要窒息過去。
  但是他卻也沒有將她推開,伸出雙手,也將她抱在懷裡。
  星夜,微風。
  體溫,重量,溫軟的胸,緊緊抵著無歡的胸膛。
  鄧蟬玉纖細的身軀微微抖顫,抱在無歡的懷裡,她的手環得更緊,仿佛生生世世也不願分開。
  兩人在星空下這樣抱了良久,鄧蟬玉才輕輕地放開了手臂,臉上淚光盈然,卻露出了微笑。
  「我是個很壞很壤的女人,」她深深地籲了一口氣,仿佛解開了什麼難解的問題。「你知道的,是不是?」
  無歡搖搖頭:「你不是。」
  鄧蟬玉靜靜地望著他,眼睛迷蒙,眼神溫柔。
  「我是的,我真的是。」
  無歡不再回答,卻仍然和她四目對望。
  「今天,我遭逢了一件做人妻子最慘痛的大事,」鄧蟬玉安詳地說道,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和自己一點也沒有關係。「我的丈夫土行孫在今天和張奎比試土遁之術,卻在夾龍山被張奎砍下頭來,死於非命。」
  無歡聽了她的說話,眼睛不禁睜得老大,張大了口,卻不知如何開口。
  但是,鄧蟬玉卻仍然靜靜地說道:「他死了,我的確非常的難過,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壞心思,一聽見他的死訊,我就好想好想再見見你。」
  聽見她這樣說,無歡心下更是不忍,想要拉拉她的手,鄧蟬玉卻一個閃身,遠遠避開。
  「我不可以再碰到你的身子了,因為我已經是個天地難容的壞女人,」鄧蟬玉低聲地說道:「只盼你好好保重自己,好好愛惜自己,有一天,你能找到一個真正配得上你的好女子。」
  她說到此處,眼淚又流了下來。
  「而我,這一生便再無遺憾。」
  說完這句話之後,鄧蟬玉纖細的身形便在夜色下轉身,翩然遠去,無歡望著她的背影,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她的背影去得好快,轉瞬間便已然不見蹤影。
  星空依舊,夜風依舊。
  而無歡卻癡癡地站在那兒,看著鄧蟬玉離去的方向,居然便這樣怔忡地站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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