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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八、不祥之兆

  有此一說:人類對於異樣的災禍,應該和其他生物一樣,有預感的能力,只是因為在進化的過程之中,生活方式漸漸脫離自然,趨向文明,所以這種生物的本能就逐漸消失了,反倒要依靠其他的動物來預測災異,例如大群老鼠徙移,表示礦坑會出事;青蛙聚斗,表示有大旱,等等。

  可是,人如果真是本來有預知能力,總不會完全被埋沒的。所以,每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忽然之間,全沒來由,會感到有一種兆頭,一種不祥之兆,預感到會有不幸的事發生,朦朦朧朧,難以捉摸,而在若干時間之後,果然就會有不幸的事發生。

  不祥之兆,人人皆有,你一定曾經有過,人生經驗愈豐富,有過不祥之兆的機會也愈多。

  好了,言歸正傳。

  在這個經濟發展迅速而有成績的都市,絶大多數女性都擁有一個梳妝台,而梳妝台必不可缺的一種裝備,就是一面鏡子,不論什麼形狀,多大多小,鏡子必然是一個梳妝台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城市不能沒有電,沒有電,非但沒有現代化的城市,也根本不會有現代化的生活。在發電廠供電的過程中,無可避免地,會發生故障,出現停止供電的現象,簡稱之為「斷電」。

  新婚燕爾的夫妻,嘗到了男歡女愛的快樂,甜蜜無限,生活如膠似漆,總是兩個人黏在一起的時候多,身體上的接觸,愛情上的交流,都可以供人一世回憶。

  梳妝台上的鏡子,斷電,新婚夫婦,這三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略加組織,就有關係了:一雙新婚夫婦,參加了一個晚宴回來,妻子在梳妝抬前卸妝,丈夫在一旁相助,風光旖旎,連空氣都甜膩得化不開,可是突然之間斷了電。看,不是有關係了嗎?

  小於娶了小詩之後,組織了小家庭,他們都有工作,收入普通,但是兩個人在一個完全屬於他們的天地之中,所能享受到的歡樂,要他們兩人來說一定說不出來,一開口,想起生活的幸福,就忍不住要笑,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像那天晚上,小詩化了妝之後,年輕加上本來就有的七分姿色,就變成了十足的美人。

  在整個化妝過程中,小於都在一旁侍候著,每當小詩有什麼吩咐,他就「喳喳」地大聲答應,而且雙手下垂行禮,把自己當成是清宮的太監,引得小詩格格嬌笑,幾乎難以化妝。

  等到化妝完成,兩人臉貼著臉,一起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和自己的伴侶,都感到心滿意足。而小於立刻轉過頭來,捧住了小詩的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吮吻他的妻子。

  接下來,自然是只羨鴛鴦不羨仙,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所以,那宴會,他們遲到的了。

  宴會完畢,回到住所,臨睡之前,自然要卸妝(只有電視劇或電影中的女人才是盛妝睡的),小於自告奮勇:「我來幫你。」

  在小詩畫眉的時候,小於也曾要「幫忙」,可是給小詩一伸手,輕輕打開了他的手,拒絶的理由是:「你根本不懂。」

  可是把畫上去的眉抹掉,這是小於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所以小詩沒有反對。

  於是,小於就把沾了卸妝油的棉花,在小詩的眉上,輕輕地抹試著。

  他要完成這個任務,就必須和小詩面對面,他只是蹲著,去將就坐在凳上的小詩。可是不久就覺得疲倦,所以他一把抱起了小詩,自己坐到了凳子上,再讓小詩坐在他的大腿上──為了有最好的面對面效果,小詩自然不能側坐。所以,他們兩人的身體接觸,就充滿了誘惑和挑逗性,那令得小詩忽然俏臉緋紅,打了小於一下。

  開始,是小於面對鏡子,小詩自然背對鏡子了。不一會,小詩就嬌嗔:「不行,誰知你把人家抹成怎麼樣了,讓我面對鏡子。」

  於是小於並不站起來,就坐著,轉了一百八十度。當他轉動的時候,小詩一直坐在他的身上,這就又帶來了新的刺激,小詩咬著下唇,雙眼也就水汪汪地,分外動人好看。

  小詩偶一抬頭,略側了側身子,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一條畫出來的濃眉已被抹去,一半還在,樣子十分滑稽,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於望著小詩,也笑。小詩笑得胸脯起伏,身子搖動,小於有點咬牙切齒,突然雙手環住了小詩的腰。

  看來,卸妝要暫時中止一陣了!

  而就在這時,眼前突然一黑,燈熄了,收音機的悠揚音樂也停了。

  停電了!

  眼前變得漆黑,大約有三五秒,他們確然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眼睛能迅速適應黑暗,多少總有一點光亮自窗子外透進來,可以朦朧看到一點東西。

  小詩已經給小於摟抱得心頭亂跳,全身發軟,她感到小於正把她抱起來,看來,斷電,正是中斷卸妝去恩愛的最好機會。

  小詩也全然無抗拒之意,只是她是女性,小家庭中有許多事,男人不會放在心上,女性卻會,像忽然停電了,停多久?雪櫃裡的凍魚凍肉會不會變壞之類的瑣碎小事。

  這種小事,在小詩的心中,也只不過是一閃即過,因為小於已在深吻它的頸,令她不由自主,氣息急促。

  但是那也使她,有一秒半秒鐘的時間保持清醒理智,沒有被小於的挑逗行動所迷醉。

  所以,她看到了鏡子中的情形。

  光線極微弱,看到的情景,也十分模糊,她在鏡子中看到了她自己,可是卻看不到小於!

  那一瞥的景象,怪異莫名:她坐在小於的身上,小於坐在椅子上,忽然之間看不到小於,看出來,她和凳子之間就是空無所有的了,她像是懸空坐著。

  那令得她心頭陡然一凜:小於怎麼會不出現在鏡子之中?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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