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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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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在讚揚阮秀珍的美麗,但是接下來,他又恢復了敘事:「等到到了曼谷我的住所,僕人開了門,我帶著秀珍進去,彩雲從樓上下來,還未曾走完樓梯,她就看到了秀珍。她驚訝得尖叫起來,真的像是一團彩雲一樣,自樓梯上飛揚而下,和秀珍緊緊地相擁。彩雲在和我結婚之後,日子甜蜜而幸福,那令得她變得略為豐滿,和秀珍的苗條相比,更加顯著。彩雲和秀珍一起流著淚,彩雲的淚,是為了舊友重逢的高興而流的,秀珍的淚是為甚麼而流?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彩雲拉著秀珍,又叫又跳,一面不斷地問我:『怎麼一回事?怎麼一回事?』我只答了一句:『在巡視難民營的時候,秀珍認出了我。』我是不必多說甚麼的,彩雲和秀珍既然是好朋友,秀珍自然會把自己一切經歷說給彩雲聽。 「在這時候,我真想暗中告訴秀珍一下,有關她那段悲痛的日子中的一些事,特別是她為了要得到傑西的消息,怎樣去供赤柬軍蹂躪糟蹋的事,最好作一個保留,別講給彩雲聽。 「當時我為甚麼會有這種念頭呢?因為我想到,彩雲的生活一直很幸福,一個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即使是秀珍的好朋友,對於秀珍這種悲慘的遭遇,也是不容易理解的。非但不能理解,而且可能起反感! 「可是我卻找不到機會,對秀珍講那幾句話。彩雲表現得極熱情,一刻也不離開秀珍,她把她拉進浴室,吩咐僕人照顧小孩,又向我作了一個鬼臉:『今晚我和秀珍睡,你自己設法吧!』當晚,我一個人,在一家小酒吧中,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帶著醉意回家,在那一晚上,我不只是喝酒,也在好好地想。傑西的生死謎團,我無法解得開,這可以暫且放過一邊。現在最重要的是有兩件事要做,一是肯定秀珍和孩子的身分,二是盡一切可能,尋找傑西。 「當我走進花園時,我看到了秀珍。她站在一大簇鮮花中間,穿著一件看來並不是很稱身的長睡衣,赤著腳,凝視著花朵在發怔。一看到她,我也怔住了,各位一定知道,我是為甚麼而怔呆的。我先是呆立著,然後,身不由主地向她走了過去,一直來到了她的身邊,怔怔地望著她。她的一頭長髮,鬆鬆地挽了一個髻,看起來很蒼白,但已經和在難民營時完全不同。她是那麼的清麗,我首先想到的是,一個女人,在經歷過如此可怕的長時期折磨和摧殘之後,怎麼可以在體態和容顏上,還保持這樣絶俗的清麗? 「她向我望來,現出美妙動人的微笑:『彩雲還在睡,我先下來走走。』我有點手足無措,我自覺一身都是小酒吧中染來的煙酒味,根本不配和她站得太近。本來,這種感覺是毋須說出來的,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甚麼,我結結巴巴地,把我的感覺說了出來。 「她聽了之後,淒然道:『你在說甚麼?我是世上最髒的女人,你——可知道我是帶了多少種病進難民營的?難民營的駐營醫生說,從來也未曾見過一個女人——可以同時有那麼多種可怕的疾病的。我一直在想——要是傑西知道了我的經歷,他是不是肯原諒我?』我當時不可遏抑地吼叫了起來:『傑西要是對你稍有異言,那麼他就是畜生,不是人!』 「秀珍激動地流著淚,靠在我的肩頭上抽搐,我一動也不敢動地站著,直到她自己抬起頭來。我問:『你把一切都對彩雲說了?』她默默地點著頭,我心中暗嘆了一聲,希望自己擔心的事不會出現,我緩慢地倒退著進了屋子。 ▼第三章 「進了臥室,彩雲還在酣睡,昨天晚上她和秀珍一定談了整晚。我洗了澡,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一直到中午,我們才一起醒來。彩雲坐了起來,望著我,道:『秀珍有一段極可怕的經歷,你知道不知道?』我含糊地應著,彩雲皺著眉:『你得幫她找最好的醫生,她那——些病——未必全治癒了——還有——你得找人來——把我們的屋子,進行徹底的消毒——我事先並不知道——』她又繼續講了一些,我根本沒有聽下去,只是那一剎那間,我覺得彩雲忽然變成了陌生人了! 「自然,一切全照彩雲的意思辦。醫生證明難民營的營醫很負責之後,我看彩雲才鬆了一口氣。秀珍和孩子住在我們家的客房,很快地,我就看出彩雲和秀珍間,有了無形的隔膜,再好的朋友,由於身處環境的不同,友情也會漸漸生疏的。這個道理我很懂,也不能太責怪彩雲。 「我在那一段時間中,盡量避免和秀珍相見,因為在不到半個月中,由於營養的正常,秀珍更是容光煥發,全身沒有一處不散發出極度成熟女性的魅力。這種魅力,簡直是無法抵擋的。有一次,連彩雲也由衷地道:『秀珍真是美麗極了,我帶她去參加一些敘會,她風采奪目,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眼光。這樣的一個美女,要不是她是傑西的妻子,我真無法把她留在家裡!』 「對彩雲的話,我不作任何反應。而另一方面,我的工作本來就很忙,再加上為了確定秀珍和孩子的身分,我還要各方面奔走。 「奔走的結果很令人沮喪。傑西的陣亡是早有記錄的,如果沒有孩子,事情還好辦一點,可以說秀珍和傑西的婚姻,是陣亡之前的事。可是孩子只有兩歲多,傑西陣亡已超過四年,這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事! 「我又向有關方面解釋,傑西的陣亡,只不過是一個誤會。為了這件事,我上了六次華盛頓,直接和國防部高層接觸。好不容易,我的解釋被接納了,國防部肯註銷傑西的記錄,只要我做到一件事——把傑西帶來。 「國防部的這個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要證明傑西沒有死,自然要令活著的傑西現身才是。可是,傑西如今在甚麼地方呢?我照實說,傑西可能在柬國境內,對抗越南軍隊,他不是以美國軍人身分在這樣做,只是以私人的身分在活動。 「國防部一聽有這樣的情形,倒大感興趣。尤其是情報部門,我的一些老上級和同事一再向我詢問詳情,我實在無可奉告。一直到最近,有關人員介紹了在巴黎、北京和平壤之間輪流居住的,柬埔寨以前的國家元首,現在的該國抗越聯盟首領,西哈努克親王和我見面,我才有了進一步的消息。 「西哈努克親王是一個相當平易近人的人,雖然在他當政時期,給人以花花公子的感覺,實際上,他是一個藝術家性格的人,有著太多的幻想。在殘酷的鬥爭中,自然打不過赤柬軍,由於越軍的侵入,赤柬軍才和他勉強又結了聯盟的。」 萊恩上校講到這裡,又停了下來。 聽他講述的人,都自然而然吁了一口氣。上校的敘述真可以算是多姿多采的了,從死屍的失蹤,到兩段異國之戀。在他的敘述之中,人人都可以聽出,他對秀珍的迷戀已極深,不管他如何能克制自己,看來如果發展下去,自我克制的堤防必然會崩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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