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真實幻境 | 上頁 下頁
一五


  不但在我的經歷之中,有好幾次這樣的經驗,我所知道的一個最足以令地球人自豪的例子,是有「亞洲之鷹」稱號的奇人羅開,曾經運用自己的意志力和時間大神對抗,結果戰勝了時間大神!

  想到了這些,我勇氣陡增。決定如果這種可以使我進入幻境的力量再發動對我的進攻,我就要運用自己的力量和它對抗,就算輸了,也不至於像上次那樣不知不覺就被控制。

  我再次定神,放慢了動作,全神貫注,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進入幻境。

  由於是幻境還是真實,根本難以區別,我知道這是很困難的事,所以我所能做到的只是盡力而為而已。

  在我思想上做好了充分準備之後,我進入了一座平房──我知道那是何可人(有可能是蛇精的女人)以前的雞場主人的房間。

  上次我就是在這個房間中進入幻境的。

  一推開門,眼前一片漆黑。

  我並不立刻走進去,因為我突然之間感到,我雖然只是站在門口,可是在漆黑的房間中像是有一股力量要把我拉進去。說得更詳細一些,像是房間中心有一個強力的漩渦,正在急速地旋轉,而我就站在漩渦的邊緣,可以感到漩渦的力量,可是還不至於被那力量扯進去。

  如果我再向前跨出一步,那就難說得很了。

  剎那之間,我感到危機已經逼近,在眼前的黑暗之中,不知道隱伏了多少凶險。

  這種凶險並不是在黑暗中有甚麼人會用武器向我攻擊,而是我對之一無所知的神秘力量。

  我知道我必須努力和這種力量對抗,不然我就會被這種力量擊敗,被它抓到幻境中去。

  所以雖然在黑暗之中甚麼也看不到,我還是努力睜大了眼睛,當作敵人就在眼前。

  在這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所謂「看不見的敵人是最可怕的敵人」的道理。

  我的精神立刻自然而然處於極之緊張的狀態之中,我感到那股力量雖然沒有能夠把我扯進去,可是卻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寒意,向我襲來。

  那令得我遍體生寒,要非常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使身子不發抖,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感覺,我的意思是說,我真正像是站在一個凍房的門口,而這個凍房中的溫度是攝氏零下五十度,無孔不入的寒意向我湧過來,這種寒冷帶來的痛苦之感,是如此之實在。雖然我腦子還很清醒,知道就算白素和紅綾曾經改造過這裡的建築物,她們也不可能在這裡建立一個溫度如此之低的凍房。

  也就是說我非常清楚,我沒有感到寒冷的理由。今天天氣很好,是攝氏二十五度,就算入夜之後,氣溫略為下降,也絶不會冷到這種程度!

  於是我想到,雖然我感到冷、極度的冷,甚至於令我身子麻木僵硬,連呼吸都幾乎感到困難,這一切都是如此實實在在。可是無論如何實在,始終只是一個感覺。

  感覺由腦部活動產生。

  感覺一產生,所有的事情就沒有所謂「實在」和「虛假」了。

  不久之前,我記述過一個叫《傳說》的故事,這個故事本身並沒有甚麼特別,可是通過這個故事,建立了一個認知,這個認知十分重要。

  這認知是:只有「有沒有」感覺,沒有「真」或「假」。

  在任何情形下,有感覺,就是真實;沒有感覺,也就不是真實。

  再說一次:感覺由腦部活動產生。

  這時候我突然感到如此寒冷,當然是由於在我的腦部產生了感到寒冷的感覺。

  有兩個可能使我的腦部產生寒冷的感覺:一個可能是氣溫突然下降到了奇冷無比的程度。

  我很清楚地知道這個可能不存在。

  那麼第二個可能就是有外來力量影響了我腦部活動,使我產生這樣的感覺。

  我立刻知道,我現在的情形屬於第二個。

  無形的敵人,正在向我進攻!

  當然是我在事先有了充分的準備,準備會有外來的力量控制我腦部的活動,所以我全部腦部活動都強烈的準備和這種力量對抗。這種對抗意識所產生的力量,顯然起了作用──那種力量雖然使我產生了寒冷的感覺,可是我神智清醒,並不認為我身處在一個寒冷的環境之中。

  一想到這一點,我信心大增,我想開口說話,可是那種寒冷的感覺如此實在,我臉上的肌肉都已經僵硬,根本無法張開口來──甚至於我很實在的以為,如果我張開口來,連我的舌頭也可能凍僵,所以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這樣的想法當然很荒謬──我可以感覺荒謬,這就代表我腦部活動並不是完全被控制了。

  這時候的情形,簡直怪異莫名,我像是一個人一分為二,又想到開口舌頭會凍僵,又知道這種想法荒謬。

  這更使我肯定,有外來力量侵入了我的腦部,由於寒冷的感覺越來越甚,使我知道侵入的力量正在加強。

  這是我的生死關頭──我真正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必須把這股力量擊退,不然我就會完全被它控制。雖然上次在不知不覺間被它控制進入幻境,結果也沒有受到甚麼傷害,可是我心理上卻絶不高興再有這種情形發生。

  從上次的一無所覺,到現在的情形如此嚴重,我意識到這是由於我和那股力量一開始就對抗的緣故,可想而知這股力量不喜歡有人與它對抗。或者從來也沒有人和它對抗過,所以它就發揮強大的力量要使人屈服。又或者它從來也沒有遭到過對抗,所以它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這時候的情形是,我可以肯定一定有一種力量在侵入我的腦部。而這種情形,是白素和紅綾長時間在雞場活動所未曾遇到過的──如果她們遇到過這種情形,絶對沒有不向我說起之理。

  也由此可知,這種力量並不是可以向每一個人入侵。

  而我來到雞場,卻已經是第二次遭到了這種力量的侵入,是不是我特別弱,所以容易被侵入,就像細菌選擇抵抗力弱的身體入侵一樣?

  由於這時候我身受十分痛苦,幾乎已到了我可以忍受的極限,而我能忍受惡劣環境的能力,遠在普通人之上,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已經凍死了!

  (或者有人會說:根本沒有寒冷,只不過是產生的感覺,怎麼會凍死?

  (對於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是:感覺會令人死亡。)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我自己可以控制的腦部活動所想到的一切,全傾向於事態的嚴重,傾向於我整個人都快被那股力量控制,必須盡力對抗。

  在迅速地轉念過程中,和我一貫的思考方式一樣,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想法,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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