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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今宵夢又暖


  梁海妮好說歹說,總算勸得歐陽慕玫止住了眼淚。她又滿腹委屈地坐在床上,一聲不吭地低著頭生悶氣。梁海妮一個勁地哄,她怒叫起來:「她憑什麼打我?她憑什麼那麼喜怒無常的?」
  梁海妮歎道:「以後你說話小心點就是啦。」
  歐陽慕玫不服氣地說:「我說錯了什麼?你們為什麼把我抓到這兒來,你們為什麼這麼對我?你告訴我我以前究竟怎麼得罪你們了?你們究竟還要怎麼折磨我?……」
  「我對你說過了我們沒有惡意……」
  「那她為什麼打我?」歐陽慕玫忽然想到了什麼,「她是聽到我提起奶奶來才發脾氣的……她跟我奶奶有什麼過結嗎?」梁海妮沒有回答。歐陽慕玫搖晃著她說:「阮阮,你告訴我吧,她對我感興趣……她一定和我們家有什麼關係的對不對?她要我到這兒來到底想幹什麼?求求你了,讓我知道好不好?」
  梁海妮臉一沉說:「慕玫,你要是再問這些你不該問的話,我可不在這兒陪你了。」
  歐陽慕玫卻是步步緊逼:「你不正面回答我就是承認我猜對了是不是?」
  梁海妮不再理她,起身向屋外就走。
  歐陽慕玫怕梁海妮生氣把她自己鎖在屋裡,連忙站起來拉住她:「阮阮……我……」
  梁海妮把她的小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來,嘴上一言不發,腳下一步不停。
  歐陽慕玫知道自己被關在這別墅裡,要想有好日子過,就絕不能和她們兩個人同時鬧僵了,打聽薛君和自己家究竟有何關聯的事也只好容後再說了。當下只得服軟認輸道:「好啦好啦,你別生氣,我不問就是了,看在咱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你不要把我一個人關在這屋子裡……」
  梁海妮板著臉問:「你聽話啦?」
  歐陽慕玫連連點頭。梁海妮微微一歎,拉她坐回到床上,沉默片刻後,盯視著她問:「我問你,你會不會恨鳳姨?」
  歐陽慕玫一怔,一時她有些奇怪的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產生過恨薛君的感覺,儘管薛君無緣無故地把她抓到了她的別墅裡,還不讓她和媽媽相認,她都只是覺得十分奇怪,就是想一探究竟罷了。即使是今天突然挨了薛君兩記重重的耳光,她也只是覺得特別的委屈,認為自己又沒犯什麼過錯,她沒有理由打自己……但薛君只是個「陌生人」啊,換做另一個人這樣對她——像張軍對她意圖不軌,馬上被她揭穿身份,亡命天涯;宋星天綁架她,她使他惹禍上身,身敗名裂;趙升只是在她面前對她爺爺無理,立時丟官喪命……可是她從沒想過自己要報復薛君,即使在薛君說要殺了她或是要關她一輩子的時候,她好像也並不怎麼害怕,似乎一上來就料定了薛君只是說說逗她,絕不會真傷害她的……為什麼會這樣?歐陽慕玫茫然地搖搖頭。
  梁海妮一笑:「那就好。」
  「可是……她以後會不會再打我?」
  「不會的。」
  「怎麼不會?你不告訴我她為什麼打我,以後我要是不小心又說了什麼惹她生氣的話,她還是會……」
  梁海妮好笑道:「你不是怕她還會打你,你是又在拐彎抹角地向我打聽她的事了。」
  歐陽慕玫見她識破,摸摸鼻子,嘟著小嘴兒不言語了。片刻又說:「那我問問我自己的事總可以了吧?你們……你們真的會永遠關著我嗎?」
  「這我可說不準。」梁海妮道,「這要看鳳姨是不是高興。像你這麼不聽話,要我看就應該關你一輩子。」
  歐陽慕玫又是撒嬌又是哀求:「你不要這麼狠心嘛……」她是個在家待不住的人,憋了這麼多天早已經難過死了,當下向梁海妮求道,「你最瞭解我這個人的,我現在真的好想出去走走……」
  「不行。」
  「我就出去遛遛還不行嗎?你可以跟著我,或者讓人監視著我呀,我不會逃跑的,我就是出去買點東西呀……」
  「你需要什麼跟我說好了,我一定給你買到。」
  「我不出去又怎麼知道要買什麼?」
  忽然房門一響,薛君走了進來。
  歐陽慕玫害怕她,趕緊閉上嘴不敢再鬧了,好在見她這會兒臉色很和善,才安心了些。
  薛君問歐陽慕玫:「你想出去?」
  歐陽慕玫低著頭:「嗯……」心想梁海妮都不答應自己,薛君剛被自己惹得大發雷霆,不知道在門外聽到了自己的無理要求又要怎麼懲罰自己。
  不料薛君卻很爽快地點了點頭:「好吧。」
  歐陽慕玫不敢相信:「真的?什麼時候?現在好不好?」
  果真能「重見天日」了!歐陽慕玫走在車水馬龍的鬧市裡,可算是真正體會到飛出籠子的小鳥是什麼心情啦。她興高采烈地穿梭在商場和大街小巷間,身後跟著四名身材高大,穿著黑西服的「保鏢」。她想在各處故意多花錢,然後用自己的信用卡結帳,這樣沒准可以引起父親等人的注意,自己這些天都沒機會給父親打電話,可算是音訓全無,他應該已經知道女兒遇到麻煩失蹤了,現在定已派人四處尋找。自己通過信用卡支出鉅款,就一定會引起他或他派來查找自己蹤跡的人的注意,有了這條線索,說不定就可引得他們前來營救。
  偏那些可惡的保鏢就是不讓她如願。告訴她你喜歡什麼儘管要,交錢是我們的事你不用管。歐陽慕玫直說那多不好意思?可那四個男人「立場堅定」,歐陽慕玫和他們生了一肚子氣也是無濟於事,一怒之下真來他個「瘋狂購物」,也不管有用沒用的,名牌時裝、珠寶首飾、化妝品、吃的喝的、日用品、擺設、玩具、光盤、圖書……大包小包打了包就往那四個人手裡一塞,沒過多久就把他們每人手裡都堆得小山似的, 連腦袋都給淹沒了。引得過往之人紛紛觀望,以為他們這是要幫商場搬家,售貨小姐們樂得合不攏嘴兒,四個保鏢暗自苦笑。歐陽慕玫還不解氣,真恨不得再買上四個大彩電把他們壓死算了,省得總跟在自己身後煩人。
  連逛了好幾家的超市,買的東西把他們開來的兩輛汽車填得快沒有人坐的地方了。四個保鏢不動聲色,反正花的不是他們的錢,這丫頭愛造就由她造去吧。只是他們不明白薛君怎麼會這麼看中這丫頭,看得出這丫頭就算高興要她出錢把蘇州城給買下來,她也會毫不在乎不皺一下眉的。
  歐陽慕玫發洩了一通,不禁又想好不容易薛君放自己出來一趟,自己可得抓住這個時機不能放過。她坐在酒店裡喝著飲料,眼睛盯著報紙悠閒地看著,腦袋裡飛快地轉個不停。突然,一條新聞印入眼簾:豐潤拍賣公司將舉辦書畫拍賣會……一看日期,正是今天下午三點,現在正在預覽。歐陽慕玫大喜,豐潤拍賣公司下屬于裕和集團,她如果到那兒去,說不定可以碰到熟人,到時求助於他們,就有指望從這四個保鏢手裡逃出去了。
  當下她說我要買幾幅書畫,咱們先去看看有什麼拍品,那四個保鏢毫無異議。五個人來到書畫預覽的展廳,歐陽慕玫表面上假裝內行地專心致志鑒賞著一幅幅書畫,暗中卻時時在觀望有沒有認識的人,找了半天不見,看到了一個女人像是豐潤公司的,便注意著她,看她進了洗手間,便也隨後跟了進去。這裡四個保鏢無法進來,歐陽慕玫趕緊問那女人,小姐你們總經理在不在這裡?那女人有些奇怪,但還是告訴她,這種拍賣老總們很少親自到場的。歐陽慕玫聽了滿心失望,出去後也沒心思再留在這兒了,打算再胡亂看幾眼那些書畫就找個藉口離開算了。轉念一想,就這麼忽然離開,多半會引起那四人的疑心,乾脆還是裝裝樣子,隨便買點什麼吧。
  目光四處遊移時,一幅畫卷印入了眼簾:畫中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古代女子,瑰姿豔逸,羅衣璀璨,華容婀娜嬌媚,在一株翠柳下半坐半臥的撫動著琴弦,雙眸如波含著脈脈柔情。更絕的是作畫之人竟是一位古代帝王:明宣宗朱瞻基。這個皇帝的名氣遠不如什麼秦皇漢武康熙乾隆等人,歐陽慕玫也沒怎麼聽說過他的事,但看了畫後不禁一笑:此人以堂堂帝王之尊竟為一女子悉心作畫,可見也是個風流的多情君主啦。當下打定主意:就買這幅畫了。
  不久,拍賣會即將開始,歐陽慕玫和四個保鏢走入會場。可就在即將落座的一刹那,她忽然看到了一個人:楚笑嶽。在他身邊緊挨著他坐著的,正是那日在機場見到的和他同來蘇州的少女。在她發現楚笑嶽的一瞬,楚笑嶽也發現了她,見她身後跟著四名面色肅然的男人,他不禁有些驚異。明明見她是一個人來蘇州的,怎麼幾天的工夫忽然多了四個保鏢?
  歐陽慕玫見他和另一個女人親密地坐在一起,雖說想著自己不會再為這個男人所動,但心裡畢竟也滿不是滋味,臉上卻又不露聲色,很大方地沖她微一點頭,算是打個招呼。一名保鏢立刻注意到了她的這一細小舉動,怕出差錯回去無法向薛君交代,立刻沉聲問她道:「你認識這個人?」
  歐陽慕玫淡淡地說:「以前見過。」
  楚笑嶽目不稍瞬地關注著歐陽慕玫,一看她和那男人對話的神態,便發覺到她表情雖自然,實際卻並不輕鬆,他心中奇道:「難道她是被人綁架了?」他的眼睛裡露出了詢問的神色,可歐陽慕玫卻沒再看他,遇上的只有那四名保鏢極不友好的目光,像是在警告他你小子老實點別多事!
  楚笑岳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向身邊那少女說了句「你等我一會兒」,不待她多問,便起身離座,向歐陽慕玫走了過去。來到歐陽慕玫面前,他伸出了手笑道:「歐陽小姐,好久不見啦。」
  歐陽慕玫曾和他多日相處,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驀地一動:「找不到熟人,如果讓他救我……哼,他算什麼東西,用他來裝好人!我歐陽慕玫就算死了也不要他這種人來救!」
  她臉上不露喜怒地和他輕輕一握手,禮貌地應道:「楚先生,幸會幸會。」
  楚笑嶽扯著閒話問:「歐陽小姐看上了什麼中意的拍品嗎?」
  歐陽慕玫隨口道:「26號。」
  楚笑嶽一怔:「歐陽小姐也看上了那幅明宣宗的畫?」
  「怎麼?楚先生也是……」
  楚笑嶽點頭,正要說話,歐陽慕玫卻不願再和他多說了,微微一笑說:「楚先生,拍賣馬上就要開始了。」暗示他趕緊走人。
  楚笑嶽卻趁著有幾個人在歐陽慕玫和那四名保鏢之間走過,擋住了四人視線的工夫,迅速低聲關切地詢問:「你被他們綁架了?我救你……」
  歐陽慕玫冷若冰霜地說:「不勞楚先生費心。」說罷轉過身去,不再理他。幾個保鏢以為她已經和楚笑嶽聊完了,沒看出什麼異樣。楚笑嶽討了個沒趣,只得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歐陽慕玫冷眼看著,見他一回去,那少女立刻向她這邊打量著好奇地追問了起來,楚笑岳胡亂應付了幾句,不知給她編了個什麼身份。
  一會兒拍賣開始,前面數多拍品歐陽慕玫不感興趣,只是聽著其他人叫價,坐在一邊看個熱鬧。楚笑岳和那少女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
  等到明宣宗的畫出場了,拍賣師宣佈底價25萬人民幣。那少女立刻叫價:28萬。果然楚笑嶽說得不錯,他們也是沖著這幅畫來的。隨後又有人出價30萬,那少女立刻抬高3萬,勢在必得。
  幾個回合後,價錢抬到75萬。沒有什麼人在和那少女爭了。拍賣師問了幾遍:「75萬,75萬,這位小姐出價75萬,還有哪位出更高的價錢?」
  歐陽慕玫開始參戰,打了個手勢,拍賣師立刻道:「好,80萬!80萬!還有沒有……」
  那位少女立刻加了5萬。
  歐陽慕玫也跟著加了5萬。
  兩個人你加5萬,我加8萬的,半天,終於那少女沉不住氣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後叫道:「一百二十萬!」
  歐陽慕玫有心氣她,打個手勢加了1萬:一百二十一萬。
  那少女一聽就知她是有意作對,馬上叫道:「一百四十萬!」
  在座其他諸人見這兩個漂亮女孩兒就這麼對上了,都看得饒有興致,有人甚至開始竊竊私語,把心思從畫上轉到了這二位佳人身上,上下打量,開始了評頭論足……
  歐陽慕玫始終心平氣和,面帶微笑,那少女越氣,加價幅度越大,歐陽慕玫卻是每次就只比她多出一萬,逗著她。
  那少女想是從未被人如此刁難過,臉都氣紅了,大叫:「二百五十萬。」
  不待拍賣師重複,歐陽慕玫跟著多加一萬,拍賣師鸚鵡似的說了句:二百五十一萬。此外沒人再給他施展口舌,鼓動氣氛的機會。
  那少女火了:「三百萬!」楚笑嶽幾次皺眉阻止她,說你本就不是什麼喜歡研究收藏書畫的人,何必非要跟她賭氣?但那少女此刻心裡早就沒了那幅畫,唯一叫下去的原由就是不能輸這口氣,尤其對手是個和自己一樣漂亮——甚至可以說比自己更漂亮的同性。
  歐陽慕玫自是再高一萬。
  那少女快被她氣得失去理智了,吼道:「五百萬!」
  楚笑嶽惱了,臉一沉,慍道:「你別再鬧了!」
  那少女卻不聽他的話,在歐陽慕玫加了一萬後,馬上就喊:「六百萬!」
  旁坐的人們全都是眉開眼笑、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場大熱鬧,覺得在金錢的烘襯下,這兩個女子的爭鬥別有一番趣味,比平日街頭兩個普通潑婦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要有情調而又火暴得多,他們紛紛猜測打賭這二位誰能贏,有人說照這架勢,這幅畫今天看來非得上一千萬。另有人說,這恐怕都打不住呢!就不知這倆妞都什麼來頭,看樣子都不像行家……
  歐陽慕玫倒要看她能撐到幾時,不急不燥只加一萬。
  那少女正是怒焰高萬丈,一咬牙就要乾脆直接喊出一千萬來。可忽然覺得楚笑嶽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身子,隨之她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拍賣師說了句「六百零一萬」,眼睛瞅著那少女等她再出天價,偏她卻出人意料地再不出聲了。一時場上人除了楚笑嶽之外,包括歐陽慕玫在內都極為奇怪,眼看她叫得正兇,怎地就突然沒了聲息?拍賣師連叫三聲:「六百零一萬!還有更高價沒有?六百零一萬!最後一次,六百零一萬!」一看那少女確實是無意再追了,他一錘定音,向歐陽慕玫一伸手,點頭道:「您的了。」
  最終朱瞻基的畫以六百零一萬成交,歸了歐陽慕玫。
  餘人一干好事之徒一看這一場好戲正在高潮卻是毫無徵兆的戛然而止說完就完,都大是失望。
  回到了薛君的別墅,一下車,梁海妮就迎了出來,笑問:「玩得怎麼樣?累了吧?」
  歐陽慕玫上前摟著她撒嬌:「啊,我都累死了!」
  梁海妮拉著她向裡走:「都買什麼好東西啦?」
  歐陽慕玫嘻嘻笑個不停,向那四個保鏢指去,只見他們正往返不絕,一趟又一趟地把那些堆積如山,足夠供她一個人到撒哈拉大沙漠去待幾年而絕不成問題的東西往她的屋裡搬,眼看須臾她那屋裡就成了倉庫。
  梁海妮看了好笑道:「難怪你不讓我代你去買,這些東西光是列清單怕就得用一包打印紙了。」
  歐陽慕玫吐著小舌頭,說:「本來我說這些東西我自己付帳的,他們不讓……真不好意思……」
  梁海妮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正巧一名保鏢拿著那幅畫從她們身邊走過,梁海妮黛眉一揚,「幾個月不見,你對書畫產生興趣了。」
  歐陽慕玫見她發現了這幅畫,立刻覺得不妙,拿起那幅畫正要說什麼,卻聽梁海妮接著說:「豐潤公司的拍品一向很有品位,來,讓我欣賞欣賞。」
  歐陽慕玫大驚,一鬆手,把畫掉在了地上。囁嚅道:「你……你早知道我會去……」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實在太傻,梁海妮那麼聰明,怎能想不到自己身陷蘇州,一定會設法向裕和集團在這裡的下屬機構求救?
  梁海妮不再說話,拿起地上的畫,坐到沙發上,打開賞玩起來。歐陽慕玫坐到她身邊,搖晃著她的身子嘟囔道:「其實……我這麼做只是覺得總被關在一個地方很悶嘛……我知道你們對我沒有惡意,但是……哎,就算是我爸,他要是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出去,我也會找機會遛掉的。」
  梁海妮忍不住笑她:「你啊,就會和我撒嬌。其實我沒有生你的氣呀,要是我在你的處境,肯定也會想到這個方法的。」
  晚上,她因這一天遛得倦了,懶洋洋地坐在窗前看星星,星光淡淡,隱隱約約有暗有明,明與暗的交映,令夜空不再沉寂。坐著坐著,就想到了楚笑嶽,她心裡氣苦,越不要想他他就越要到她心裡來搗亂。
  忽然,心飛天外的她輕哼起一首歌來──
  花影入水人入夢,風雨浮沉中,星海深處不勝寒,幽幽獨眠愁。
  不堪回首望年少,人間難預料,莫將煩惱著詩篇,淡淡紅顏笑。
  天涯人,悲歡皆夢,寂寞時,知己難逢。
  無奈時, 不妨隨風月朦朧,莫辜負,似水柔情。
  在水一方,歌聲裡,願化作彩雲飛。
  千言萬語,花落時,默默水東流。
  胡思亂想了好久,一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她張開小口打了個呵欠,伸著懶腰到浴室去沖過澡就睡覺了。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白天遇見了楚笑嶽,夜裡,楚笑嶽那惱人的面孔就又出現在她夢裡了。她在夢中,看見楚笑嶽緊緊地摟著自己,不住的親吻著自己,她氣道:「楚笑嶽,你既然已經另有所愛,又來纏著我做什麼?」楚笑岳像是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依舊愛撫著懷裡的女子。歐陽慕玫定睛一看,那女子哪裡是自己,分明就是那拍賣場上跟她爭強鬥勝的少女。她大聲怒吼起來:「楚笑岳,我歐陽慕玫哪裡比不上她,你為什麼為了她拋棄我?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楚笑嶽!你說話啊!楚笑嶽!楚笑嶽……」她不住地喊他,他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刹那間,她已是淚流滿面:「楚笑嶽,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我恨你!楚笑嶽,我恨你……」不料她這一哭倒真引起了楚笑嶽的注意,他抬起了頭望向她,不知怎地,他懷中的少女也一下子消失了,他走到她身邊,給她擦乾了眼淚,輕輕喚她:「玫玫,玫玫……」歐陽慕玫有些心喜,卻又說:「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卻又來哄我?」楚笑嶽卻始終又是推她又是叫她:「玫玫,玫玫……」
  驀地,她一下子醒了過來,猛然間睜眼一看,屋裡黑洞洞的,竟真有一個人影立在她床邊,而且那人正在輕輕推著她要叫醒她:「玫玫,玫玫,快醒醒……」
  歐陽慕玫嚇得立刻就要大聲尖叫出來,那人眼疾手快,又有先見之明,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啊。」
  歐陽慕玫大吃一驚:楚笑嶽?他怎麼會到這兒來?楚笑嶽把手從她嘴上放下,手上卻沾滿了她夢裡流下的眼淚,他笑問:「你夢見我了是不是?」
  歐陽慕玫哼道:「我夢你做什麼?」
  楚笑嶽笑著說:「你沒有夢見我嗎?那為什麼睡著睡著卻要喊什麼『楚笑嶽我恨你』?」
  歐陽慕玫想不到他竟聽見了自己的夢話,窘得說不出話來,又不由惱羞成怒:「你來這兒幹嘛?你怎麼找來的?你怎麼進來的?」
  楚笑嶽正色道:「我知道你是被綁架的,快起來,我帶你走。」說著就要拉她起來。
  歐陽慕玫用力推開他的手,低吼:「你放手!你看我這樣子像被綁架嗎?」
  「我只知道你被他們限制自由,你有危險。」楚笑嶽要把她從床上面拉起來帶走,突然手指觸到了她柔滑的肌膚,才發現她身上只有件不足遮體的微薄睡衣。
  歐陽慕玫又羞又氣,緊緊把被子擁在身上:「我才不用你救,你走吧!我的死活關你什麼事?」
  楚笑嶽急了:「這種時候你耍什麼脾氣,咱們先出去我跟你解釋……」
  「你有什麼好跟我解釋的?」歐陽慕玫冷笑,不知他是怎麼闖進這別墅的,雖然恨他怨他,但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感激他——儘管她自己不願承認。又覺得他要是被梁海妮等人發現可不得了,梁海妮武功那麼高深莫測,他這不是找死嗎?要是讓薛君知道了,她和他更得完蛋了。當下又連聲催促:「你走!你走!」
  楚笑嶽懶得和她爭辯,時間緊迫,萬一他潛進別墅時發現他又被他擊昏的幾個人被其他人發現了,驚動的人就多了,那時他即使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怕也救不走歐陽慕玫了。楚笑岳顧不了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氣,一把就將她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
  梁海妮正陪薛君在書房,突然警報器的紅燈亮了起來。
  梁海妮臉色一變:「有人闖進來了。」這座別墅的防禦佈置外松內緊,最厲害的機關人力全在樓裡,儘管如此,能衝破院裡院外重重關卡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來人也必是個高手。
  梁海妮道:「會是何霽嗎?」
  薛君搖搖頭:「他沒那麼自不量力……可是警察那邊……」
  梁海妮一看監視器屏幕,來人竟潛入了歐陽慕玫的臥室:「是沖著慕玫……」
  薛君有些奇怪:「來救這丫頭?」
  梁海妮歎口氣:「鳳姨,也許今天不應該讓她到外面去的……」
  薛君一笑:「聽說她在拍賣會遇見個人。」
  梁海妮也聽了那四名保鏢的彙報,他們清清楚楚的描繪出了楚笑嶽的形象的他的舉動。她立刻知道來的是誰了,臉上也現出了笑來:「這是慕玫的男朋友……」
  薛君道:「真是這樣就放他們走吧,我正在想著怎麼讓她走,這丫頭很鬼,又不能讓她起疑心……這也好……」
  梁海妮問:「鳳姨,你不想再和慕玫多聚幾天了嗎?」
  薛君搖首,不易察覺地輕輕一歎:「聚多久總要有散的時候……讓她去吧。」
  梁海妮應了聲,卻聽薛君又道:「不過,你給我去稱稱這人有多少斤兩,敢打我孫女的主意。」
  歐陽慕玫被楚笑嶽抱著,身上賴以遮體的薄被不講義氣地總想棄她而去向下滑落,她的一雙小手緊緊揪著被子,手被占著,腳卻不老實,不住掙扎地上下踢著:「楚笑嶽,你放開我,我不跟你走,我不要你救,你這個大壞蛋……」
  楚笑嶽不理她,兩隻鐵臂箍在她身上,叫她如何費力也掙脫不得。他快步抱她到窗前,歐陽慕玫一看,窗戶開著,是自己剛才看完星星忘記關上了,這給楚笑嶽的來去創造了方便。
  他正要帶著歐陽慕玫縱身從窗口躍下,卻見屋內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女子的黑影站在了他的身後。就沖她這悄無聲息,他便知道她的功夫不可小覷,同時,他感到了一股淩厲的殺氣。
  楚笑嶽只得放下了歐陽慕玫,轉身面對她。歐陽慕玫突然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梁海妮,又是害羞又是害怕,低著腦袋漲紅了臉,手上不忘趁這機會趕緊把被子像條大浴巾般牢牢裹在身上,一口氣在身上連著纏繞了七、八圈。身上整理得差不多了,抬眼一看,但見梁海妮冷豔逼人,滿臉肅殺之氣,平日待她時的溫柔和善早已蕩然無存。這可乖乖不得了,歐陽慕玫從不知楚笑嶽有什麼武功,雖惱他,可總不能讓他在自己面前血濺當場,又發現梁海妮眼露殺機,她暗一咬牙,也顧不得自己了,沖著梁海妮就走了過去,道:「我……」
  「他想救你出去?」梁海妮打量著楚笑嶽:以前見他長得不錯,想不到膽子也不小。
  「我……我不會跟他走的,你讓他走……」歐陽慕玫抓著她的手哀求。
  梁海妮卻不理會她,冷冷地對楚笑嶽說:「可惜,你這麼年輕……」
  楚笑岳和梁海妮並不熟,屋裡黑暗看不清容貌也更無法從聲音上聽出她是誰。當下泰然自若地笑道:「你覺得我要是死了很可惜?小姐何必這麼多慮?只是你想攔我,恐怕……」
  梁海妮沒再說話,石雕似的不言不動。
  楚笑嶽對她視若無物,走過來握住歐陽慕玫的手:「咱們走吧。」
  歐陽慕玫看看梁海妮,又盯著他,眼睛裡在說:「咱們走不了的,你快一個人逃出去!」不料楚笑嶽卻忽然摟住了她的腰,幾步間又把她帶到了窗前。
  這時,梁海妮出手了。她飛身縱起,一掌擊向楚笑嶽頸部。楚笑岳用力把歐陽慕玫向一旁推開三、四步,瞬息間迅速回臂,側身一避,右拳擊向梁海妮手臂。梁海妮手腕一沉,出指連彈楚笑嶽脈門。楚笑嶽將臂一旋,強大的轉勢要把梁海妮的手帶著轉動,梁海妮感到一股難抗的吸力,同時楚笑嶽的左手已雙指如劍,點向她的吼間。梁海妮仰面避過,起腳從右邊向他腰上踢去,這一腳來時無影無蹤,驀然而至已及腋下,楚笑嶽只得收右臂一護,左掌擊她腿,梁海妮不閃不避,反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迎上他的左掌,足尖在他掌上一點,借力騰身躍起,淩空另一隻腳掃向楚笑嶽的臉。楚笑嶽將身沉下避過,梁海妮的一腳幾乎貼著腦頂滑過……
  歐陽慕玫在一邊看傻了:想不到楚笑嶽竟也是身懷絕技而身藏不露的高手,難怪他有膽量來救自己,有本事潛入這座別墅。看他和梁海妮一如鷹一似鶯,往來交錯,高低騰躍,出招快若閃電,令她無從辨析,偏這一切竟都無聲無息,但所形成的勁風越來越強,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向後退,只覺靠近了便有要窒息的感覺。她著急擔心,既不想梁海妮會害楚笑嶽,也不願楚笑岳傷了梁海妮。
  忽然,兩個人雙雙躍起,人影淩空盤旋,歐陽慕玫看得眼花繚亂,眨眼間忽聽梁海妮一聲悶哼,落倒在床上,歐陽慕玫不禁驚叫,她怕梁海妮受傷,要奔過去看,楚笑岳卻知梁海妮是被自己點中了穴道,但以她的功力只會身上一時酸軟,五、六秒後她就能完全恢復。雖說只這一刹便已足夠他出手殺她無數次了,但他不欲傷人,拉著歐陽慕玫足下使力,鳥一般飛出了窗口。
  梁海妮見他們離去了,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其實剛才她是故意被楚笑嶽點中的,否則她知道楚笑嶽的功力和自己相差無多,怕是打上幾個小時也完不了,到時沒准兩人還都得「掛彩」,看得出楚笑嶽的對敵經驗不如她豐富,但他功力淳厚又很機謹,也許最終她能使計險勝,還是多半得付出沉重代價的。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試試他的功力,現在看來果真出眾,那就不如佯敗放他和歐陽慕玫趕緊走吧。
  片刻,薛君推門而入,一看屋裡打得亂七八糟,梁海妮一人坐在床上,遂問:「你沒事吧?」
  梁海妮搖頭,站起來說:「我沒事,鳳姨。」
  薛君放心了,問:「那小子怎麼樣?」
  梁海妮笑道:「論功夫比我稍差一點點,長相嘛和慕玫蠻相配。他是天會集團的總裁楚天的兒子……」當下把有關楚笑嶽的情形說了一遍。
  薛君聽罷沉下臉盯著她說:「慕玫一副狼狽樣子,你就讓他這樣把她帶走?」
  「她身上有條被子的……」梁海妮忍不住像是被歐陽慕玫傳染了般的吐吐舌頭,「難道你讓我對他說,『你等會兒別著急,先閉上眼睛等慕玫穿好衣服我再放你們走』?」
  薛君好笑地搖頭:「你真受那丫頭影響,再讓你們一起待幾年,你怕是也要和她那樣調皮了。」
  「鳳姨,我覺得你和她在一起,好像也變了……」她變得平易近人多了,否則以前梁海妮絕不敢這樣和她說話。
  薛君微一揚眉:「是嗎?」
  歐陽慕玫被楚笑岳強帶著「跳摟」,不自禁緊緊閉上眼睛,須臾覺得身子一沉已和他輕輕落在了地上。她又新奇又興奮地剛想歡呼,卻又聽樓門口一陣響動,一群保鏢已向他們沖了過來。
  楚笑嶽抱著她提氣騰躍,幾個起落已到了院牆邊,這院牆至少四米以上,他帶著一個人是如何上不去的,歐陽慕玫著急道:「你還是自己走吧,把我留在這兒好了,他們不會傷害我的……」
  楚笑嶽柔聲說:「別怕。」突然振臂一拋,歐陽慕玫立刻如一顆炮彈般地飛了起來,高高射向牆頭,她本能地大聲尖叫起來,楚笑嶽卻在這一瞬間躍起,淩空接住了她,此刻他們的高度正比院牆微高,楚笑嶽摟她落在牆頭,腳下稍稍一點,身形向下飄落,兩人輕飄飄落在院牆之外。
  不遠處停著楚笑嶽開來的車,楚笑嶽拉她跑到車前,把她送進車裡,自己從另一邊進去,開車奔向林外。這時,四、五輛車也從別墅裡追了出來。
  楚笑岳駕車飛馳,樹林裡樹木交錯,極難穿行,他卻開得很輕鬆,左轉右拐,很快把後面的「尾巴」全甩掉了。開了幾分鐘,他們出了林子,上了公路,又開了幾公里,才確信完全安全了。
  他松了口氣,把車停在了路邊,再看歐陽慕玫,見她嚇得臉色慘白,呆坐在那裡。
  楚笑嶽叫了聲:「玫玫。」把她摟在懷裡。
  歐陽慕玫卻立刻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馬上就要滑到胸下了,她趕緊把它拉好理了理。定定神,又看看楚笑嶽,一聲輕歎,把臉轉向車窗,望著冥茫夜色默默不語。
  楚笑嶽開口道:「玫玫……」
  「楚先生,」歐陽慕玫忽然轉過頭來說,「謝謝你。」
  楚笑嶽歎道:「你還恨我……」
  歐陽慕玫微微一笑:「一時夢話,你何必當真?」一對明眸望向他,卻見他臉上似寫滿了千言萬語。本道和他再無緣分,偏卻要再在這樣的境地同處,但這又如何呢?他對她家存著仇怨,而他也另有了所愛的人,其實重聚又有何益?只他這番冒死相救,確實令她感激,但她除了感激,又還能怎樣呢?以前情已了,現在恨也了了,他和她之間還再能有什麼?
  楚笑嶽道:「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歐陽慕玫一聽他說這話,忍不住惱了,大叫了起來:「你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當初有沒有聽我解釋?好,你救了我,我也謝你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是我求你救我啦?」
  不料楚笑嶽忽然笑了:「你真像個急性子的小孩子。」
  歐陽慕玫一怔:「你說什麼?」
  楚笑嶽卻樂呵呵地說:「你跟我大喊大叫了,你跟我發脾氣了,你不生我的氣了……」
  歐陽慕玫莫名其妙。
  楚笑嶽說:「每次你真正生氣的時候,就會越氣越平靜,你會什麼都不說轉身就走,可是你現在又叫又嚷,你不再若無其事了。」
  歐陽慕玫愣住了:他這麼瞭解自己!她歎了聲道:「是,我不生你的氣了,你救了我,我怎麼能再生你的氣呢?」說著低頭看著自己這身「衣服」。
  楚笑嶽笑道:「你不會是要說,假如你不是現在這麼狼狽,還是會馬上就離開吧?」
  歐陽慕玫心裡煩死了,自己這麼狼狽該怎麼辦呢?在他車裡躲一晚上?那等到天亮路上人多了更別想出來了;現在就走?深更半夜,自己這個樣子……她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又生起楚笑嶽的氣來:「都是你害的我!誰要你來多管閒事的?誰讓你自作聰明去救我出來?你……你害我這個樣子!你……」
  「好,我害的你,我是大壞蛋,你恨我……」楚笑嶽代她把原就念叨過的話重複出來。
  歐陽慕玫氣得真想咬他一口:「你到底想怎麼樣?」
  「慕玫,你知道我那天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和你們家有仇?」楚笑嶽扳過她的身子正色道,「你以為我就是想著報仇嗎?那樣我何必告訴你?我何必讓你知道了以後再去告訴你爸爸?我幹嘛要轉暗為明自找麻煩?」
  「因為你傻!」歐陽慕玫忿忿地說。
  「好,我傻就傻在不知道你這個小傻瓜比我更傻。」
  歐陽慕玫瞪眼道:「你說我傻?」
  「我那天其實是想告訴你真相,再和你商量解決的辦法,可是你什麼都不聽我說,大笑一陣就走了。」
  「解決的辦法?」
  楚笑嶽歎口氣,說道:「你知道當我一聽到你是歐陽昱的女兒我有多吃驚?我懷疑你……」
  歐陽慕玫替他冷冷地說:「你懷疑我是商業間諜。」
  「對不起……所以我在賓館酒醒了以後知道是你回來,但卻……後來我明白是我錯怪了你,可你再沒有來見我……」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歐陽慕玫忍不住要問。
  楚笑嶽沉默片刻,說:「我記得你說你最不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得先想辦法讓我爸放棄報復裕和集團的計劃,又不能讓他知道我是為了你。這件事得慢慢來,這幾個月我一直盡力想讓他認識到打擊裕和集團對天會集團也不會有太大好處,多半會兩敗俱傷。但是你突然來找我了,我想把事情告訴你也好,可你只聽我說一半的話……你說你是不是一個急性子的小孩子?」
  歐陽慕玫瞪著一雙美目,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哎,我可不是你……」
  「我怎麼了?」
  「你那麼會騙人……」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都是你騙我!」
  「我又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她想說:你騙我說過你只喜歡我,可你身邊帶著另外一個女人!但這話她又不好意思開口。
  「玫玫。」楚笑嶽伸臂摟住她。她扭動身子脫開他的手。楚笑嶽真搞不懂她了:「你還生什麼氣呀?」
  「我問你……」她想了想,一時也不好措辭,只得直說,「你帶到蘇州來的那個女孩兒是誰?」
  楚笑嶽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楚笑岳邊笑邊道:「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咱們兩家之間的事才動的氣,想不到原來是吃醋……哈哈哈哈……」
  歐陽慕玫本來剛和他解了個大誤會心情好了些,見他一提那少女竟然這樣,又惱了起來:「楚笑嶽!你笑什麼?」
  誰會為自己不愛的人吃醋?楚笑嶽知道這點,所以他開心極了。
  歐陽慕玫叫道:「你笑夠了沒有?你瘋啦!我沒逼你說她是誰,你愛說不說,有什麼好笑的?」
  楚笑岳強忍住笑:「她是我妹妹。」
  歐陽慕玫怔住了,他妹妹?她忽然也笑了起來。
  楚笑嶽聽出她笑得有異:「你不相信?」
  「我想起了一首歌。」
  「嗯?」
  「是孟庭葦唱的。」
  「哦——《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哼。」
  「哎,就這一個,真的。她叫楚西雨,她在德國長大沒回過大陸,今年香港回歸的時候她到香港玩了一趟,又跑到大陸跟我搗亂。她聽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就一定要先來蘇州好好玩玩,還非逼我給她當導遊。昨天心血來潮要去買中國書畫,我帶她到拍賣會上,想不到碰見了你,你們還看上同一件拍品。」
  歐陽慕玫漸漸信了,這一下立刻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原來自己生了半天的氣吃了整壇的醋,卻都弄錯了,那是他妹妹!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自己都覺出發熱得厲害。她把頭垂得低低的不說話,生怕自己的一張紅臉蛋被楚笑嶽看到……
  不知怎麼搞的,再醒過神來時,她已被楚笑嶽緊緊地擁在了懷裡,她心裡高興,便自順從地依在了他胸前。他卻還沒有笑夠她:「難怪你今天在拍賣會上偏要咬著她不放……」
  歐陽慕玫害羞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許你再說了!……哎呀……」楚笑嶽突然在她手心上親了一口,癢得她叫了起來。
  她紅著臉揮動著一雙粉拳不依不饒地不住捶他,可這一折騰,身上的被子又滑了下來,她趕緊停手抓住,心想得找個東西把身上這不聽話的傢伙固定好,一眼瞥見了楚笑嶽領帶上的領帶夾,不管它有沒有用,馬上把它揪下來夾住了身上的被子,小東西的效果不大好,倒也勉強湊合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來一件奇怪的事:「對了,你妹妹怎麼今天一叫到六百萬就不叫了?」
  「哎喲,快別說這事了,」楚笑嶽苦笑,「我當時讓她別再鬧了她不聽,我點了她的啞穴,所以她叫不出來了。她為這事,等我一回去差點把我吵聾嘍。」
  「等你回去?你們沒一塊兒回去?」
  「我得跟著你,看他們把你帶到什麼地方啊。」
  「咦,我怎麼沒發現你跟在後面,我看那四個人還特意觀察你……」
  楚笑岳得意道:「我開車的技術好哇……」
  「哼,吹牛!你上回喝醉了酒……」歐陽慕玫想說他那回的臭事,突又覺得不對,回想他剛才駕車靈巧迅捷地在林中穿梭,確實是技術高超,莫非那天他和薑婉盈會晤後酒後開車……她不禁問,「喂,你那天為什麼會開車開得那麼糟?」
  楚笑嶽笑問:「說了你不生氣?」
  「你要是不說我更生氣啦。」歐陽慕玫嘟著小嘴兒佯嗔道。
  楚笑嶽坦白招供:「我當時是想看看你『花容失色』是什麼樣子,可惜半途你就找藉口溜了……哎,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也不用我假裝……」
  「好哇你楚笑嶽!」歐陽慕玫惱怒地又捶打起他來,叫道,「你害死我了!都賴你假裝把車開得一塌糊塗,我才害怕說要逛商場躲開你,結果進了商場我就讓毒販子栽贓,讓犯罪集團注意……你你你……我這些倒黴事都是你惹的!你就是為了逗我!」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可是你受驚嚇的樣子特別可愛!當然生氣的樣子一樣可愛……」楚笑嶽哄著抓住了她的一雙白玉般的小手。
  歐陽慕玫氣鼓鼓地說:「你就是喜歡看我害怕看我生氣看我傷心是不是?你就見不得我開心見不得我高興見不得我笑!」
  「哎呀,天地良心……」
  「你沒良心!」歐陽慕玫轉過腦袋不理他,一會兒卻又想到一件好奇的事,「你的武功是從哪來的?」
  「小時侯我身體不好,我爸逼我練的。強筋壯骨……」
  歐陽慕玫恍然大悟:「我現在懷疑那天交警檢查你有沒有喝酒的時候,儀器並沒有出錯。說,是不是你搗的鬼?」
  「對,無論我喝多少酒,只要神智還清醒,他們就絕對查不出我。」
  「為什麼?」
  「這是個秘密。」楚笑嶽壞壞的一笑,「我告訴你,你親我一口。」
  歐陽慕玫眼珠一轉,笑道:「我不用你告訴了,我知道。」
  「你知道?」楚笑嶽感到奇怪,「你說說看。咱們打賭,你要是輸了,你得親我一口。」
  歐陽慕玫側頭問:「我要是贏了呢?」
  楚笑嶽理所當然地說:「那我親你。」
  歐陽慕玫不依道:「好你個楚老闆,真是會做生意!」
  「你不是知道嗎?你快說啊。」
  歐陽慕玫搖頭晃腦得意地說:「我看過一部武俠小說,叫做《天龍八部》。那裡面的主人公段譽內力深厚,可以運功把自己喝進去的酒全部逼出體外,所以他喝多少酒都不會醉。我看你是沒有那種神奇本領的,不過你也有內功,你最低限度可以讓喝進肚子裡的酒迅速化成汗蒸發,把酒氣逼出來。所以那天我會聞見那麼重的酒氣,可開了會兒窗戶就全沒了。等警察檢查的時候,你已經沒有酒氣啦,所以他查不出。怎麼樣?本小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學富五車』,對武功的理論經驗絕對豐富。嘻嘻,我說對了吧?」
  「好,你說對了……」楚笑嶽摟過她就親了起來。
  「唔……說好了只親一下的……」
  「我說過嗎?」這「奸商」說的是「我親你」,卻沒說好數量。
  楚笑嶽摟著她繼續……
  歐陽慕玫下了飛機,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楚笑嶽陪著她到了她家。
  她和楚笑嶽走進別墅的院子裡,小狗皮皮正在院子裡玩,看到她立刻撲了過來,一人一狗久別重逢,抱在一起又親又蹭。可一些保姆啊,保衛啊看了她可就不那麼熱情了,直瞪著個眼睛張大了嘴,像是看到外星人光臨或是如來佛顯聖。
  他們把歐陽慕玫看得心裡發毛,她一個勁點頭直笑著招呼:「大家好……大家早……」可沒人回應她。她實在受不了他們的驚異表情了,抱著皮皮拉著楚笑岳就往樓裡跑,好在沒有人把她像刺客般的攔在外面。
  歐陽慕玫和楚笑嶽進了大廳,卻見父親歐陽昱正從樓上下來,她放下皮皮,跑過去摟著歐陽昱笑叫道:「爸爸——」
  歐陽昱吃了一驚:「玫玫?你真的是玫玫?」
  「怎麼你……」歐陽慕玫不明白父親怎麼會見了自己就這個反應,驀地記起了一件要命的大事:薛君複製過自己,那個克隆的「歐陽慕玫」一定見過父親了,她冒充自己,難怪院子裡那些人見了自己會那麼驚異,因為他們發現這世上竟忽然出了兩個歐陽慕玫!一時她急了:「我真的歐陽慕玫啊,我是你的女兒,我『原裝』的!我是『正版』!那是假的!是克隆的!」
  歐陽昱立時恍然,快速用力摟了摟她,低聲說:「玫玫,爸爸知道了,爸爸現在先不能認你……」
  歐陽慕玫一怔:Why?
  歐陽昱推開她,向樓上使了個眼色:「你媽……你先別這麼叫她……」話沒說完,樓上歐陽慕玫房間裡的薑婉盈已經聽到了歐陽慕玫的叫聲,立刻從屋裡跑了出來,一看到歐陽慕玫,又驚又喜,三步並兩步地從樓上奔下來摟住了她:「玫玫!玫玫……」
  原來那一日在道觀外,梁海妮以一個克隆的「歐陽慕玫」將真歐陽慕玫「掉包」,薛君雖然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裡就複製出一個和原人一模一樣的克隆體,但對於讓她擁有和原人一模一樣的思想記憶卻無能為力,除非是把原人的「軟件」都移動到克隆體內——她自然不會對自己的孫女這麼做,所以那假「歐陽慕玫」一出世就是腦中一片空白,是個不會說不會笑的白癡植物人。
  這樣等詹姆斯回到車上,就看到「她」倒在裡面昏迷不醒。詹姆斯果然只道是暗殺薛君的人還有落網之魚,他們不甘心一套完美的暗殺計劃被自己搞得功敗垂成,趁他不在便來加害了歐陽慕玫報復他,當下趕緊送她去醫院。
  薛君令人昏迷的手法豈是普通醫院便能查出的?醫生們都說看不出她有任何問題,她身體的任何部分包括大腦都十分正常。詹姆斯無奈,心想也不能總讓她這個樣子留在蘇州,還是把她送到她家人身邊也好方便照顧她。遂離開了蘇州,送她回到她家。由於還有許多公務,只能送她到家,和歐陽昱解釋了幾句就走了。
  歐陽昱一見女兒這個樣子,馬上心急如焚地送她去昌裕研究中心,可那些專家教授們竟也束手無策,只是說她已完全失去記憶,他們沒有辦法再令她蘇醒過來,恢復正常,此外她身體其它部分一切正常。歐陽昱悲怒交集,差點沒下令讓「昌裕」關門大吉,把那群飯桶神醫全掃地出門。
  既然「昌裕」無能為力,歐陽昱只得把「歐陽慕玫」帶回家裡照顧。歐陽暄宇和歐陽昱傷心欲絕,整天守在「歐陽慕玫」床前。歐陽昱撫摩著「女兒」,暗想自己與妻子分離近二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消息,她卻避瘟神似的躲著自己不來相認;而現在連女兒也……突然,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當他摸到「歐陽慕玫」的頭上時,發現那裡少了一小塊疤——那是歐陽慕玫小的時候淘氣在院子裡爬到假山上後往下跳,結果一下沒跳好頭磕到石頭上碰傷的,好在沒傷到臉,這疤藏在頭髮裡別人看不到。所謂「克隆人」只能是跟「原裝產品」基因相同,但由於他們降生過程中許多非遺傳因素,就連他們的身體也可能存在細微差別,至於「原裝產品」因後天緣故所形成的東西它可就更不會也有了,饒是薛君神通廣大,也弄不出和原人一絲不差的克隆體來,偏歐陽昱又是如此細心,把這缺陷發現了。
  歐陽昱立刻吃了一驚,心裡疑雲頓起,好在歐陽慕玫小時候實在太淘氣,平日磕磕碰碰受點小傷免不了,身上隱藏著不少的「記號」。這點沈馨玫在的時候還不怎麼顯露,一來媽媽照顧得比誰都細心,再者她那時也小,比較乖,沒出過什麼事;但後來沈馨玫出了車禍離開了父女二人就不一樣了。而且她的小狗皮皮一向喜歡圍著她,就算在她睡覺的時候也總想跳到她床上和她玩,但這回她回來皮皮卻對她一點都不熱情,顯然她身上沒有它熟悉的味道……
  再一查「記號」,歐陽昱便確定了:這不是玫玫!可她怎麼會這麼像自己的女兒,就算歐陽慕玫有個雙胞胎姊妹也不會和她這麼像!他把心裡想的和父親歐陽暄宇說了。片刻,兩個人同時想起了那只近日弄得沸沸揚揚的英國小羊:多利。
  克隆!
  這父子倆全是睿智過人深謀遠慮之人,忽遇大變異常冷靜,幾秒鐘內他們就從眼前這事想到了大大小小千千萬萬個陰謀。而又同時決定:先不動聲色,做好準備靜觀其變。同時派人暗中四處尋找真的歐陽慕玫。
  知道了變成植物人的並非自己的女兒/孫女,兩個人都略舒了口氣,可又擔心真正的歐陽慕玫遇到了什麼危險。歐陽昱見天色已晚,勸父親先回房休息了,自己又在女兒房裡待了會兒,看著床上昏迷的那個和自己女兒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女孩,思忖著玫玫現在究竟會在什麼地方。
  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歐陽昱拿起來:「喂?」
  但電話那頭的人一聽是他竟未說話,他立刻就想到是誰了:「馨玫?你別掛斷,我知道是你!」
  薑婉盈是因為從蘇州回來,給歐陽慕玫打電話,可她的手機總是關著似的撥不通,因而想打她臥室的電話試試,想不到接電話的竟然是歐陽昱。她怔怔地握著話筒,理智告訴她應該趕緊掛斷,否則就什麼都瞞不住了。可這是她的丈夫啊!這是她最最思念的人!分別多年,此時卻又咫尺天涯不得重會,現在……就算能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啊……她雙眼潮濕,咬著嘴唇不說話,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儘量裝做平靜地問:「您是歐陽先生嗎?我是薑婉盈。」
  歐陽昱心裡重重一歎,她有苦衷他怎忍逼她,他道:「哦,對不起,薑總。你是找玫玫嗎?」
  哎!「姜總」……薑婉盈的淚不絕地滾了下來,她吼間哽咽,說不出話來。
  歐陽昱卻在須臾間想到個誘她自己吐露實情的法子,說道:「玫玫現在昏迷不醒,她……」
  薑婉盈一聽就急了,忙問:「玫玫怎麼了?」
  歐陽昱哀歎:「醫生說她失去記憶了……」
  薑婉盈腦袋裡「轟」地一下,放下電話就沖出樓開車奔向歐陽昱那裡。
  一看寶貝女兒那樣半死不活地昏迷在床上,薑婉盈的心都碎了,又哭又喚也無濟於事,歐陽昱自更百分之百認定她絕對是妻子沈馨玫無疑。但不知是什麼天大的事使她對此絕不坦露,他等她自己告訴他,索性也不先說破。
  姜婉盈留在歐陽昱家裡幫著照顧「歐陽慕玫」,但她畢竟是歐陽慕玫的母親,雖說一時心痛亂了方寸,可沒多久也瞧出了這不是真正的女兒。因為她雖然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不像歐陽昱知道那麼多歐陽慕玫自己折騰出的「記號」,可她卻清楚歐陽慕玫身上有一個天生的標誌:在她的左乳上有一顆紅痣。可當薑婉盈幫「歐陽慕玫」洗澡的時候卻發現她身上少了這顆痣。
  她忍不住要暗示歐陽昱好好檢查一下這是不是真的女兒,但又不能明說,因為明說了就表明她對歐陽慕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她不是歐陽慕玫的母親又是誰?歐陽昱卻裝糊塗,假裝不懂,就等著她自己挑破。她又急又氣,既著急擔心真的歐陽慕玫現在的安危,又生氣歐陽昱怎麼這麼粗心大意,連自己的女兒都分不清,這爸爸實在太不稱職!還想他這麼糊裡糊塗的,這二十年來還不定得讓玫玫受多少委屈呢……這一想,當媽的心更疼了起來。
  這天她正在歐陽慕玫的屋子裡守著那個克隆人,歐陽慕玫就回來了。
  歐陽慕玫想著爸爸的意思,隱隱有些領悟,但突然被母親摟住,也是心情激動,心裡大叫「媽媽、媽媽」,嘴上卻只能說:「姜阿姨姜阿姨……」
  歐陽昱站在薑婉盈背後,暗暗向歐陽慕玫使了個眼色,忽然又厲聲喝問:「你是什麼人?」
  歐陽慕玫與他父女間心有靈犀,配合著說:「爸爸,我是玫玫啊,我是你的女兒,你怎麼不認識我?」
  歐陽昱冷笑道:「我的女兒就在家裡,你要冒充她可來的不是時候。」
  「爸爸……」歐陽慕玫委屈地叫了一聲,可憐兮兮地像是不知能說什麼的站在那兒,只是眼淚一時還沒那麼快就醞釀出來。
  薑婉盈卻馬上認定她肯定是自己的女兒,見歐陽昱這個糊塗爸爸竟然不認她,給女兒這種天大的委屈,她心疼之下忍不住說:「歐陽先生,她才是你真正的女兒……」
  「為什麼?」歐陽昱心裡為即將得到的成功暗喜。
  「因為……」沈馨玫話到嘴邊口難開。
  歐陽昱陰沉著個臉問歐陽慕玫:「你是誰?誰派你來的?」又看了歐陽慕玫身後的人一眼:「楚笑嶽?你送這麼一個人到我這兒來……」
  楚笑嶽一皺眉,他不明白這裡面的事,覺得歐陽慕玫他們家實在奇怪,這天下居然有這樣的父親?可這時他卻見歐陽慕玫把手背在身後,沖他擺了擺。他立刻明白這裡面有隱情,遂道:「歐陽先生,想不到您竟然不認識自己的女兒。」
  歐陽慕玫也說:「爸爸,我真的是玫玫呀!你真的見到另外一個我了嗎?那是複製的……」
  歐陽昱哼了一聲:「卻不知誰才真是複製的。楚笑嶽,你我之間有什麼仇怨咱們儘管商場上解決,用這種方法,就似乎太弄巧成拙了。」
  楚笑嶽微微一笑:「是真是假,你這做父親的一相比較就應該很清楚了,比如也許她身上有什麼特別的胎記,或者……」
  楚笑嶽這句話可正中歐陽昱下懷,他心裡暗叫了聲好,說道:「這我一時想不起……」他是等薑婉盈說出來。
  歐陽慕玫的聰明遺傳自父母雙方,姜婉盈的智慧同樣是不可小覷的,何況她是最瞭解歐陽昱的人,暗自琢磨這人今天怎地就這麼笨得反常?須臾便明白了他是別有用心。
  她輕哼了一聲,說道:「歐陽先生,我今天下午還有事,我先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歐陽慕玫趕緊拉住她:「姜阿姨,我爸不認我,你走了誰幫我?」
  薑婉盈一笑:「你別著急,我想他總會認你的。」輕輕放下她的手,逕自離開了這座別墅。
  歐陽慕玫怔望了半天薑婉盈的背影,待實在看不見了,她一下子躺倒在了沙發上,叫道:「爸爸,咱們演砸啦!」
  歐陽昱一歎,轉望著楚笑嶽:「小夥子,多謝你鼎力配合,剛才的事……」
  楚笑嶽笑道:「我知道伯父您一定用心良苦。」他已聽歐陽慕玫講過了她家的事,這會兒工夫已猜出了些眉目。
  歐陽慕玫說:「爸爸,你也是一見著我媽媽就心裡亂啦,媽媽那麼瞭解你一定就像你瞭解她一樣,她才不會相信你會突然變得那麼糊塗,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把自己女兒當騙子趕走的。就算是常人,見著一個和自己女兒一模一樣的人——即使知道她是克隆的也要多看幾眼,好好問問呢。」
  歐陽昱歎道:「看來還是我露出了破綻。」
  楚笑嶽卻說:「不過,我想伯母突然匆匆離開,這也是很反常的,明明她剛才還在想辦法要幫玫玫澄清身份。這就說明她是看出了您的破綻,可這也使她自己露出了破綻。」
  歐陽昱連連點頭:「對……」心裡對楚笑嶽更覺欣賞,忽然想起女兒臨去蘇州還對他恨得牙根癢癢的,怎麼現在……?他看著歐陽慕玫和楚笑嶽一笑:「你們……」
  歐陽慕玫俏臉一紅。
  「姜阿姨!姜阿姨!」歐陽慕玫心急火燎地沖進了薑婉盈的辦公室。
  薑婉盈正在看一份合同,突然見她滿面焦急之色的跑了進來,忙放下合同問:「怎麼了?」
  歐陽慕玫著急道:「都賴楚笑嶽啦!他說他爸當年在股市輸在我爸和我媽手上過,他現在也要在股市和我爸比拼一場。哎呀,我爸也是,居然就答應奉陪了!他們……他們誰都不聽我的,昨天就開始了……氣死我了!」
  薑婉盈微微一笑:「楚笑岳的父親是……」
  「楚天。姜阿姨,你認識這個人嗎?」薑婉盈當然記得,當年在香港,楚天是她一個很厲害的對手。她點點頭,立刻明白是楚天派兒子來報復歐陽昱。
  歐陽慕玫半身趴在她的桌上愁眉苦臉地說:「我怎麼辦啊?」
  薑婉盈笑問:「你盼望誰贏啊?」
  「姜阿姨!」歐陽慕玫嘟著嘴說,「我當然希望他們誰都不輸也誰都不贏啦……他們真是有錢撐的!他們要是萬一誰輸了,可就損失慘重了……我……」
  薑婉盈問她:「你想幫他們?」
  「我才不幫他們!誰也不幫!」
  「如果必須幫一個呢?」
  「那……還是幫我爸啦。」
  「楚笑嶽呢?」
  「哎呀……」歐陽慕玫頭大如鬥,忽又道,「對了,他們不聽我的勸,我要給他們搗亂!我可以放病毒到交易市場的計算機系統裡,讓他們死機,讓他們的整個系統癱瘓,所有的人誰也甭想炒這些見鬼的股票!……啊,想起來了,我乾脆還是攻擊銀行的計算機,只要銀行一亂套,他們就誰都調不出錢……哈哈哈……嗯,他們的錢都存在什麼銀行來著?我想想……」她要說幹就幹,不住打量著薑婉盈桌上的電腦,似乎打定主意就在這兒用這傢伙作案了。
  薑婉盈嚇了一跳:「玫玫你瘋啦?這是犯罪!你這幾年的法律學哪去了?你這丫頭……你這是遺傳誰呀?」
  歐陽慕玫看她著急暗自好笑,故意道:「這個……嗯……我爸平常還是比較理智的,否則做事總像我這麼充滿激情,裕和集團早完蛋了……我媽呢……對!我就是遺傳我媽的基因,據說她當年在股市特別瘋狂。」
  薑婉盈默默「自我檢討」:狂嘛,她沈馨玫自視技高也許有點;可是她一向行事謹慎,投資準確,怎麼說也沒這丫頭這麼瘋啊?否則還不早在二十幾年前就賠得跳摟自殺了?
  歐陽慕玫看著她,討好地求她:「姜阿姨,你幫幫我嘛!」
  薑婉盈點點她的腦袋:「怎麼?想把姜阿姨也拽進去?玫玫,他們資金雄厚,這一鬥起來,外人很難干涉。」
  歐陽慕玫急道:「那你要幹看著嗎?還是要再以你的火眼金睛看准機會坐轎子猛賺一筆?」
  薑婉盈莞爾說:「你說對了。不過到時候賺得最多的還得是你爸和楚笑嶽。」
  歐陽慕玫認真地提醒她:「你該用『或』!但他們一個賺了,另一個怎麼辦?肯定得陪!我……」
  「你這孩子,」姜婉盈搖頭歎息,「我那些日子教你的東西你全都就飯吃了。」
  歐陽慕玫怪委屈的:「你教我自己怎麼炒股,又沒教我怎麼阻止別人炒股,人家非要用億萬鉅資在股市鬥法,我有什麼辦法?我動之以理曉之以情,我勸得嘴皮子都破了,按理說要是在法庭,八個陪審團也得全被我感動了,可這倆人……」
  姜婉盈真拿女兒沒辦法,隨手敲敲鍵盤打開一個軟件:「你過來看。」
  歐陽慕玫湊到她身邊,一看顯示屏:「這是……」這像是分析股價變動趨勢、買方賣方力量增減轉變的K線圖,但彎曲交錯,與普通的K線圖又極有差異。繪K線圖是股票交易最基本的常識,薑婉盈並沒有特意教過她。薑婉盈說:「你沒有仔細分析過他們……」
  「分析過!」歐陽慕玫沒待她說完就冤枉地叫起來。
  「那就是用普通的K線圖了,這你還不上他們的當?我用這個分析我也得上當,這麼著怎麼看他們都是在做殊死搏鬥。你研究過《易經》是不是?」
  「可那是為了編軟件……」歐陽慕玫喃喃。
  「你仔細看看這個,給你十分鐘的時間,看你自己看不看得出來。」
  其實根本不用給她十分鐘,十秒都不用——楚笑岳和歐陽昱一做多一做空,明者為敵暗中合作的事歐陽慕玫一清二楚,他們這麼做賺錢是在其次,主要是楚笑嶽想做個和歐陽昱較量的樣子給他父親楚天看。歐陽慕玫來找薑婉盈是覺得她要是知道老爸和人在股市比拼,出於夫妻之情連理之義怎麼著也得拔刀相助啊,到時自己就有確鑿的證據說她就是自己的媽媽沈馨玫了。想不到她竟這麼厲害,兩大高手聯合作勢竟就瞞不過她的眼睛!歐陽慕玫看著那暗藏周易原理的股市分析軟件,心中一動:「哈哈……這不也是證據嗎?爸爸說媽媽善於以周易分析股市情態,她現在把這個軟件給我看可露餡了!嗯,得想個辦法讓爸爸看看鑒定一下……」
  當下她撒嬌地晃著薑婉盈說:「姜阿姨,我現在哪還有心情研究軟件啊,你講給我聽嘛。」
  薑婉盈撫撫她的臉蛋,笑道:「看來楚笑嶽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想他這次和你爸明著爭鬥其實合作是做給他父親看的,好讓他父親知道他確實盡力了,但無能為力,然後他恐怕會給自己製造點危機,最後讓事情以你爸爸不記前嫌,反和他化敵為友相助于他而告終。這樣皆大歡喜,他也好給他父親個交代,化解些當年的恩怨,而且現在東南亞正鬧金融危機,雖然天會集團總部在德國,主力在歐洲,歐洲和亞洲國家的經濟關係又低於美、日,但還是多少會受影響的,這個時候花精力和裕和集團為敵也不是明智之舉……我相信楚笑嶽會勸服他父親的,到時你們……」
  「姜阿姨,」歐陽慕玫心想媽媽實在厲害,她問,「真的嗎?」
  「你不相信姜阿姨?」
  「當然相信啦!」歐陽慕玫高興起來,「太好了!嘻嘻……我餓了。」
  姜阿姨一怔:「什麼?」
  歐陽慕玫笑嘻嘻的說:「我一高興就會食欲大增,姜阿姨咱們吃飯去吧,我今天要多吃點。」
  薑婉盈笑道:「好啊,走吧。」
  正要退出程序關上電腦,歐陽慕玫卻搶先一步,一按POWER鍵,直接關機了。
  薑婉盈不禁一皺眉:「玫玫,你怎麼這樣關電腦?」她倒不在乎這樣做對電腦有什麼損失,只是奇怪像歐陽慕玫這麼精通電腦的人竟然不懂這個規矩。
  歐陽慕玫吐吐舌頭:「我忘了……」
  「你呀,一高興就樂瘋了是不是?」薑婉盈摟著她的肩,和她走出了辦公室。
  兩人坐電梯下樓來到停車場,歐陽慕玫突然想起一事,叫道:「壞了!」
  「怎麼啦?」
  「我把車鑰匙忘在你的辦公室裡了。」
  「沒關係,坐我的車好了,咱們吃完飯再回來取。」
  「不不不,姜阿姨你等會兒我,我還是先去拿它……」歐陽慕玫說著轉身跑回了樓裡。薑婉盈笑著搖搖頭,站在陰涼處等她。
  歐陽慕玫一路狂奔,飛快地回到了薑婉盈的辦公室,隨手把剛才故意放到桌上的鑰匙裝進包裡,幾乎同時用另一隻手打開了電腦。她早觀察到,薑婉盈的電腦有一段特殊的程序,萬一突然死機或斷電,下一次用熱啟動也好冷啟動重新開機也罷,只要再進入DOS,屏幕上出現了C提示符,直接按一下回車鍵就可以再進入上回突然被中斷的程序。她之所以剛才一下子就搶先一步按了POWER鍵,就是因為還沒搞清薑婉盈的這個軟件的名稱,怕一會兒回來還得自己找浪費時間,因而要利用薑婉盈的電腦的這個功能,帶她迅速進入那個程序。
  進入了程序,屏幕上出現了神奇的圖表,歐陽慕玫心想,自己要是帶張磁盤能把這軟件拷貝回去給爸爸看就好了。可惜她雖然迷於電腦,也還沒癡到要整天出門兜裡還插張軟盤以備不時之需的地步。她用鼠標試了試,發現這軟件支持圖表打印,當下趕緊打開打印機,可一時在這屋裡找不著空白打印紙,又總不能把薑婉盈公司的合同當廢紙用。正四處張望,突然靈機一動,從包裡掏出手帕來,反正這打印機可以在布料等特殊材料上打印。須臾,屏幕上的圖表印到了歐陽慕玫的手帕上。大功告成,歐陽慕玫欣喜地關上電腦和打印機,把手帕藏好,出了薑婉盈的辦公室。
  歐陽慕玫興高采烈地找到歐陽昱。
  歐陽昱看她這樣,只道薑婉盈要出手相助自己了,忙問:「怎麼,你已經和你媽說好了?」
  「沒有,媽媽對你和楚笑嶽的事無動於衷。」
  「那你高興什麼?」歐陽昱皺起了眉。
  歐陽慕玫神秘兮兮地從包裡拿出那印了圖表的手帕:「爸爸,你看這個。」
  「什麼東西?」歐陽昱看了奇怪,「藏寶圖似的還印在手帕上……」接過一看,立刻愣住了。
  歐陽慕玫問:「這是媽媽的手筆吧?」
  歐陽昱捧著那手帕,目不轉睛地看著:「是,這是馨玫自己發明的,她常這麼畫……馨玫……」
  「哈哈……爸爸,這就是她是我媽媽的證據啦。」一會兒,歐陽慕玫的小眉頭也皺了起來,「可是怎麼讓她親口承認呢?」歐陽昱坐在那裡沉默不語。
  歐陽慕玫側頭看著父親,突然一拍手:「有啦。」
  歐陽昱大喜,以為她有什麼高明見解,趕緊洗耳恭聽。
  歐陽慕玫一本正經地說:「爸爸,你能不能雇一些殺手來?」
  歐陽昱一聽就洩氣了,知道她這又是在信口開河亂出餿主意了。他靠在椅背上不說話。
  這要是裕和集團的人,一看總裁這副樣子,就馬上知道他是對自己的提議不感興趣自己最好趕緊閉嘴。偏他女兒就是不理會這個,接著異想天開道:「你可以雇一些殺手,讓他們在媽媽面前假裝殺你,這就比在股市鬥法兇險多了,到時媽媽肯定得奮不顧身地擋在你面前,有子彈她會替你挨……這她還能裝得下去嗎?」
  歐陽昱聽得無可奈何的直搖頭,表示不會採納。
  歐陽慕玫卻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怎麼啦嘛?多好的法子呀!」
  「這就是你的好主意?胡鬧!」
  「你……我那麼費盡心機幫你,你怎麼能不領情呢?其實媽媽承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對我無所謂的,反正她對我這麼好。可是她對你就不一樣了……哎!我是為了你……」
  歐陽慕玫有克隆體的事一直被歐陽昱等人作為一個機密嚴密封鎖,知道的人屈指可數。
  她把遇到薛君的事詳細地敘述給爺爺和父親。歐陽暄宇一聽便隱隱料到薛君就是當年的丁慧鳳,想不到她不僅醫術驚人逐顏有術,竟還已弄出了克隆人,而且還克隆了自己的孫女。他想她此番不過是要見見孫女,並無其它用意。又知各國現在都在口誅筆伐對人類運用克隆技術,若是外人知道歐陽慕玫有克隆體的事,一定會大力調查,一旦注意到丁慧鳳,怕不知得給她帶來多大麻煩。因而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卻要歐陽昱派人秘密把歐陽慕玫的克隆體送到昌裕研究中心藏了起來。夜深無人時,他獨憶前塵,亦不免為當年事慨歎……
  歐陽昱相信薛君就是二十年前帶走沈馨玫的人,他一定要查清這神秘女人的身份。可當他按照歐陽慕玫說的地址派人到蘇州尋找時,那座豪華別墅之中除了幾個從當地雇的一些根本不知這豪宅主人是何方神聖的看守傭人外,薛君、梁海妮等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歐陽昱和楚笑嶽本都很忙,加之近日兩人股市鬥法,更都沒多少時間理會歐陽慕玫,她整日過得百無聊賴,大部分時間就都耗在了電腦桌前。
  一日上網後,發現有一堆「網蟲」正在不著邊際的神侃,討論思維錄入的出現,以及它進一步發展,是否會使人類最終完全找到人腦與電腦的共通處。聊得起勁,有人就此編起科幻故事來。
  歐陽慕玫心血來潮,也加入他們的隊伍編了個小說,內容是:公元二零某某年,人腦思維識別技術在全球計算機系統普及,互連網上使用的更都是這種技術,人坐在電腦前不用動手指頭只動動腦子就可以盡情隨心所欲地在網絡上瀏覽。後來有人發明了把人類的思維形式和電腦的運算方式統一的方法,使人類得以通過特殊的裝置,使自己的精神化做一段程序穿梭在電腦網絡上,甚至以另一種無形而自由的形式生活在網絡世界裡,從此這世上形成了現實中與網絡上兩個世界,但隨著自甘變做程序而放棄現實世界中軀體移民網上的人越來越多,網絡世界不再像開始時那樣自由浪漫,變得混亂無序,充滿兇殺、暴力,形成了善與惡之間的爭鬥……
  以她的豐富經驗,自然極善於網上宣傳,而且這又是一個極大膽的設想,竟吸引了大票的網蟲,他們滿是如對克隆人那般杞人憂天的就這部小說一本正經且興致勃勃地探討起這方面的問題來。幾天後,有些愛湊熱鬧的網站,竟還就此開闢了專欄,掀起了一股網上幻想的熱潮,可見她的小說影響之大。但歐陽慕玫自己倒只是一時信口胡言,覺得這種事太不可能,簡直比外星人還遙遠,往後便也沒有這方面的興趣,沒再和「網蟲」們摻和「網上新世界」的討論。
  這天她出了家門,要去芬卉公司找薑婉盈。走到汽車邊,開車門進去。剛一坐穩,忽覺後腦被一個硬物抵住了,她大吃一驚,抬頭從鏡中一看,抵住她的是一管黑洞洞的槍,但她卻不害怕了,因為拿槍的人正是梁海妮。
  歐陽慕玫叫道:「阮阮?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上回我逃跑真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楚笑嶽說你只是被他暫時點了穴道,沒關係的,你真的沒受什麼傷吧?我好擔心呢……你怎麼不說話呀?別拿槍開玩笑了好不好?萬一走火……」
  梁海妮滿面殺機,眼中顯出了卻對她的喋喋不休毫無俱色的驚詫。
  歐陽慕玫一看她這標準的殺手形象,不禁駭然了:「你、你……」難道她們真的為自己那天和楚笑嶽深夜潛逃的事耿耿於懷,要翻臉殺了自己出氣嗎?不會吧!
  梁海妮陰冷的目光盯住她,問道:「我問你,你處處和我們作對,你是不是薛君的人?」
  她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和她們處處作對了?她和薛君什麼關係梁海妮怎麼會不知道?梁海妮怎麼可能問出她這種問題?而且梁海妮一向稱薛君「鳳姨」,她從沒有直呼過薛君的名字;再有這人說話的語調很僵硬,絕不像梁海妮……驀地,她心中一顫:克隆!這不是梁海妮!
  歐陽慕玫心想:聽她的口氣對薛君極有敵意,又說我處處和他們作對……我和誰作對了?啊!是倪老頭!他的販毒集團因為我給毀了,不知道那天詹姆斯在道觀阻止他的暗殺計劃他是不是也知道?前天詹姆斯來看我的時候說,他抓到的那個殺手雖然對他的主人知道的不多,但已完全肯定控制他的是個大型的犯罪集團。警方正在全力追查那幕後指使者……這倪老頭要殺我……薛君能克隆我,這倪老頭肯定也有克隆梁海妮的技術……他居然派我朋友的克隆人來殺我,太可惡了!可是,他製造的克隆人怎麼會有精神有記憶呢?
  「梁海妮」見她不語,怒道:「說話啊!你要是不老實我現在就殺了你!」
  歐陽慕玫奇道:「薛君是誰啊?」
  「梁海妮」一怔:「你不認識薛君?」
  此言一出,歐陽慕玫百分之百確定她絕非梁海妮了,道:「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什麼薛君長得什麼樣子?這樣我也好想想我是不是見過她。」
  「梁海妮」道:「不用。既然你和她沒關係,你現在就去死吧。」手指一動,就要扣動扳機。
  「等一下!」歐陽慕玫大叫起來,想不到她竟然這麼低能這麼死心眼兒,自己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也不再好好問問就要動手。
  「梁海妮」冷笑:「怎麼?你承認和她有關係了?」
  歐陽慕玫乾咳了一聲,問:「小姐,你是不是一位姓倪的先生派來的?」
  「梁海妮」愣道:「你說我的主人姓倪?」
  「白癡!」歐陽慕玫心裡罵了一句,看來這克隆人的速成品智商都高不了,她眼珠一轉,「你的主人這麼缺德?連他姓什麼都不告訴你?」
  「梁海妮」搖頭:「他要我問你話,然後殺你。」
  歐陽慕玫同情地說:「他總是控制你,可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嗎?他是不是很有錢?」
  「梁海妮」點點頭:「他很有錢。」
  「那他給你多少酬勞?比如說讓你來殺我?五百萬?」
  「梁海妮」搖頭。
  歐陽慕玫心裡哀歎:「我歐陽慕玫的命連五百萬都不值嗎?」她不禁有些忿忿然。「那這傢伙待你實在太不公平了!你替他冒著生命危險去殺人,他卻對你那麼吝嗇!你何必效忠他呢?這樣好不好,我給你五百萬,但我不會讓你犯罪去殺人,只要你不殺我,以後你可以帶著錢自由自在遠走高飛,而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萬丈紅塵大千世界,精彩美妙的事情很多,你應該去細心體會的。我可以讓你擁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財,你會要什麼有什麼逍遙快活的。你這麼美麗,走在街上就沒有留意過英俊男子投在你身上的愛慕眼神嗎?只要你能解放自己,走出你的主人給你締造的陰暗世界,你會很快遇到真正愛你的人,他會疼你、保護你,你知道那是多快活的事情?你……體會過愛嗎?」
  「梁海妮」眼中出現一片迷茫,但隨即又射出了陰冷的殺機,她的手指又扣住了扳機:「不,我要殺了你。」
  天!好你個克隆人!竟然忠心耿耿,富貴不能淫!歐陽慕玫想自己就算大喊救命,能有人聞聲跑過來救自己,可人腳再快也快不過子彈,等人趕到,自己也早就一命嗚呼了。她情急之下想無論如何要垂死掙扎一番,忽聽「咚」的一聲,那克隆人眼睛一閉身子癱倒,腦袋撞在了車窗上。
  歐陽慕玫心下驚奇,回頭一看,車門被人打開,又進來了一個梁海妮,正是她一掌擊在那個「梁海妮」的頸上把她擊昏。歐陽慕玫大為驚懼:「你……」
  梁海妮一笑:「放心,我是真的。」
  歐陽慕玫喃喃:「阮阮……阮阮?」
  梁海妮看她這個樣子,說:「不信呀?給你看看這個。」把手裡的一幅畫卷遞給她,正是那幅她在拍賣會上買的明宣宗朱瞻基的畫。
  歐陽慕玫其實一聽到她說話的語調聲音就信她是真的了,再看這畫更是確信無疑,喜道:「你來的真是時候!」
  梁海妮笑道:「你怎麼見了我這麼高興?不怕我再把你抓回去?」
  歐陽慕玫嘻嘻一笑,又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因為我猜測倪老頭會派人來殺你的。」
  「所以你來保護我?」
  「上次你陰差陽錯的沒有讓倪老頭他們控制你成功,又弄得他們損失了一個公司,他們就已經想殺你了;何況這回鳳姨到蘇州,你居然也跑去湊熱鬧,他們能不懷疑你是鳳姨的人才處處有意和他們搗亂嗎?他們還會再讓你活命?以後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別再出來亂跑了。」
  讓她老實待在家裡,這對她可是挺困難的一件事,她皺著眉頭問:「那我得躲到什麼時候?」
  「躲到倪老頭死。」
  「那他什麼時候死?」她問了就知梁海妮答不出,又說:「這次就你一個人從蘇州回來嗎?」
  梁海妮搖搖頭:「鳳姨也來了。」
  「上回我逃跑了,她是不是很生我的氣?」
  「是啊,下回你要是再被她撞到可得小心點啦。」
  歐陽慕玫小舌頭吐了吐。看看那癱在一旁的「梁海妮」,好奇地問:「怎麼你也會被人克隆?倪老頭有你的DNA樣本?」
  梁海妮淡淡道:「我和何霽動過那麼多次手,他要從我身上弄點東西得到我的DNA還不容易?」
  「但你的相貌已經和七、八年前不一樣啦?」
  「我現在的樣子雖然和以前不一樣,可我的相片報紙雜誌到處都是,他們對著那些,讓我的克隆體長成我現在的樣子不費吹灰之力。」
  「哎,誰叫你阮大律師那麼有名?讓那些記者天天跟著你拍照。何霽好可惡!他們用你的克隆人四處殺人,難怪國際邢警組織懷疑你是殺手,他們用這種方法陷害你……」
  「是,他複製了很多,她們都長得一樣,外人還以為那只是一個人。你聽沒聽說過『夜蘭花』?」
  「啊!原來『夜蘭花』是你……」
  「是我的克隆品,許許多多的克隆品。他們確認阮鬱就是我後,就在這個城市裡放她們出來殺人,無論什麼人,遇見了就殺,為殺而殺沒有目的。他給她們腦子裡設置了些程序,使她們有點頭腦,會說話會簡單思維,適合用來殺各式各樣的人。警察現在還沒有抓住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倪老頭幾乎在中國各地都有勢力,可在你爺爺管理的城市裡卻很難發展,偏他卻特別看中這裡,很可能已經把在中國南方的總部設在了這兒,所以他派人暗殺你爺爺,以後你們全家都應該小心。」
  歐陽慕玫憤然道:「這倪老頭究竟是誰?」
  「他是誰你不用打聽,你現在只要聽我的話別再出來露面,讓他找不到殺你的機會就好了。」
  歐陽慕玫沉默了一會兒,說:「阮阮,倪老頭那麼陰毒,那你們一定是很危險了?」
  梁海妮笑道:「如果我們因為他覺得危險,倪老頭其實同樣因為我們覺得危險……鳳姨和他這個樣子四十多年了,早彼此習慣了。」
  歐陽慕玫吃了一驚:「四十多年?她高夀?難道……難道她是返老還童?」
  「不,鳳姨從沒有老過。」
  「那她究竟有多大歲數?」
  梁海妮看了她片刻,若有意又似無意地說:「足夠做你奶奶的歲數。」
  「哇……」她驚得張大了嘴,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了什麼,但那想法溜得太快,她沒能抓住。半天,她悠悠神往地說:「哎,我那天說要跟她學醫術的,不知怎麼搞的說離了題,還惹得她生氣打我。假如我要是有她的醫術該多好,青春永駐啊!一個女人能有這個,還有什麼好求的?」
  梁海妮好笑地問:「你這麼年輕就發愁自己會老了嗎?」
  「我一過完二十歲生日就開始為這事發愁了……」歐陽慕玫忽又問:「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她究竟是誰?」梁海妮搖頭。
  「她不讓你說嗎?你告訴我,她不會知道的。」
  梁海妮暗自歎息,她也很想告訴歐陽慕玫,她知道薛君其實十分寂寞無奈,如果歐陽慕玫能去叫她一聲奶奶……但她不能說,她說了薛君一定饒不了她。她半晌一言不發。
  歐陽慕玫不住地求她:「阮阮……你告訴我吧……」
  梁海妮最終道:「你去問你爺爺吧,向他去問一個叫丁慧鳳的女人。」說罷不待歐陽慕玫置疑,拉著那個克隆人就下了車,臨了跟她說,「你先去問。有機會,我會和你在網上見面。」
  歐陽慕玫追了出來:「阮阮……」
  梁海妮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這個給你防身。」說著遞向她一支簽字筆。
  歐陽慕玫一怔:「這個……」
  梁海妮說:「你看著,這裡面有麻醉針,它可以讓人全身僵硬動不了,但不會昏迷失去知覺。」她的手指在筆帽處的一個微小的按鈕上一按,歐陽慕玫只聽似乎有一聲微響,再看五、六米外的一塊大石頭上多了一個反著光的尖細東西,很亮但看不清。她走進了些,發現那是一根很細小的針,但四分之三都已經射進了石頭裡——好大的勁道!
  深夜,梁海妮和歐陽慕玫各處一方,但同時坐在電腦前,在網上見面。
  梁海妮敲出一行字:「慕玫,問你爺爺了?」
  「問了。」
  「他怎麼說?」
  「他說沒聽說過那個名字。但我相信他一定認識她。」
  「為什麼?」
  「每當我問他一個人時,即使他不知道,也會至少想上兩秒鐘以上才會說他沒有聽說過。可這回他聽了『丁慧鳳』三個字,馬上就說沒聽過,這很反常。阮阮,還是你告訴我吧。」
  「我不能說。」
  「那我來說,我猜到了一種情況,你看對不對。我覺得她對我很好,而我對她也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可是以前我想不出她究竟和我有什麼關係,因為我不知道她的真實年齡,我以為她至多比我大一輩,淨從我爸爸身上打主意,所以猜不出她究竟是誰。現在,我想她一定是和我爺爺有關係的。在我的記憶裡,我奶奶孫淑玉對我很好,可那種好就像是對一個外人,很客氣……我總對她有種很怪的感覺。即使她去世的那天,我好像也並不覺得有多大的悲傷,後來我一直以為這是因為我那時太小,又和她不怎麼相處……現在想來,是因為我們沒有真正的血源關係。對嗎?」
  「你繼續。」
  「薛君——丁慧鳳,她才是我爸的親生母親,我的親奶奶。我記得她那天無意中說了半句話:『你不愧是我的……』她其實是要說:『你不愧是我的孫女。』只有這樣,我遇到的事情才大多合理。還有,我知道你並不怕何霽,可在他上回找上門時,你卻要極力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你是怕他會由你和我長時相處,而推測出我和薛君的關係非比尋常;另外你又肯冒險任黃康綁架我,則是有意向何霽表明:我對你們並不是很重要,我和你不過是普通朋友,從而使他不來設計傷害我。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薛君在派你保護著我,是不是?現在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曾說『如果你有意外,我一定給你報了仇後自殺謝罪』了。」
  梁海妮微微一驚:她竟自己猜到了!她沉默了半分鐘,打道:「希望你沒有對其他人說你的想法。」
  「目前為止是這樣。我猜得完全正確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她和我爺爺究竟是……」
  但歐陽慕玫隨即發現,梁海妮已經悄然隱去。她心裡一急,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問完呢!薛君既然是自己的親奶奶為什麼不讓媽媽認自己?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突然,她從顯示器光滑的屏幕上看到了一個反射出的人影,她忙一回頭,卻見父親歐陽昱正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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