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真空密室之謎 | 上頁 下頁
二六


  費沙族長叫的是:「這個外來人,將和我們的榮譽,尤普多比較高下!」

  費沙族長的話,迅速地傳了開去,我相信不到五分鐘,所有古城中的阿拉伯人都知道這個消息了。費沙又轉過身來,對我道:「每一個和尤普多決鬥的人,都可以享受我的招待,請到我的住所來。」

  我笑了一下:「這有點像死囚臨行刑前的一餐,是不是?」

  費沙族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踏步地向前走了過去,艾泊嘆了一口氣,碰了我一下:「走吧,去享受你行刑前的一餐吧!」

  我又笑了一笑,這時候,我的心情,可以說是興奮到了極點。我並不是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勝得過尤普多。因為阿拉伯的武術,和中國古代的武術,有許多相近之處,都是十分深奧神秘,阿拉伯人之善於用刀更是世界聞名,但是基於我多少年來,未能和人刀對刀地爭鬥,所以我這時覺得十分興奮。

  我們跟在費沙族長的身後,向前走著。那座古城全是以大塊大塊的巖石砌成的,而且極具規模,使人好像置身於天方夜譚的境界中一樣。

  但如今究竟是現實的境界,因為這古城的真正統治者,似乎是窮困和疾病,而不是費沙族長,那和天方夜譚中遍地珍寶,更是格格不入。

  我們所經過之處,人從街道上湧了過來,這是十分有希望的一個民族,因為他們的精神,並未曾屈服在窮困和疾病之下,他們絶不是懨懨無生氣的,即使是骨瘦如柴的小孩,這時也向我發出了十分難聽的怪叫聲,像是在譏笑我竟敢和尤普多動手。

  沒有多久,我們便到了費沙族長的住所,那裏是一座神廟。

  廟牆上和廟柱上的雕刻,依然完整,我一看便認出,那些浮雕的獸頭人身神像,和那七間秘密祭室中的,完全一樣。

  這時,我又不免想起那七間祭室中,神像眼中鑲嵌的金剛鑽來,我如果可以勝過尤普多的話,我一定要將這個秘密告訴費沙族長,勸他向如今的埃及政府奉獻這個秘密,作為他族人不必再流竄的代價。因為他的族人雖然強悍,但如果再在這個古城中株守下去的話,那也只有滅亡一途。

  族長的居所就在廟堂上,一條舊得不堪用的軍用毯子,鋪在一塊大石上。但是當費沙族長坐上那塊大石去的時候,他的神氣,就像是坐上了一張鋪著純白虎皮的黃金交椅上。

  我四面打量著,費沙族長道:「很簡陋,是不是?」

  我聳了聳肩:「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有法子過著比目前更好的生活的,但你不願意,是不是?」

  費沙族長傲然道:「當然,我的族人需要我。」

  我道:「但看來你卻並不重視他們!」

  費沙族長的臉漲紅了,其餘人的臉色發青了。艾泊叫道:「衛斯理,你出言謹慎些。」

  我揚起了雙臂:「我已經夠謹慎了,你難道看不到麼?費沙族長使得他的族人,在貧窮困苦中打滾!」

  費沙族長發出了一聲怪吼,陡地拔出了他腰際的佩刀,如一頭猛虎也似,向我衝了過來,我後退,再後退,又後退。

  費沙族長向我連連發了七八刀,刀光閃耀,刀風如電,但我只是後退。

  費沙站住了身子,大聲喝道:「還手,懦夫,還手!」

  我冷冷地道:「尤普多呢?我要會見最好的刀手!」

  我是故意如此說的,因為我要費沙覺悟到他一點也沒有甚麼了不起,時代不同了,他絶不是阿拉伯人在世界上叱吒風雲時的一個族長,而只是縮在一個古城中等死的一個族長,他若是肯拋棄他頑固的想法,那麼他和他的族人,才能有救。

  所以我便竭力刺激他,使他覺得他自己,並不偉大。艾泊顯然不知道我的用意,因而他嚇得面上變色。費沙族長的彎刀,劈到了一半,突然停住:「你要立即和尤普多會面麼?」

  我笑了一下道:「最後的一餐已被取消了麼,也好,請你宣召尤普多來和我見面吧。」

  費沙族長向他身旁的一個阿拉伯人大聲叫嚷了幾句,那阿拉伯人便奔了出去,廟堂中靜了下來,誰也不出聲,只有費沙族長在不斷冷笑。十分鐘後,剛才跑開去的阿拉伯人,首先奔了進來,他的面色,十分興奮。在他的後面,一個人──他是除了費沙族長和女人們之外,唯一穿著上衣的阿拉伯人──大踏步走了進來。

  費沙族長的面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張開雙臂,迎了上去,那人也張開了手臂,他們兩人到了近前,相互拍擊著對方的肩頭。

  艾泊向我接近了一步:「那就是尤普多了。」

  我早也知道,能得到費沙族長這樣隆重歡迎的人,一定就是他們族中最佳的刀手尤普多了。

  我保持著鎮定,向尤普多看去,只見他的身子十分高,比我高出大半個頭。他的手臂也十分長,長得看來有些異相。

  他腰際懸著一柄彎刀,刀鞘上鑲著寶石,那刀鞘之華貴,和他衣衫之襤褸,絶不相稱。但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十分自傲,十分高貴,遠在那柄刀鞘之上。他有著鷹一樣的眼和鷹一樣的鼻,我只看了幾眼,便看出他絶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

  我在打量他時,費沙族長正在急不及待地對他講著話,講的當然是我,因為尤普多也向我望來。我們兩人對視著,約有半分鐘,他突然繞過了費沙族長,向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我挺了挺身子,他逕自來到我的面前,以十分生硬而發音不準的法語道:「你要和我比刀,是不是?」

  我點頭道:「不錯。」

  尤普多道:「我從來不輕視我的敵手,但是我卻也從來不使敵手認為他輸得不值──」

  在我還未曾明白尤普多這樣說法是甚麼意思間,尤普多的手臂,陡地一震。唉!我竟沒有發覺他在講話的時候,手已漸漸地接近刀柄。但是事後我想了一想,就算我發覺他會有所動作,我仍是來不及應付的,因為他的出刀之快,正如艾泊所說,猶如閃電一樣!

  當時,他手臂一震間,我只聽得「鏘」地一聲,眼前突然精光大作,頭頂上陡地涼了一涼,接著,又是「鏘」地一聲響,尤普多已恢復了原來的姿勢,仍然站在我的面前。

  這一切,至多只不過是一秒鐘內所發生的事。

  艾泊的語音中,竟帶著哭音,他叫道:「衛斯理,噢,衛斯理!」

  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回過頭去問道:「作甚麼?艾泊,你作甚麼?」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兩個人不笑,一個是艾泊,一個是尤普多。

  艾泊望著我,悲哀地搖了搖頭:「摸摸你自己的頭頂,衛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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