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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倏地轉過身來,同時後退,盯住了那扇只打開了一道縫的門。這時,正好他兩個手下興沖沖向他走過來,他立時一擺手。他的手下也全是久經訓練,十分機敏的亡命之徒,一看他的手勢,立時站定,而且,也立即擺出了準備進攻的姿態──兩柄自動步鎗,已在他們的手中,對準了那扇門。

  山虎上校的臉上,現出了一個十分殘酷的笑容來,牽動了他臉上的傷疤,看起來,有一種極度殘酷的詭異。這是他知道他已經絶對控制了局面之後,一種慣常的神情,像是一頭獵豹,已經撲中了一頭羚羊,並且咬住了牠的頸子一樣。

  在這樣的情形下,山虎上校會感到一陣快感,一種自己在主宰地位、高高在上的快感。

  他甚至沒有吸氣,就暴喝了一聲:「滾出來!」

  在林文義聽來,那一下暴喝,猶如半空之中陡然響起了一下焦雷一樣,那是絶對無法抗拒的一項命令!林文義顫慄著,在那一剎間,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更來不及考慮被發現的後果如何。在極度震撼之下,他唯一可做的是,先服從了命令再說──

  所以,當山虎上校的暴喝聲,還震得他耳鼓嗡嗡發響之際,他已經匍匐著,顫抖著,雙手著地,用他的身子頂開了門,像一頭才給主人鞭打過的狗,喉間發出恐懼的嗚咽聲,爬了出來。

  乍從黑暗的空間中爬出來,再加上心中極度的恐懼,林文義在那一剎間,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像是飄浮在半空之中。

  他不敢抬起頭來,想說些話,可是喉間卻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他只看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雙粗頭的皮靴,皮靴正在漸漸抬起來。他甚至已可以感到皮靴陡然重重踢中他,他下顎骨因之碎裂而痛苦!

  在那一剎間,他表現了一個平凡人的卑賤──實在不能怪他,別說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英雄豪傑,也不是那麼容易,在無可抗拒的強大勢力之前挺起胸膛的!

  林文義是一個小人物,在那一剎間,求生的意志、避免痛楚的願望,交織成了他的行動──他要求饒,他要像狗一樣地求饒乞憐,以求改變即將降臨在他身上的噩運!

  他現在的經歷,是他以前從來也未曾有過的。可是人到了這樣的關頭,卻不必經過甚麼練習,自然而然,就會知道如何才能告饒。

  他看到那粗大的皮靴頭,漸漸接近自己,他發著抖,陡然雙手抱住了皮靴,用連他自己也幾乎不相信的顫抖聲音,嗚咽地,卑下地叫了起來:「饒我!放過我──我是無意的──」

  他話沒有講完,被他雙手抱住了的皮靴在繼續向上抬,抵住了他的下顎,使得他不由自主抬起頭來。

  山虎上校的身形,本來就魁偉異常,這時,林文義又是伏在地上,向上仰視。所以看起來,山虎上校是真正的兇神惡煞,彷彿是只要向他吐上一口口水,就足以使得他窒息而死!

  林文義的眼淚和汗水,不可控制地一起溢出來,那使得他的視線模糊。山虎上校轟然的語聲,簡直令他的心要跳出口來!

  在一個相當的時間內,他甚至不是很明白,山虎上校究竟在說些甚麼。他完全是處在一種心膽俱裂的情形之下,他只是下意識地知道上校在問他一些問題,他一一如實回答,惶恐得全身發抖。

  山虎上校的靴子一直抵在他的下顎上,他連避一避都不敢!他只感到,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全身都被一種濃稠的汗液漿膠著。

  他覺得自己是一頭狗,不,是一隻蟻!不論甚麼人,只要伸手指一捺,他就會永遠在世上消失無蹤。

  然而,他卻又是一個生命,沒有一個生命會願意消失無蹤的。

  生命的目的,就是為了保持生命──在面臨生命消失的關頭之際,用一切方法保持生命,包括乞憐討饒在內!

  山虎上校忽然轟笑了起來:「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

  剛才說過甚麼來?林文義已經一點也不記得了。但是那不要緊,反正他說的話,就是他心中要說的,他又用發顫的聲音道:「求求你,放過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求求你別殺我!」

  山虎上校又轟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左顧右盼,他手下也跟著他笑。在眾人的轟笑聲中,林文義仍然不斷哀求。

  他用最卑下、最微賤的語言,乞求對方保留他的生命。當他在這樣做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有甚麼不對──事實上,他根本想也不去想到這一點,他是真正感到自己的卑賤──當一個人的生命,完全操縱在另一個人的手上之際,那種卑賤之感,自然而然就會產生。這是普通人的人性,而林文義正是一個普通人!

  山虎上校仍然笑著,笑得真正地顯得他心中十分高興,猶如一個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樣。

  這樣的比喻,或者不很恰當。但當一個人心中高興的時候,不論他是兇神惡煞,或是一個孩子,都是一樣的。

  山虎上校在林文義的不斷哀求之下,一面笑著,一面道:「好,那就把我的靴子舔乾淨!」

  皮靴上全是塵、土、泥,和說不出來的骯髒東西。可是林文義在一聽之下,連百分之一秒都沒有考慮,反倒像是有了一線生機一樣地興奮,立即伸出了舌頭來,在靴子上舔著。

  本來在轟笑著的所有人,一看到了這種情形,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盯著林文義。為他們看到了一個人,卻在做著連狗都不肯做的事而驚詫。

  山虎上校也止住了笑聲,盯著林文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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