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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戲魔

　　不知道怎麼回事，阮郁去了蘇州，歐陽慕玫心裡總是空蕩蕩的不塌實，總預感著得有什麼事似的。晚上在家裡待著，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拿著本書瞎看，卻是心緒不寧地什麼也看不進去，身上一陣陣地躁熱。拿起電話來，大晚上的又不知道給誰打好。回到臥室在床上躺了會兒也睡不著。轉頭一看，一台筆記本電腦正在床頭櫃上酣睡。
　　歐陽慕玫把它拿到床上：「你陪我玩會兒吧。……嗯……對，算一卦！」她的電腦裡有一個她自編的《周易》預測軟件。她打開電腦，開始給自己預測：就問近些天的福禍。
　　用電腦軟件占卦，可比古人用什麼50根蓍草或者三枚銅錢起卦方便得多，幾秒種就完事了。按理說占卦之法不宜太繁亦不宜太簡，但用電腦看似將人的操作簡化了絕大部分，實際上是繁瑣演算都讓電腦代勞了，因而也不能算是太簡。演成卦象之後，更不用自己去查什麼卦序卦名，找什麼卦辭、爻辭──電腦一手包辦了，絕對精確。
　　歐陽慕玫趴在床上敲了幾下鍵盤，卻得了個坎卦，一會兒屏幕上出現了一行黑字：
　　九二，坎有險，求小得。
　　這坎卦是由兩次重疊而成，也就是坎上加坎險上加險，所以說「習坎」，即「重重險陷」了。
　　歐陽慕玫眉頭一皺，低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求小得，未出中也。……」說著說著不禁一聲呻吟：「Oh, dear! ……我怎麼辦啊？……謹慎行險？可這說的是什麼事啊？…… 險中求小得，逐步出險……我……」嘟囔嘟囔的，漸漸來了倦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早晨醒來，天已大亮，她揉揉眼睛一看表，七點多。起身梳洗，便覺眼皮在跳，她一向搞不懂左眼右眼哪個跳災哪個跳財，不過沒關係，她這回是兩個眼皮一塊兒跳。
　　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屋子裡，竟隱隱覺得有點害怕。胡亂抽出一張CD，就放進了音響裡，一會兒裡面傳出了一段古箏曲，曲境悠逸，像是曲《高山流水》。
　　她又拿起了電話，打給周成。
　　「喂——」周成的聲音懶洋洋的，像也是剛起床。
　　「周成，你還沒去上班？」
　　「慕玫呀？我要是去上班還接得著你往家裡打的電話嗎？大清早的你又要幹什麼？」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問。就算是商業機密，在下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哼，我知道你和我爸巴不得我好奇心起，打聽點集團裡的商業機密呢，我才不上你們的當……你說，在我現在住的地方到事務所的幾百米路上，假如有人想殺我的話，能有多少機會？」
　　「我怎麼知道你住在哪？」
　　「別裝傻。我知道你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嘻嘻……要不然你怎麼向我爸彙報呢？」
　　「好好好，你聰明。」
　　「哎喲你快告訴我嘛，這一路上別人有多少害我的機會？」
　　「無數次。」
　　「什麼？」
　　「如果讓我安排殺你的話，將近一千米的路上，幾百個你也殺了。」
　　「真的？那我怎麼辦啊……」
　　「你今天怎麼了？」
　　「我覺得害怕。喂，你行行好，來這兒接我一趟行不行？」
　　「送你去律師事務所？」
　　「對對對……」
　　「就這麼幾步路你自己開車……」
　　「不嘛，我今天害怕，你保護我！」
　　「哎……小姑奶奶，你等著我吧。」
　　二十多分鐘以後，就聽門外有人按門鈴，歐陽慕玫把門打來，周成正滿臉無奈的站在那兒：「你準備好了？」
　　歐陽慕玫連連點頭，拿著包，像個小姑娘似的抓著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和他下了樓。上車後，剛剛坐穩，幾十秒種就「到站」了。歐陽慕玫下了車，站在事務所門口和周成揮揮手，
　　周成一早晨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問她吧，又讓她滿嘴《易經》的什麼「習坎，重險也」云云說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她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見她下了車，忍不住擔心地問：「你今天沒事吧？」
　　歐陽慕玫因為一路無事，覺得可算躲過了場難，心情大好，笑盈盈地搖著頭說沒事。
　　周成心想這鬼丫頭實在是越來越刁鑽古怪了，當下沖她點點頭，一踩油門向公司走了。
　　中午快吃飯的時候，楚笑嶽打電話來約她一起去吃。這些天歐陽慕玫吃的十頓飯裡得有六頓是跟他吃的，當下說你去飯店等我吧，我馬上就去。
　　出了事務所門，歐陽慕玫才想起早上是周成送的自己，自己的車沒開來，於是站在路邊打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要去的地方。一路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忽然發覺不對勁，奇道：「你這是往哪開呀？」那司機邪邪地一笑，歐陽慕玫猛覺得一陣憋氣，卻是被人用什麼蒙住了口鼻，霎時她腦袋裡一片空白，幾秒種便失去知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醒轉時她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燈光明亮的空蕩蕩的大屋子裡，身子躺在一張又冷又硬的大床上。她腦子裡立刻出現了兩個大字：綁架！接著，她本能地坐起來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衫，看到它們整整齊齊的，她松了口氣，知道抓自己來的人還並沒有對自己做什麼。
　　她覺得身上酸軟，腦袋裡暈暈沉沉。
　　屋裡，只有她一個人被關著，她不禁苦笑：好厲害的《周易》！果然「是禍躲不過」。心裡思忖：什麼人抓的我？為什麼？黃康已經被捕了，不可能再是因為什麼和人結仇的事。哎呀，多半是為了錢吧。想必他們知道我的家世，劫我來想向裕和集團敲詐，這會兒是不是正在給周成他們打電話？天呐，你們快來救我呀！ 好在已經有過被綁架的經歷，因而她並不是驚駭的要命。
　　站起來在地上隨便走了幾步，抬手理了理頭髮。屋子裡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金屬門。她走到門前，明知不會太有希望，還是忍不住用手推了推。想不到一試之下卻發現門並沒有鎖，而且看上去很重的門，很輕易的就被她推開了。
　　她吃了一驚，舉目一望，眼前又是一間屋子。這兒的光線比她剛才待的那屋要昏暗許多。她的眼睛一時適應不了，只覺一片黑糊糊的。半天才看清，這屋裡修飾得富麗堂皇，一個身材高壯，看上去五十六、七歲的男人坐在桌後，身上一套價格昂貴的深藍色名牌西服，標示著他擁有的財富和地位。在他左右各是兩名神色肅然，蘊藏殺機的魁梧保鏢。
　　「歐陽慕玫，你醒了？」那男人開口道，他的聲音很洪亮。
　　歐陽慕玫臉上毫無表情，心說：「簡直廢話。可是，他不叫我沈玫，他果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當下更認定對方是綁票要錢。
　　那人哼了一聲：「請你歐陽小姐，可是不容易。」
　　歐陽慕玫不語。心道：「有什麼不容易的？扮個出租車司機不就把我弄來了？哎，聰明反被聰明誤，假如今天早上不是非要周成來接我，中午也就不用打的了。人算不如天算呐！……不對，他說不容易，恐怕就是說今天早晨就想劫持我了，因為周成來了所以沒機會。沒准他們在外面守了我半天呢……哎！五個男人耶！我要是有阮阮的那身武功該多好，哼，這傢伙一看我不好好學就不教了，要不然這麼多天，起碼也能教會了我幾手呀！白叫她那麼多聲師父了……」
　　那人見她半天都不說一句話，臉色一沉：「你好大的架子！讓你開口就這麼難嗎？」沖身邊一名保鏢使了個眼色，那保鏢緩緩地沖歐陽慕玫走了過去。
　　歐陽慕玫眼看他龐大的身軀逼向自己，陰冷的眼睛裡透著兇氣，一看就知是力大過人，就算隨便上來抽自己幾個耳光也受不了呀。她心裡害怕，叫道：「你要幹什麼？」
　　「要你說話。」那男人冷笑一聲，抬手止住了保鏢。
　　歐陽慕玫強自鎮定，笑道：「說話？說什麼呢？聊天嗎？」
　　那人指指桌前面的一張坐椅：「過來坐。」
　　歐陽慕玫依言坐下。
　　那人說：「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明白嗎？」
　　歐陽慕玫微一頷首，心裡一動：「莫非他們不是為了要錢？他們是想逼問商業機密？這可真是找對人了，這個市三家最大的商業機構的老總都和我有關係有交情，哎！」
　　那人道：「放心，裕和集團的事我不會問你，我知道你連裕和總部有幾層樓都不清楚。」
　　歐陽慕玫心說：「這可未必，小時侯總部在香港的時候我去數過的。不過現在的這座……還真是不太知道……要說也真是對不起爸爸……」
　　「我只問你你知道的。」那人不管她心中所想，「這些天你是不是都在楚笑岳和薑婉盈身邊？」
　　歐陽慕玫一驚：「他要對付笑岳和姜阿姨？」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吧。」
　　「這麼說，他們的重大商業決定你肯定知道一些了？」
　　歐陽慕玫立刻就想說：「我只是幫芬卉公司處理新軟件生產營銷過程中一些法律問題的律師，他們兩個公司的商業機密怎麼會讓我知道？」可轉念一想：「他既然已經知道我和姜阿姨、笑岳的關係不一般，這麼說他也不會相信的。而且……這正是我脫身的機會呀。」她此時已然計上心頭，當下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驚訝地一笑：「難道您也想對付芬卉公司和嶺峰公司？」
　　「『也』？」那人有些不解。
　　歐陽慕玫神秘一笑。
　　「你給我說清楚了！笑什麼？」
　　歐陽慕玫嘴角帶著笑意：「我在想——也許我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就不知你是否真是……」
　　「什麼？」
　　「不知你是否真是有擊垮這兩個公司的決心？」
　　「這不用你管！」
　　「哎——」歐陽慕玫歎了一聲，惋惜的眼神讓誰都看得出，她是在可惜失去了一個合作夥伴。隨後她笑容一斂，臉上又變得毫無表情。淡淡地說，「我看錯了，你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你要問什麼？」
　　那人想繼續前面的話，卻又忍不住要知道她剛才究竟想說什麼，不禁問：「你剛才說什麼『志同道合』？」
　　歐陽慕玫冷冷道：「你既然沒有信心徹底擊敗芬卉和嶺峰，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確實特意留心過這兩個公司的商業動態，你還是抓緊時間多問我點，也好多賺幾萬塊小錢吧。至於我想對他們做什麼，跟你就沒關係了。」
　　那人總算聽明白了歐陽慕玫話中的意思，疑道：「難道，你也想對付他們……你……」
　　「別忘了我是什麼人。」抬目間眼中英芒一現，「我是裕和集團的繼承人。既然你也用了個『也』字，看來我剛才並沒看錯。好，我告訴你——我不能容忍在裕和集團總部門口出現這樣兩家公司，更不能容忍他們日益壯大，以至到我接掌裕和的時候發展成為我最大的心腹之患。」
　　「你想把他們趕回美國、德國去？」
　　歐陽慕玫微微搖了搖頭，聲音中透著攝人的寒意：「既然姜婉盈和楚笑嶽已經來了，我就不會再給他們移資回去的機會了。」嘴上說著，心裡直念叨：「姜阿姨啊笑岳啊，你們萬一聽見可別生氣，我保命要緊胡說八道的。哎呀，周成啊，說不定一會兒也得得罪了。」
　　「你想怎麼樣？」那人盯著她問。
　　「我只需要有一個實力雄厚的合作者。」歐陽慕玫胸有成竹地道。
　　「哦？」那人看似有些心動了，思索了一下，忽又冷冷一笑：「哼，歐陽慕玫，我早就聽說過你很聰明。但你和我耍心眼兒，可就看錯人了。」
　　歐陽慕玫早料到他將有一疑，佯作不解地皺眉看著他。
　　「哼，你真有那個意思，還用找什麼合作者嗎？誰不知道裕和集團是最有能力對付薑婉盈和楚笑嶽的？你放著裕和的力量不用，反說什麼找不到合作的人！哈哈……好笑啊！」忽然，他臉色一沉，怒道，「你給我老實點，小丫頭，跟我玩花招，你還嫩點！」
　　「瞧你這副口氣，倒像真覺自己已很瞭解我了。」她好笑地說，「其實你自己才真是好笑。」
　　「你說什麼？」那人鐵青著臉沉聲問。
　　「你要是真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一旦接掌了裕和，對我威脅最大的人是誰。」
　　「難道……周成？」
　　歐陽慕玫心道：「我這麼對你循循善誘的， 你還左一個『難道』 右一個 『難道』，蠢驢。憑你這德行還敢綁架本小姐逼問商業機密？哼！」她淡淡一笑，算是默認了那人的話。
　　「不，你要嫁給周成的事是人盡皆知的。別以為我……」
　　「你說什麼？」歐陽慕玫大吃一驚，這回可不是裝的了。確實，她和周成的關係很親密，周成很寵她，她也很依賴他，可事實上無論她對他、還是他對她，都只是朋友之誼、兄妹之情啊！她感激周成，因為正是有周成這個得力的助手在她父親歐陽昱身邊，分擔了大量繁複的工作，她這個做女兒的才得以放心的至今過著舒心的閑雲野鶴的生活。這麼多年來，她和歐陽昱早把周成當成了自家人，她把周成看作自己的大哥哥，而周成也像對親妹妹一樣的疼她、照顧她。但為什麼竟有一些該死的好事之徒會認為他們……見鬼了！怎麼一個女人只要對另一個男人好一點，那些世俗中的無聊小人就認為這一定是男女之間的柔情蜜意，還要大肆造謠呢？
　　她越想越氣，怒氣衝衝地道：「『人盡皆知』？」
　　那人見她這樣，不由一怔：「莫非不是？」
　　歐陽慕玫盯著他問：「你聽誰說的？」
　　那人覺出她是真生氣了，他漸漸發現這個女人不是好得罪的，而且自己還需要她……當下他乾笑了幾聲：「歐陽慕……歐陽小姐，我也是聽一些商界朋友說的，原來只是些傳聞……哈哈……」
　　歐陽慕玫知道自己現在身處險境，好不容易把這老頭牽住了，但戲還得接著唱，否則前功盡棄。她沉面道：「周成在裕和集團的權力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使是我對他也一樣無可奈何。我不希望這種局面持續到我成為總裁的那一天。」
　　那人說：「所以打擊芬卉、嶺峰的事你不想讓他參與？」
　　「我完全掌握打敗芬卉和嶺峰的辦法，為什麼要讓他搶我的功勞，再到我爸面前說什麼我這個女兒沒用的壞話？」歐陽慕玫邊說著，邊心道：「周成呀周成，我這是迫不得已，說了這麼多壞話誣陷你實在對不住……」
　　她的角色塑造得差不多了。此時在那人眼裡，歐陽慕玫已完全是一個和自己父親的心腹明爭暗鬥，心狠也有心計，但任性而不完全成熟，只要找到機會就一定能利用她的女人了。他心裡暗暗得意。他笑道：「如果我沒猜錯，歐陽小姐是想趁令尊不在國內的機會，撇開周成，獨力對付芬卉公司和嶺峰公司。成功後再給令尊一個驚喜、給周成一個難堪了？」
　　歐陽慕玫盯著他，笑道：「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哈哈……那我就當陣東風，助歐陽小姐一臂之力。」
　　歐陽慕玫眼睛一亮， 又是微一蹙眉： 「可是……東風啊，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哦——我叫宋星天。」
　　歐陽慕玫微微一笑：「原來是同塵公司的宋董。久仰。」
　　他一愣：「歐陽小姐聽說過我？看來那些說你從不過問商場中事的傳說實在是不可靠哇。」
　　歐陽慕玫心道：「怎麼不可靠？」其實她會知道宋星天，都是因為這些天跟楚笑嶽在一起，聽說他和一家同塵公司做房地產生意有點麻煩，這公司的董事長叫宋星天，她無意中聽了幾句。又向楚笑嶽打聽了幾句，才知道這家公司實力雄厚，原先在中國南方諸省中，在影視娛樂、音像圖書、電子出版、房地產等等領域的地位僅次於裕和集團，而現在卻很大程度上被芬卉公司和嶺峰公司掩住了鋒芒，眼看自己的實力比起芬卉公司和嶺峰公司是一天不如一天，也難怪他們會痛恨薑婉盈和楚笑嶽，以至像今天這樣為擠垮這兩家公司而不擇手段了。
　　歐陽慕玫像是有些不信地問：「你真的是宋董？」
　　「怎麼我不像嗎？」
　　歐陽慕玫有意無意地瞟了那四個保鏢一眼：「是有點不太像。」一個科技文化公司的董事長帶著四個打手逼迫一個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什麼事啊！說出去誰信？
　　宋星天當即會意，沖四個保鏢一擺手：「你們出去。」
　　那四個人向他一點頭，依次走了出去，又把門關上，站到了門外。
　　宋星天笑著問歐陽慕玫：「歐陽小姐，可以說一說你打擊芬卉和嶺峰的計劃了嗎？」雖然他看上去很和氣了，但歐陽慕玫是被他綁架來的，生死操在他手裡，因而他的話裡含著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的口氣。
　　要說什麼，歐陽慕玫早就想好了。她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會兒，問宋星天道：「先說芬卉？」
　　宋星天點頭無異議。
　　「宋董一定知道英國的愛多信公司了。」
　　「很有名的電子公司。」
　　「一個多星期前，芬卉公司和愛多信公司簽定了出售一個殺毒軟件的合同。這個殺毒軟件一共能殺死12000多種電腦病毒，所以命名為『劍鋒一萬二』。芬卉公司承諾說他們這種軟件的發明在全中國是首例，不可能有人能達到同等水平，所以他們向愛多信公司開了『天價』。但愛多信公司提出一旦中國市場近期出現除芬卉公司以外的廠商生產的同種軟件，芬卉公司就得賠償他們九千七百萬美元，薑婉盈答應了。可一旦發生這種事，她就算真陪得出，等拿出這近億的美元後，芬卉即便不會破產，也得元氣大傷，貴公司如果能抓緊時機……」
　　宋星天喜道：「歐陽小姐已經有這個軟件……」
　　「不，」歐陽慕玫搖搖頭，「但我很快就有機會拿到它了。你知道，薑婉盈是很信任我的。」
　　宋星天大喜過望。一會兒又問：「那麼嶺峰公司……」
　　「咱們芬卉的事還沒說完呢。」歐陽慕玫笑道，「只要貴公司能搶先一步把『劍鋒一萬二』推上市，取芬卉公司就像是探囊取物了。宋董，咱們說話也不用拐彎抹角了。做這種事情我擔的風險很大，萬一失手後果不堪設想，這也是我一直還沒有動手的原因。宋董你又能讓我得到什麼好處呢？」
　　「這……」宋星天愣道：「這事對裕和集團也有好處……你歐陽小姐還在乎錢……」
　　「我可還沒有進入裕和呢。所以我說的是我個人。」歐陽慕玫說，「哈哈……宋董你見過真不在乎錢的人嗎？我這個人幫別人做事，從來都不會白做的。」
　　宋星天猶豫了一下，一拍桌子：「好，歐陽小姐是個爽快人。那麼……200萬怎麼樣？」
　　「哈哈……」歐陽慕玫像是聽到了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笑個不停，笑聲銀鈴般悅耳，「宋董，你在開玩笑嗎？」
　　宋星天道：「800萬？」
　　「不，最少一倍。」
　　「你……」
　　「宋董，區區一千六百萬，和你事成之後所得到的利益相比，不過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宋星天想了半天，看看歐陽慕玫的樣子，認定是真的，最後一咬牙，揮手道：「一千六百萬。我答應你。」
　　歐陽慕玫輕輕一拍手：「好。」
　　「你現在說怎麼對付嶺峰吧。」
　　「這個嘛。還是等芬卉的事做成，我拿到那一千六百萬之後再說吧。」
　　宋星天臉色一變：「歐陽慕玫，你這是得寸進尺！你別忘了你現在……」
　　歐陽慕玫冷笑道：「宋董，你也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在談生意。」隨後又以攻為守，「說真的，如果我什麼都說了，你會不會殺了我，然後自己收買另一個芬卉公司的人去搞『劍鋒一萬二』呢？」
　　宋星天皺皺眉：現在確實只有這個女人能使他擠垮對手。而且他此刻心裡已是另有算盤：歐陽慕玫是裕和集團未來的總裁，如果握住她的把柄，能夠控制她，比起問眼前一些商業機密等事不知有多大的好處。至於愛多信公司云云，他相信是真的，因為他確實對這家公司和芬卉公司近日往來甚密有所耳聞，而且歐陽慕玫把事情說得活靈活現的，若不是真的，恐怕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兒也編不出來。另外，一旦她給自己偷來了「劍鋒一萬二」，那麼自己也就掌握了她犯罪的證據，有了這個大把柄，她以後就得對自己服服貼貼的了。她既然一時不說嶺峰公司的事，也就不用逼她了。當下他忙道：「歐陽小姐想哪去了，我是誠心和你合作的。」
　　「那好，宋董，嶺峰的事就留著咱們下回見面再說吧。請你儘快準備好一千六百萬，十天之內我會通知你我收款的方式。同時讓你拿到『劍鋒一萬二』。」
　　話說到這個地步，宋星天只得答應。
　　歐陽慕玫並不急著要走，顯示出了年青人面對巨大成功即將來臨前的興奮，隨便又和他聊起了一些無關輕重的閒話，東拉西扯，狀態熱烈，最後倒把宋星天弄煩了，幹咳嗽了好幾聲表示要「送客」，歐陽慕玫怕他疑心，索性戲演到底了，就是裝著看不出。
　　直到宋星天說：「歐陽小姐，我一會兒還有個會……」
　　歐陽慕玫這才「恍然大悟」：「是是是，我也該告辭了。好，宋董，十天之後我們再聯繫。」
　　宋星天親自把歐陽慕玫送出去，她才發現原來這是座居於郊外的別墅。剛才自己待的是地下室。
　　歐陽慕玫熟人似的和宋星天道別，廢話說了一堆，半天才上了他的一個保鏢開的車。
　　那輛車把她送到律師事務所門口，等她下了車又掉頭開走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這會兒她才真正松了口氣，耗盡心智侃暈了一隻老狐狸，自己總算是脫險了。大難不死啊！她渾身發軟，眼看著事務所的大門就在前面，偏偏就連步都邁不開了。突然，一個人在她身後拍了她的肩一下。她緊張過度，立刻嚇得「啊」的一聲驚叫。回頭一看卻是楚笑嶽。
　　楚笑嶽一看她汗流浹背、驚慌失措的樣子，等了她一中午沒見人影的怨氣立刻消得無影無蹤，摟著她心疼地問：「怎麼了玫玫？我以為你失蹤了……」
　　歐陽慕玫看著他，忽然一頭撲在他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倚在楚笑嶽懷裡，把自己被宋星天綁架，然後又滿口胡言把他騙得團團轉的事說了一遍。但卻沒有提到裕和集團以及自己和裕和集團的關係。
　　她並不是故意要對楚笑嶽隱瞞自己是歐陽昱的女兒的事，只不過有一回陪薑婉盈和嶺峰公司談判的時候，姜婉盈無意中提到裕和集團那裡也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思維輸入軟件，如果能夠讓他們也參與這次合作也許更好。可楚笑嶽當時就表示了異議。歐陽慕玫暗中觀察，看出他對裕和集團真是沒有一點好感，因而她也就不願說自己和裕和集團的關係了。想不到她和楚笑嶽的關係竟是發展神速，現在想再告訴他這件事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她怕楚笑嶽會把他們兩個人的事和商務聯繫起來，甚至誤會她隱姓埋名到他身邊是另有所圖。總得找個最合適的時機，想個最好最自然的辦法告訴他這件事才行。因而阮郁去了蘇州，可她還是住在阮鬱的公寓裡沒有回家，並不是由於什麼「歐陽暄宇整天忙沒空理她」，而是為了繼續保持「沈玫」的身份。好在楚笑嶽和她在一起，關心的只是她這個人，他從沒問過她的家世。她也就樂得先不說了，大多數時候她乾脆就忘了這件費神的事了。
　　楚笑嶽在她的朱唇上輕輕一吻，捏捏她的小鼻子說：「你真是個聰明狡猾的小東西。」
　　歐陽慕玫撒嬌地說：「還不是你非要我大中午的去找你吃飯？都賴你！」
　　「你不知道我這一下午都心神不寧的，到事務所去找你，他們又說你早走了，我一聽更擔心了，就一直守在那兒等你。哎，都是我連累你，他們本來是要對付我的……」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哎，我這幾天就是多災多難，第一次是在商場讓人栽贓又碰見張軍那個壞蛋；然後說和阮阮出去玩一天吧，又差點讓人拿槍殺了，還險些成了殺人犯；這次打個的又被人綁架去逼問商業機密……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我是不是該請個保鏢了？」
　　楚笑嶽摟著她的細腰，笑道：「我當你的保鏢好不好？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
　　「我可請不起你總經理給我當保鏢。」歐陽慕玫笑著說，「我要是能像小說裡的人一樣身懷絕技該多好，遇見什麼壞蛋都不怕了。」
　　「你這麼聰明還用得著什麼武功嗎？『淑女動口不動手』……」忽然楚笑嶽想起了什麼，正色道，「這兩天你真得小心點，宋星天多半還會找你。」
　　「不是『多半』，是肯定。其實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的。」
　　「你打算接著騙他？」
　　「對了，我才不讓他省了那一千六百萬，雖說不能讓錢匯到我的帳上，但我拿去送人也好呀。不是自己的錢，不花白不花，再說我手裡真有一個軟件……哎，你是不是想買『同塵』郊外的兩座住宅樓？這回也許你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把那兩座樓弄到手的。」
　　楚笑嶽眼睛一亮：「虧你想得到。」
　　「其實他一逼我透露你的機密，我就開始替你盤算這件事了。現在我已經想得差不多了。」
　　「你被人綁架，那麼危急的時候還在想這個？說說看。」
　　「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有意買那兩座樓？」
　　「那個地方現在還比較荒僻，而且路很不好，交通不便利，同塵公司建成那兩座樓以後就銷售不出去被套住了，他們其實急於出手。但我歐美那邊的朋友打聽到了可靠的消息，許多國外的大財團都已經準備或已經有所行動，要到中國來在那個地方投資，其中有兩家到這兒投資的消息估計半個多月以後就會公開，所以不久那兒就會變成黃金地帶。我們想在那兒建一片商業住宅區，其他的地方都比較好談，只是『同塵』故意和我作對，得寸進尺漫天要價。而且我們從市政府的一些人那裡打聽到的消息說，最近的地價房價政策很可能有變，不久多半會下調……現在這個時間去買那兩棟樓……」
　　「哦，這方面我有認識的人，我去幫你打探打探吧。假如真是這樣就算了，等到那個時候再買好了。如果不是就按照我的計劃，你聽我說……」一番計謀如此這般一說，聽得楚笑嶽眼睛越睜越大，連連拍案稱絕。
　　兩人說完了房地產的事，又說笑了一陣，楚笑嶽忽道：「今天是週末，晚上我們公司有一個大型Party，宴請商場的一些朋友，你陪我一起去吧。」
　　歐陽慕玫一聽連忙搖頭。歐陽昱為了方便她日後進入商界，常介紹她和一些富商巨賈認識，要是和他去參加那個Party，肯定得遇到認識她的人，那楚笑嶽馬上就能知道她是歐陽昱的女兒了，在這種情況下，萬一……不行不行，不能和他一塊兒去！楚笑嶽見她搖頭不由奇怪：當律師的人誰不知道有機會和這些商界名流結識，會對自己日後的業務事業大有好處？偏這個沈玫為什麼這麼奇怪？
　　歐陽慕玫解釋說：「我今天晚上還有事呢，我得抓緊時間弄個軟件騙宋星天呀……」
　　楚笑嶽不願勉強她，只得作罷。
　　晚上，歐陽慕玫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眼睛卻沒有盯著屏幕，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裡的一張小小的黑色磁盤。這張磁盤正是當日她從張軍那兒偷到了。那天情急不及細想，回到家又過了好幾天才想起來把它拿出來看看。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個殺毒軟件，其功能特點正如今天她和宋星天說的「劍鋒一萬二」一樣，只不過名字是她隨口編的。她想張軍效力的那個販毒團夥肯定有許多電腦高手，他們既可以隨便進攻一個商場的計算機系統，那麼會不會也打公安局電腦的主意呢？張軍既然是混在公安局裡的內奸，這個軟件多半就是他偷偷在公安局的電腦裡拷貝到，準備交給那個販毒集團的。否則他沒事兜裡揣張磁盤幹什麼？還不是馬上要出手？
　　這個宋星天竟然可以隨便綁架別人，那麼其他作奸犯科的事還不知得做了多少呢，不過自己要找證據揭露他恐怕非常不容易，但也並不是沒有報仇的辦法。只要把這個軟件給他，他想明目張膽的發行，就得先到公安部的計算機檢測中心去接受檢測，一旦警方知道了他有這個軟件，肯定得找上他，查問他從何而來，隨後深入調查順藤摸瓜……警察要是被激起了興趣，想查他有什麼罪行還不比自己方便得多嗎？那時他就算是大禍臨頭了……
　　歐陽慕玫一進入家裡別墅的大門，一隻白色的小狗立刻就歡叫著搖著尾巴跑了出來迎接她，跳著向她身上撲。歐陽慕玫一把將它抱了起來摟在懷裡，用手撫摩它的毛，小狗伸著舌頭添她的手。歐陽慕玫笑著說：「好皮皮，我真想你，你想我嗎？」
　　皮皮「旺旺」叫了兩聲，歐陽慕玫點點頭說：「哦，你也想我呀。你好嗎？你看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喏，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罐頭，我知道現在寵物食品特別多，但你還是最喜歡吃這個的，是不是？喔，還有這個，這是你的狗浴液……你真乖……哎呀，你又變沉了，以後我該抱不動你了……」一邊和狗聊天問候，一邊抱著它向樓裡走。到了大廳裡，歐陽暄宇正從樓上下來。
　　歐陽慕玫放下皮皮，迎上去叫道：「爺爺——」
　　歐陽暄宇拉著她的手，笑道：「一聽見狗叫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歐陽慕玫頑皮地吐吐舌頭：「爺爺想我，所以就總注意聽皮皮有沒有叫，是不是？」
　　祖孫二人坐在沙發上，皮皮也跳上來夾在中間湊個熱鬧。
　　歐陽暄宇愛憐地撫著她的頭髮，埋怨道：「剛從美國回來沒住幾天就非搬出去和朋友住，這麼多天也不回來看看。」
　　歐陽慕玫一臉冤枉地說：「我是想回來看你呀，可是你整天出去開會我找不到你嘛。」
　　「吃完早飯了嗎？」
　　「沒呢。」
　　「那正好咱們一塊兒吃。」
　　飯桌上，祖孫倆一邊吃著，一邊天南海北地聊著。聊了半個多小時，也吃得差不多了，歐陽慕玫隨口問道：「爺爺，聽說最近政府要調整地價房價，是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
　　歐陽慕玫知道在比自己聰明、老謀深算的人面前就得實話實說，當下老老實實地說：「我有一個朋友要買房，他不知道現在買好不好。」
　　「買房？」歐陽暄宇一笑盯著她問，「是做房地產生意吧？」
　　歐陽慕玫撓著臉點點頭：「嗯……」
　　「他找你來打探消息？」
　　「不是啦，我只是隨便幫他問問……爺爺——」歐陽慕玫搖著他的胳膊撒嬌，「你就告訴我是真的還是假的嘛……」
　　歐陽暄宇搖搖頭，含笑看著地上吃罐頭吃得正香的皮皮，不經意地一笑：「這個我還沒聽說。」
　　歐陽慕玫當即會意，嘻嘻一笑，再不提這件事了。
　　祖孫倆剛吃完飯，突然有人來訪，卻是因為這段時間這座城市太亂，省裡派副省長親自來這裡調查，眼前來的正是副省長趙升本人。歐陽慕玫知道他們要談公事，打過招呼後就回到自己房間。她不是有心想聽他們說什麼，但趙省長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竟是聲色俱厲，嚴令歐陽暄宇必須在一個月內把市里的犯罪團夥一網打盡。隨後，趙升又趾高氣揚地打了半天官腔，這才離去。
　　待他走後，歐陽慕玫見爺爺坐在那裡，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氣道：「那個飛揚跋扈的混蛋怎麼這麼不通情理，就知道施壓……」
　　歐陽暄宇喝道：「玫玫，不許胡說！」
　　歐陽慕玫不服氣：「我就是覺得他尖嘴猴腮不是什麼好東西。哼，不是個貪官准也是個汙吏……啊，對了，他這麼為難你，是不是在敲竹槓？他要多少，給他好了，他拿了錢就不會再這麼煩人，咱們總也落個耳根清淨。」
　　歐陽暄宇沉著臉：「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想給我找麻煩！」
　　「這怎麼是找麻煩？」歐陽慕玫不解，但隨即明白，那些大案本已弄得歐陽暄宇坐臥不安，若再有人抓住他行賄的把柄，那可不得了！可她實在看不慣趙升那副德行，眼珠一轉已有了主意。
　　回到房中打開電腦，就攻向同塵公司，輕而易舉地破了重重密碼，進入內部，不久找到了同塵向各界官員行賄的帳冊。果然不出所料，同塵在中國南方產業眾多，著實收買了不少各地高官，趙升的大號赫然在內。尤其這次趙升親到本市視察，宋星天等早已暗中送上了巨額賄賂。歐陽慕玫一聲冷笑：「趙升啊趙升，你不長眼地到本小姐家耍威風，可是自找倒黴了。」指間一動，帳冊上此次同塵對趙升的賄款已多了一千六百萬。
　　隨後她又打入各銀行查趙升的存款，很快發現了趙升在國內國外幾個秘密帳戶上都有巨額存款，顯然其來路不是貪污就是受賄。
　　當天，歐陽慕玫開車來到一家電腦屋門口停下，電腦屋旁邊是一家小書店。
　　歐陽慕玫坐在車裡向外觀望，一會兒就看見一個十三、四歲，長得敦實厚道的男孩兒捧著本書從書店出來，一邊看一邊走，書名是《數字化生存》。歐陽慕玫暗暗點頭，從車裡走出來到那男孩兒面前，微笑著問：「小弟弟，你會用電腦嗎？」
　　那男孩兒一愣：「會呀。你是誰？」
　　歐陽慕玫柔聲問：「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那男孩兒見她美麗溫柔、親切可人，從心裡願意為她效勞，當下連連點頭：「什麼事你說吧。」
　　歐陽慕玫遞給了他一張磁盤和一張100元的鈔票，指著電腦屋的門說：「你到那裡面，打開電腦進入Windows95之後，再把這張盤插到軟驅裡就可以了。好嗎？」
　　那男孩兒猶豫道：「我……沒去過那裡面……好，我給你試試去。」
　　歐陽慕玫笑著拍拍他的肩：「謝謝你。」
　　那男孩兒進到了電腦屋，一問才知道用電腦上網一個小時也才不到三十塊錢。他坐到一個無人用的電腦前開機進入Windows95，隨後就把盤插了進去——刹那間屏幕上一黑連著好幾秒不見動靜。他嚇了一跳，怕把人家的電腦弄壞了，趕緊把盤拿了出來。又好奇盤裡是什麼東西。等再把它插進去查時，屏幕上顯示：這是張空盤。
　　此後連續多日，歐陽慕玫都泡在薑婉盈那兒，一待薑婉盈處理完公務，兩個人就一起聊天，或者薑婉盈教她炒炒股。薑婉盈對她好得就像對自己的親女兒一樣。
　　歐陽慕玫這麼做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讓宋星天手下打探她行蹤的人知道她在芬卉公司，從而認為她是在設法偷到那個所謂的「劍鋒一萬二」。
　　其實，那天她在電腦屋外給那個男孩兒的磁盤裡是一段在Windows95下自動移動進入網絡的程序，她所有要給宋星天看的東西都在那上面了。這些程序以電子郵件的形式傳遞到宋星天的電子郵箱中，隨後便會自動隱匿，直到她和宋星天約定的期限的第四天，才會顯現出來被宋星天發現。而它顯示的發郵件的日期則在宋星天看到它的當天——這天正是歐陽慕玫同學聚會的日子。
　　郵件的內容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劍鋒一萬二」軟件。
　　第二部分是付款要求：要宋星天把一千六百萬酬金打入她指定的戶頭。
　　第三部分是對付嶺峰公司的第一步計劃：
　　嶺峰公司做房地產生意在東南亞有一個重要合作夥伴：泰東公司。嶺峰購買郊外的房屋土地，實際是想轉手給泰東公司，從中賺取差價。據我從我爺爺那裡打探到的消息，政府已經決定下調地價房價，這是內部消息嶺峰公司自不知道。所以還在想購買你們公司的兩座豪華住宅樓。你們趁這個機會趕緊把樓賣給他們，但要提出讓他們一次性付款，他們不同意的話你們不妨降低一些價格引誘他們上鉤。待他們把樓買到，轉手之前地價房價早已下跌，他們便被套住了。他們炒房地產向銀行所借的貸款本月下旬就到期了，他們近期做生意攤子鋪得太大，流動資金已不充足，買的樓賣不出，絕對難以還貸。且現在時值國內銀行大規模整頓，這會兒絕難通融還貸期限，到時他們借貸時抵押的「佳樂廣場」將被拍賣。「佳樂廣場」是他們今年重點投資的別墅區，若被拍賣對他們便是重創。
　　至於下一步借機徹底擊垮他們的計劃，等到拍賣會結束、「劍鋒一萬二」上市後我再告訴你。
　　同時她暗中還設置了一道指令：四天之後，郵件的二、三部分將自動在宋星天的電腦中刪除。
　　宋星天看罷，立刻派人去查泰東公司，果然得報這是嶺峰公司在東南亞最大的房地產合作夥伴。又探知嶺峰公司確實已把「佳樂廣場」做抵押向銀行借貸，且還貸日期將至。再驗軟件真偽，一看也真是威力罕見的殺毒軟件，聽說歐陽慕玫這些天天天在芬卉公司裡，這自然是從芬卉偷到的了。至於歐陽慕玫所說的地價房價下調，他也已略有耳聞，此時市委書記的孫女親自從她爺爺嘴裡探來了消息， 那還假得了？ 而且郊外也有裕和集團的地， 他們也已經在一個多月前將其出售給了嶺峰公司，這不就是對歐陽慕玫的話的最好的證明嗎？反復思忖，他最終相信了歐陽慕玫，決定就按她的話辦了。
　　其實他不知道，裕和集團會賣郊外的地，是由於他們已經看到近年沿海城市的房地產市場日趨飽和，回報率下降，因而房地產的大市場必將轉向內陸投資環境好的城市，所以他們的投資重點已逐漸從沿海地區轉移。這又哪裡是因為什麼一時地價房價下調的消息？至於嶺峰公司資金流動不足，到期難以還貸云云就更是她胡說八道了。
　　這就是歐陽慕玫謊言的特點：真假參半，無從辨析。
　　五天后，楚笑嶽下午一見著她就說：「玫玫，你真聰明！」
　　歐陽慕玫坐到他旁邊，笑著問：「怎麼？樓買到手了？」
　　楚笑嶽說：「他們前天就主動找上門來提出願意降價出售兩座大樓，但條件是錢款一次性付清。看來他們真的上了你這個小騙子的當，以為地價房價要跌，我得被套住還不了貸款。你呀……」
　　「我幫了你的忙，你怎麼謝我？」歐陽慕玫側著腦袋問。
　　「你說呢？」
　　「哎，我這可是為了你編造消息、影響房地產買賣，萬一有人向你調查，你別出賣我就謝天謝地了。」
　　楚笑嶽佯作怒態：「你居然把我說成這種人！」臉一沉不理她了。
　　歐陽慕玫摸著鼻子看了他一會兒，眨眨眼：「喂，生氣啦？」
　　楚笑嶽板著臉不說話。
　　「人家跟你說著玩的。」歐陽慕玫搖晃著他說，「別生氣嘛……你真不理我啦？」
　　楚笑嶽無動於衷。
　　歐陽慕玫抿嘴一笑，把臉湊近他的臉，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你真的……噢！……」冷不防被楚笑嶽一把摟住脖子，在臉上親了起來。
　　歐陽慕玫揮著粉拳錘他：「你裝的！你好壞……你放開我……」
　　嬉鬧了一會兒，楚笑嶽摟著她問：「玫玫，你想不想去東南亞玩？」
　　「不想——除非你陪我。」
　　「我計劃兩個星期以後去印尼兼併一家房地產公司。」
　　「你想讓我和你一塊兒去？」
　　「本來是，但你這麼聰明，不如這兩天你先去，幫我把收購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等我去的時候咱們就可以以遊玩為主了，怎麼樣？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幫我兼併一家公司的。」
　　「嗯，讓我一個人先去……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萬旺達』，這家公司原本在東南亞發展得很好，但他們董事長童慶決定今年開始涉足日用品和食品業……」
　　「食品？什麼食品？」
　　「就是什麼大米、麵粉、蔬菜、水果之類的唄。」
　　「一個房地產公司幹嘛去賣吃的？真有意思。」
　　「是呀，結果一開始就虧損，大批帳款收不回來，整個財務周轉不靈，沒辦法童慶只能把房地產公司賣掉解圍了。其實這個公司實力很強，只要財務上解了圍還是大有前途的。」
　　「你信得過我？」
　　「小壞蛋，不信你我還信誰呀？」
　　「好吧，我再幫你一次。不過你說話算數喲，一定得用我給你省的時間陪我去玩。」
　　「當然了。來，咱們現在去公司看看具體的資料。我跟你說這次兼併最麻煩的是還有一家英國的萊斯亞集團也到印尼去打『萬旺達』的主意……」
　　兩人公事公辦的簽了一些委託合同之類的文件，正式定下了歐陽慕玫代表他去印尼與「萬旺達」洽談兼併的事。然後歐陽慕玫回到律師事務所，開始一個人用心研究「萬旺達」的資料，忽然她發現，表面上「萬旺達」內包括董事長童慶都是印尼當地人，但實際上它真正的主人竟是中國的裕和集團！
　　歐陽慕玫手一松，把資料掉在了地上。「不行，我不管他這事了。可怎麼跟他說呢？現在告訴他我和裕和集團的關係，他會不會因為我瞞了他這麼久生我的氣？哎，楚笑岳啊楚笑嶽，你這個傻瓜為什麼不在一認識我的時候就自己查一查或者問一問我的家世呢？你不在乎嗎？現在，我在什麼情況下告訴你好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因為你要兼併裕和的下屬公司，所以才……」
　　胡思亂想了半天，隨手打開電腦，上網進入了裕和集團的資料庫。隨便找了幾類資料，都和「萬旺達」沒多大關係。她鍥而不捨地又打開一份資料，屏幕上出現了一幅世界地圖，被粗粗的紅線按不同區域劃分成許多塊。圖上方標著幾個大字：「97下半年全球經濟市場預測」。
　　歐陽慕玫好奇心起，也先不找「萬旺達」的信息了，用鼠標在地圖上東南亞的方位點了一下，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幾個「窗口」，歐陽慕玫選中了寫著「概述」的那個。
　　文件調出後，她隨意掃了幾眼，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上面分明寫道：近年東南亞經濟已暴露諸多弊端，經濟增長率放緩，出口大大降低，房地產過熱，經常項目赤字過高，外債、尤其短期外債過多，銀行呆帳包袱過重。十年來，全球資本市場在這裡一些國家的投資多被用於房地產及股市，造成資金投向失衡。這些經濟漏洞較大的國家必將成為投機資本大肆襲擊的對象。今年二月喬治·索羅斯等投機商已掀起了拋售泰銖之潮，令其兌換美元匯率大幅波動。泰國銀行遭到擠兌衝擊，國內金融秩序混亂。
　　預計不久，泰國中央銀行將被迫動用外匯儲備來干預市場，並提高離岸拆借率以增大投機泰銖的成本，甚至可能放棄泰銖與美元掛鉤的匯率體制，改由市場浮動決定匯率。如果這樣，投機家們必將轉向臨近泰國的東南亞各國，引起他們的貨幣匯率波動。屆時，東南亞匯市大幅下跌將導致當地股市狂瀉，而股市受挫必會再反向引起匯市劇跌……
　　若金融風暴形成，在其影響下，全球股市將一片下跌……
　　歐陽慕玫看得目瞪口呆：天！好可怕的預測！這……會是真的嗎？她腦子裡亂了起來，忽覺有些頭疼。
　　裕和集團在東南亞有那麼多的產業，尤其房地產……這可怎麼辦？驀然頓悟：難怪「萬旺達」經營不善，「裕和」卻不動用資金干涉，反而任由童慶把房地產公司賣掉……哎，這哪裡是什麼經營不善？要知道一旦真的掀起金融風暴，房地產通漲、市場慘淡，而日用品和食品卻必將是商品中漲幅最大的！所以他們要退出東南亞房地產市場……
　　楚笑嶽呀，你以為自己抓住了「萬旺達」的危機時刻，可以速戰速決地把它兼併，日後可圖大利嗎？你這是正中了「裕和」的下懷啊！你會損失慘重的……
　　歐陽慕玫心煩意亂地把電腦一關，不想再看了。
　　「玫玫，我給你定後天的飛機票怎麼樣？」楚笑嶽晚上給她打來電話說。
　　「我……咱們晚幾天好不好？」
　　「為什麼？你有什麼事嗎？」楚笑嶽關心地問，「是不是不舒服？」
　　歐陽慕玫搖搖頭：「沒什麼。你……想沒想過泰國……」話到嘴邊卻又沒法說下去。
　　「嗯？你想去泰國嗎？」楚笑嶽會錯了意，「好，回來我陪你去。」
　　歐陽慕玫沉默了一會兒：「笑嶽，我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好吧。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歐陽慕玫想放下電話，卻忍不住叫了他一聲，「笑嶽……」
　　「玫玫，你今天晚上怎麼了？」
　　「我……」歐陽慕玫欲言又止，「沒事。晚安。」
　　掛斷了電話，歐陽慕玫怔怔地望著窗外，窗外天色陰鬱。
　　怎麼想個辦法阻止楚笑岳購買「萬旺達」呢？
　　告訴他自己不去印尼了？那他可以找別人去，或是他自己去的。暗示他可能在東南亞出現經濟危機？這是在裕和集團資料庫偷看到的機密文件，于法於理都不應該洩露的道理就甭說了；關鍵她是歐陽昱的女兒呀，她怎麼能出賣「裕和」呢？她剛才差點就和他提起泰國的經濟混亂，以他的聰睿，多說幾句他就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那時他肯定會放棄這個計劃的。可如果嶺峰公司突然匆匆退出，萊斯亞集團會不會因而起什麼疑心，也隨後停止兼併「萬旺達」的計劃呢？到時裕和集團怎麼在東南亞房地產市場全身而退，再儘快逐步從東南亞撤資？自己總不能為了情人對不起老爸啊！
　　算了算了，還是先去印尼看看吧。到時怎麼做依情況而定吧。
　　現在，歐陽慕玫腦子裡充滿了三個字：「萊斯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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