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真實幻境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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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寶裕一瞪眼:「為甚麼不能接受?你看其他的生物每一類都幾乎完全一樣,只有人,明明都是人類,卻五花八門,甚麼樣的人都有。從外形來說,有的人虎背熊腰,有的人獐頭鼠目,有的人水蛇腰,有的人鷹鉤鼻──簡直不勝枚舉。從性格上來說,有的人行為如豺狼,有的人懷有梟獍之心,有的人勇敢,有的人軟弱──也同樣不勝枚舉!」 金維已經想投降了,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你列舉這些事實,想說明甚麼?」 這一問,對溫寶裕來說,正中下懷,他哈哈大笑:「那還用說!我想說明所有人,全人類都是各種生物的『精』的後代,各種生物的遺傳,或多或少都還保留在每個人身上,這才形成人的性格行為那麼多樣化!」 金維這時候對溫寶裕的想像力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面點頭,一面道:「小朋友,你看你自己又是得到了甚麼生物的遺傳呢?」 溫寶裕居然十分認真,嘆了一口氣,搖頭:「經過了那麼多代,各種生物的遺傳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楚是誰了──每一人都有極其複雜的性格,也就是這個緣故!」 金維連連點頭,表示讚賞。 溫寶裕一發不可收拾:「也有一些生物的遺傳性十分強烈,例如狗性。有些人看起來好眉好貌,明明是人,卻比狗還要狗,往往使人不明白他們為甚麼要做得這樣難看,卻原來他們全是狗的後代啊!」 金維索性鼓起掌來:「小朋友,這種遺傳性在遺傳學上,稱之為『顯性遺傳』,不論經過多少代,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是不會消失,甚至不會減弱的。」 溫寶裕得到了認同,更是興高采烈,向我望來,眼神之中大有挑戰的神色。 我並不是不能接受溫寶裕的說法,只是感到他的態度太過於肯定而已。 這時候看他這種高興的樣子,我乾脆湊趣:「我知道這種把地球上各種生物的生命形式改變成為人的外星人,留下了一種儀器。那種儀器可以檢視一個人是由於甚麼樣的生物變成的,這種儀器的正式名稱我不能肯定,多半是『原始形態鑒定儀』或『形式改變前紀錄儀』之類。如果有這種儀器,你就算遺傳的情形再複雜,也可以檢查出來──」 我才說到這裡,溫寶裕已經極感興趣,大聲道:「有這種事?我怎麼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我笑道:「對於這種儀器,民間不理會它正式的名稱,自己有一個稱呼,叫做──」 我故意停了下來,溫寶裕和金維同時大叫:「照妖鏡!」 我鼓掌:「有了,這種儀器民間就叫做照妖鏡。用照妖鏡一照之下,看起來再人模人樣,其實是甚麼東西變的,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溫寶裕大是嚮往,連連吞口水,像是恨不得立刻要我一面照妖鏡在手,好讓他到處亂照。 話說回來,如果真有照妖鏡在手,倒確然是很過癮的事情。 這時候金維的神情悠然:「何必要照妖鏡,只要稍具智慧,不是同類,冷眼旁觀,看那些興高采烈、大鑼大鼓、袍笏登場、戮力演出的那一堆,誰是狗類、誰是豬類、誰是爬蟲類、誰是蛞蝓(民間俗稱鼻涕蟲)類,也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在得意忘形的時候,就會顯出原形,流露本性!」 溫寶裕揮著手:「我現在才知道,所謂流露本性並不是說流露人的本性,而是露出了原來生物的本性啊!」 我想了一想,我們剛才在說的那些,主要是溫寶裕發表的議論,屬於可以接受的假設,當然不能就此肯定,同時也不能完全否定,視乎接受程度如何而定。 所以我道:「兩位,我們現在畢竟是在真實中,不是在幻境裡,太過天馬行空的想像,多少應該存疑才是。」 溫寶裕瞪了我一眼,一副話不投機的樣子,轉向金維道:「我知道你對密宗佛經很有研究。」 我實在沒有法子捕捉溫寶裕的思路,怎麼忽然之間他又提起密宗佛經來了呢? 連金維也十分疑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搭腔。 溫寶裕不等回答,就已經自顧自說下去:「佛經太深奧,我還完全沒有接觸,倒是基督教的《聖經》我看了幾遍,其中關於『造人』這一部分,《聖經》一開始就提到,而且說得十分簡單明瞭,小孩子都看得懂。」 我和金維不出聲,由得他說下去。 溫寶裕也不客氣,滔滔不絶:「上帝先造萬物,在生物方面,從植物開始,然後才是各種天上飛的、水中游的、地上走的動物,到最後,才是人,而且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出來的。《聖經》上用詞很特別,它說:『我們要照著我們的形象,按著我們的樣式造人』,一連用了三個『我們』,而上帝沒有理由是眾數,這說明當時有其他的神和上帝在一起──可能是和上帝同類的外星人,也可能是若干不同種類的外星人,上帝也在其中,以同類的比較合理,因為人的形象沒有太大的差別。這一段『創世紀』是說上帝把其他生物的生命形式改變,創造了人。」 他長篇大論一口氣說下來,還好只有兩個聽眾,要是他去佈道,只怕會引起暴動! 他還在繼續:「於是人成了地球上最高級的生命形式。相信當初改變生命形式的力量,有一部分留在地球上,而又沒有人主宰,所以只是在偶然的情形下發生作用,使極少數的生物有機會發生生命形式的改變──成精。成精的情形,自從人類文明開始以來就一直在發生,所以何可人、那隻公雞、神鷹的生命形式產生改變,不是太奇怪的事情,而這種沒有人主宰的力量,還能侵入人的腦部,操縱人的感覺,更不可思議的是,可以使人以兩種不同的方式進入幻境。」 自從我認識溫寶裕以來,還是第一次聽他把一件事說得如此有條理,我正想拍手叫好,他卻晚節不保,忽然冒出了一句粗話:「就是這幻境,不知道他媽的是怎麼一回事,連設想都很難想!」 我和金維其實都有同感,都為這個問題困擾。 而我所受的困擾最嚴重,因為白素和紅綾還在幻境之中。 我要和她們相會,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可能是她們離開幻境,回到真實。 另一個可能是我進入幻境,我們在幻境中相會。 我對於我們一家人能夠相會,充滿了信心,我會一直在雞場等待相會的機會。 想當年我被A、B、C、D他們,使我的靈魂通過頭髮離開地球,白素整整等了我六年之久,現在我也很應該在這裡等待那兩個可能的出現。 而使我極度困擾的是:真實和幻境的界限是如此模糊,到了我、白素和紅綾又在一起的時候,我如何才能精確的知道我是處於真實還是進入幻境? 我實在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你呢?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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