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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暴怒如雷的東海龍王


  哪吒帶著無歡到自己房裡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過午之後,天空卻陡地下起陰暗的大雨。這大雨來得好怪,前一刻還是晴朗的好天氣,卻一下子陰雲密布,跟著便下起了大 雨。
  哪吒無所謂地嘻嘻哈哈,也不以為意,但是無歡總是多他幾歲,心底有點不安。因為不久前,哪吒連殺兩名龍宮中人的事,無歡仍然印象深刻,也知道這件事龍宮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大雨……
  雲從龍,龍化為雨……
  無歡一皺眉,便從身上取出一枚銅錢,遞給哪吒。
  「你擲這看看,擲六次。」
  哪吒覺得好玩,便接過銅錢,果然依言在地上擲了六次。
  反正反正反反。
  上為坎,下為艮。
  水在山上,因此哪吒擲出來的是個「蹇」卦。
  水土克,蹇者,難也,險在前。
  無歡的臉色更沉重了,他推了幾下這一卦的格局,搖搖頭,長歎一聲:「哪吒。」
  哪吒笑道:「什麼事?」
  「龍王已經來了。」
  「龍王?」哪吒搖頭笑道:「你還會算卦哪!那到咱們陳塘關口擺個卦攤,也餓不死你 ,我不信。」
  無歡正色道:「我不騙你,龍王真的已經來了,而且已經向你爹爹興師問罪了。」
  哪吒這時才有點失色,卻依然強言辯解:「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亢聲說道:「如果他來了,我還能好好在這兒嗎?我……」
  說著說著,只見一個家人全身濕透,一臉惶恐地走了過來。
  「三公子。」
  哪吒怒道:「什麼事?」
  「老……老爺請您去一趟。」
  「知不知道什麼事?」
  「小的……小的不知,不過夫人也在前廳,兩人已經爭吵過一回,而且……」
  「而且什麼?」
  「座上還有來客,看樣予是東海龍族之人。」
  哪吒深吸一口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去就去,我怕他們做什麼?」
  無歡也要跟去,卻被哪吒阻止。
  「我父親不認識你,而且如果你和我一起,龍王說不定要將你一起拖下水去,」哪吒笑道:「我雖然不成材,卻還不至於拖你這無辜之人下水。」
  「我不和你進前廳,」無歡堅持道:「但是我可以留在窗外,如果你真有什麼事,多一個人也好應付。」
  「隨你,」哪吒不在乎地說道,眼睛卻有點濕潤:「反正我就是這樣一條命,隨他怎樣。」
  無歡跟在哪吒身後,走到將軍府的前廳,哪吒和那家人跨步走進去,無歡則躲在窗外向裡面窺視。還沒有看見裡面的情景,就聽見一聲極響的暴喝。
  「大膽小兒!我看你如何賠我兒命來!」
  無歡嚇了一跳,連忙往廳內看去,卻看見那前廳極為寬敞,李靖夫人坐在椅子上啼哭拭淚,陳塘關將軍李靖一身素色布袍,正臉色鐵青地站在大廳中央,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形貌非常威武的龍族中人,錦袍玉帶,服飾非常的華美,他的形貌也是一身的淺青,臉上微有鱗片,眼睛大如銅鈴,這時候正怒氣衝天地高聲叫駡。
  而在他的身後,立著幾個水族中人,但是其中一人卻是躺著的。無歡再凝神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因為那個躺著的水族和領頭的龍族人一樣是錦袍玉帶,一動也不動,而且膚色現出一片死亡的淡黑,額角上卻插著午間哪吒頑皮射出去的穿雲箭。
  哪吒讓家人領了進來,聽見那龍族中人暴喝吼叫,不但沒有絲毫懼怕之情,反而輕鬆地笑笑。
  「你又是什麼人?進得我家家門倒還罵起我來了。」
  李靖怒道:「你這孽子?不知在外面又給你爹惹了什麼麻煩回來,這位乃是你的伯父東海龍王敖光,還不過來拜見!」
  哪吒看了看龍王敖光,這才勉強對他行行禮。
  敖光「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回禮。
  「你東海伯父的兒子今天在外遭了意外,伯父對我們有些誤會,你快快向伯父解釋清楚,說你和此事並沒有任何關係,以免傷了我們兩家和氣!」
  敖光怒道:「李靖李靖,你今天當我敖光是三歲小兒嗎?我那些將士們分明回報,說我三太子是被李靖的兒子所殺,難道我會來冤枉你嗎?你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個袒護親兒的小人!」
  這幾聲罵下去,哪吒不禁大怒:「你罵誰小人?」
  敖光罵得興起,哪裡還會跟他這小小孩童客氣?
  「我便是罵你父親小人!」
  哪吒更是怒氣勃發,一伸手就要上前扭打。李靖本來便是軍人,動作十分俐落,一個箭步登時便將哪吒推開。
  「孽子!不准無禮,敖光伯伯再怎麼樣也是你的長輩,不得造次!」
  哪吒怒道:「我幫你出氣,倒成了你家的孽子,這蛇蟲泥鰍來我家搗亂生事,你也不來管,你是什麼父親?你是什麼將軍?」
  李靖強忍怒氣,也不理會他,只是一直向敖光好言相勸。
  那敖光也不是個蠻不講理之人,俗話說「劈手不打笑臉人」,看見李靖這樣一味容讓,自然也不便再發作下去,只是瞪著哪吒,兀自氣衝衝地喘氣。
  「敖龍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讓我知道一些,我才知如何處置我這孽子啊!」
  敖光又狠狠瞪了哪吒一眼,這才恨恨地說道:「今天早晨,我東海水晶宮被一陣一陣的強震撼動,海中還現出古怪的紅光,我便派手下黃艮前去探查,哪知他出宮半晌還沒有回來,沒多久,卻有巡查蝦兵來報,巡將黃艮在九灣河口被一個小兒打死……」
  說到此處,敖光氣衝衝地向哪吒一指:「便是你家這個小兒!」
  哪吒還想反唇相譏,卻看見李靖的臉上一陣蒼白,一陣鐵青,他從未見過父親臉色如此可怕,便住了口不說話。
  李夫人這時也臉上一陣青白,卻大聲地哭了出來。
  「別哭!」李靖大聲喝道,較著牙,一字一字地說話:「讓敖兄說下去。」
  「我聽了蝦兵前來回報,心下覺得古怪,本想自己前去看看,卻偏偏我那三兒自告奮勇,說讓他去打探一下便知,豈知……豈知……」他一時之間又氣又憤,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我三兒又是好久不回來,後來家將前來回報,我才知我兒已命喪在這小兒手中,而且死無全屍,還被他抽了龍筋……」
  「咚」的一聲,李靖再也站不住,大驚之下,一個腿軟便坐倒在地,只是不住地喘氣。
  那哪吒卻是火爆的性子,一個跳腳便大聲怒道:「你怎不說你那夜叉一見到我,二話不說便要用斧頭砍我?你怎不說你那三太子一出河口,不由分說便在我臉上畫了這樣一道大口子?」
  敖光怒笑道:「這樣來說,反倒是我錯了?是我要來你陳塘關陪罪認錯了?」
  哪吒笑道:「你肯這樣,當然是最好。」
  敖光不再和他多費唇舌,轉頭向李靖大聲道:「李王,今天敖光來此就是要你一個交代,你縱子行兇,又讓我兒死無全屍,我倒要看你如何向我交代!」
  他怒氣未息,又指著那中箭的錦衣龍族說道:「還有這筆賬也要和你算算,我們剛出龍宮要來你陳塘關時,我二子敖勝便無辜中了一箭,這穿雲箭自成湯以來,便是你陳塘關之寶,我看你如何推搪!」
  李靖坐倒在地,此時被敖光一指責,卻仿佛在黑暗中見著了一盞明燈,精神不禁一振。
  「此事……此事便必然和小兒無關。我陳塘關自寒浞作亂以來,穿雲箭便已經失落不見,這法寶已經遺失數百年,斷然和小兒無關。」
  這時候哪吒再也忍耐不住,大聲說道:「你要一個交代,小爺我就給你一個交代!你不用找我父親了,一切都是小爺做的,連那穿雲箭也是我射出去的!」
  說著說著,從身上抽出一條束身的黑帶,一取出來,無歡便知道要糟。因為,那條束帶便是從龍王三太子身上抽出來的龍筋。
  哪吒將龍筋取出,丟在地上。
  「你要的話,就還你好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卻沒想到又不經束,又不牢靠,束起來又彆彆扭扭的。」
  只因哪吒向來不將水族當成人看待,總認為他們乃是蛇蟲精怪一類,再加上黃艮、龍王三太子也都是脾氣暴烈的人物,他和東海龍宮之間的仇怨,也就這樣越結越深。
  東海龍王敖光乍見親兒的龍筋,悲怒交加,一個站立不住便跪了下去,將那條龍筋捧在手上。
  然後,他便像是癲狂一般,對著天空大聲悲吼,吼聲過後,天際的雷聲大作,雨勢更加滂沱。
  這樣的聲勢,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吒也有些變色。至於一旁的李靖和夫人,更是已幾近軟癱。
  這樣吼了一會,龍王的聲音逐漸止歇下來,他的臉色更是青得可怕,黃澄澄的大眼瞪得幾乎要突了出來。
  「好!好!好!好你個李家小兒,別說我是東海水族之長,就是尋常人家,你連害我二子,光就此事,我就要殺你全家!」
  他這時也不再發怒,只是靜靜地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整個空間陡地靜寂下來,只剩下屋外的雨聲,和零星的風雷。
  這樣子的靜寂,比起方才龍王的暴怒還要可怕萬分。
  「李王,你好自為之,」敖光捧著龍筋,緩緩走出門外:「你陳塘關口臨九灣河,河外又接東海,待我向天界稟明你子之惡,我便要你陳塘關整個化為魚蝦!」
  那口氣怨毒之深,令人不寒而慄。東海龍王不再多說,一拂袖,便領著手下走向屋外的大雨。
  那雨勢隨著他們的遠去,逐漸減小,而後放晴,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李靖緩緩地站了起來,仿佛在片刻間已經老了十多歲。
  李夫人見狀,連忙止住哭泣,向哪吒叫道:「哪吒,向你父親跪下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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