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鬼(39)_倪匡

三九

　　第二天是假期，他不用工作，學生也不必上課，所以他們沒有在船上相遇。

　　他希望那兩個中學生不要在假期見面，那麼，明天就可以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因為那個方臉大耳的中學生的話──關於一個電子遊戲程式設計的構想，引起了他巨大的興趣。

　　他的工作，正是電子遊戲程式的設計員！隸屬於一個跨國集團。

　　別看電子遊戲這種似乎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市場實在大得驚人，而且潛力無窮無盡，競爭也激烈無比。

　　程式設計員的工作，是要設計出一套能吸引人的遊戲，讓玩過的人，個個都說好玩，玩了還想玩。一個成功的設計，可以為出品的機構，帶來難以想像的巨額利潤，自然也會為設計者帶來可觀的紅利和崇高的聲譽。

　　設計遊戲程式，要有豐富的想像力，他的想像力中等，所以在設計工作上，他的成績也中等。

　　而那個方臉中學生的構想，使他感覺到吃驚！

　　一個永遠捉不到鬼的捉鬼遊戲！而且這是秘密，不讓遊戲者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創新的意念！

　　單是在這個意念上，已經可以變化出許多程式來。

　　第二天他聽到的設想，更令他拍案叫絶！

　　傳統的聲響，早應該被淘汰了，玩遊戲的人，都對遊戲中的角色有代入感，玩捉鬼遊戲的人，就以為自己是捉鬼人，在捉鬼的過程之中，有恐怖的感受，那就大大地增加了遊戲的樂趣！

　　這種設想，要付諸實現，並不困難。對那個中學生來說，可能只是隨便想想，打發時間及玩玩。可是對他這個專業設計師來說，這種設想，就代表了滾滾而來的名與利──人人在追求的東西！

　　而他自己想不出來，竟然在無意之中，在兩個中學生的交談之中聽到，那豈不是等於從天而降的機會！

　　他對那個方臉中學生的設計天才，也佩服不已。因為聽了兩次談話之後，他知道那中學生還要有巨大的突破。他利用了一天假期，去苦苦思索，會有什麼樣的突破，可就是一點也想不出來。

　　最後他放棄了，他想，何必自己苦苦思索呢？明天，在船上，再聽他們的交談，不是就可以有結果了嗎？

　　第二天他特別緊張，一上船，張望了一下，看到那兩個中學生在船艙的最後一排，他略微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在他們的前一排坐了下來。

　　由於他早已立定了心意，要利用那方臉學生新奇的構想，作為他自己的設計，所以他多少有點做賊心虛，不敢去看那兩個學生。

　　幸而，那兩個學生也沒有注意他。在開航之後，他身後的兩個中學生一直都只在談昨夜的一場球賽，聽得他連換了七八個坐的姿勢，幾乎沒有回頭去大喝一聲：「喂，別談球賽了，談你說的電子遊戲程式的大突破！」

　　可是他由於心虛，又不敢這樣做，眼看航程快結束時，才聽得那方臉的道：「我已經有了捉鬼遊戲的大突破構想，極妙，你一定喜歡！」

　　那高個子卻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令得他心癢難熬。

　　方臉的又道：「今晚十點，你到我家裡來，我解釋給你聽！」

　　高個子又不是很起勁地答應了一聲，兩個人一齊站了起來。他真想一把扯住那方臉的，問一聲今晚十點，他是不是可以參加。

　　如果他不是存了剽竊他人意念的心思，胸懷坦蕩，作為一個電子遊戲的愛好者，他大可以坦率地提出來，既然大家都住在一個島上，又是見過許多次面的，自然成功的機會極大。

　　可是他心中存了壞意念，要偷人家的設想，唯恐露了馬腳，偷不成功，所以鬼頭鬼腦，不敢公然要求，尋思著該怎麼做才不露痕跡時，船早已靠岸了。

　　他回到公司，把趁假期時作好的一份「設計構想」──用的就是那方臉學生的設計，進入了主管的辦公室，把構想送了上去：「請看看，有點新的意念，可以肯定，是一項創新！」

　　兩小時後，他被請進主管的辦公室，主管熱烈地和他握手，給他看一份圖文傳真──現代的通訊技術真不得了。他的構想，主管再看了之後，已經電傳到總公司，總公司的決策部門看了之後，就傳來了意見：這份構思，設想奇妙新穎，可以預見設計者將會為公司業務提供發展，公司已決定採用其設計，請在短期內交出詳細具體之程式設計！

　　他看到了總公司決策部門這樣的讚揚，胸口發熱，眼眶自然而然濕潤了起來，太激動了！多年來在本行本業中籍籍無名，如今一炮而紅，轉眼之間，名利兼收，可以成為本行中的大紅人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誰會知道他新設計的意念，是偷自一個中學生的？

　　主管拍著他的肩頭時，他脫口而道：「那個構想，還有一個更巨大的全新突破！」

　　主管神情驚訝：「說來聽聽！」

　　他大是尷尬──他只是知道有一個大突破，可是不知道那是什麼突破。那方臉中學生沒有在船上說出來，而是要晚上十點，才對他的同伴說。

　　他十分巧妙地掩飾了尷尬：「構思還不是太完整，明天會有報告給你。」

　　主管搓著手：「好極！好極！我這就先向總公司報告好消息。」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