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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原振俠點頭:「對,人類的妊娠期相當長,如果二十三天——那可能根本不是人的胚胎,要不,就是這個日子,另有用意的。」

  陳阿牛道:「還會有甚麼別的用意?這自然是日期,一九三〇年,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

  他講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現出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來,皺起了眉,像是在突然之間,想起了甚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原振俠接上去:「那時,厲先生應該在德國?」

  陳阿牛並沒有表示甚麼,只是含糊應了一聲。

  和陳阿牛認識以來,原振俠雖然驚訝於陳阿牛的驚人學識,也對他人格的高尚十分欣賞。可是不止一次,原振俠感到陳阿牛的性格不夠爽朗,和他自己的性格不合。像這時,那種分明有話要說,但是又欲言又止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原振俠知道追問也沒有用,而且,人總有保持一點祕密的權利的。原振俠很懂得尊重他人,所以他放下了標本瓶,順手去揭了瓶蓋。

  在發現了這隻標本瓶之後,他們都沒有試圖去打開它過。因為在他們的專業知識裡面,一隻標本瓶,是十分普通的物件。

  而且,他們也知道,浸製標本的甲醛水溶液的氣味,不是很好聞,所以他們都沒有想去打開它。

  這時,原振俠順手揭了揭瓶蓋,也只不過是由於他們即將帶著瓶子到醫院去,原振俠想肯定一下瓶蓋是否牢固,以防在半途中傾瀉而已。可是,他一揭之下,陡然呆了一呆!

  瓶蓋一動也不動!

  原振俠呆了一呆之後,陳阿牛也「啊」了一聲:「這瓶蓋——經過特別處理,是和瓶子融在一起的!」

  原振俠也已看清楚了。的確,瓶蓋在當年蓋上之後,曾用高溫的吹管吹燒過,使得瓶蓋和瓶子的連接部分融化,然後又凝固在一起。

  那也就是說,現在,要取出標本來,非把瓶子打破不可。不然,就沒有第二個法子。

  陳阿牛又喃喃地道:「為甚麼?為甚麼厲先生那麼小心處理這個標本?」

  原振俠自然答不上來,他道:「我們走吧,只要通過一些簡單的化驗,就可以有結果了!」

  陳阿牛卻突然雙手捧住了標本瓶,把標本瓶移近他的身子,看起來像是怕原振俠下手去搶一樣。

  當原振俠向他望去之際,他甚至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原醫生——我想厲先生——多半不會喜歡,他收藏得那樣嚴密的東西,被人——再弄破——我想先從肉眼可以觀察得到的——來確定那是甚麼胚胎——如果達不到目的,再去化驗!」

  原振俠誠懇地道:「那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陳阿牛忙道:「我這裡參考書多,我想可以的——這樣,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不行——就到你的醫院之中去化驗!」

  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甚至把那標本瓶,緊緊地抱在懷中!

  原振俠實在有啼笑皆非之感:「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的。好吧,我們再聯絡!」

  陳阿牛現出一種十分抱歉,但是又無可奈何的神情來。原振俠心中自然不是很高興,但也無可奈何:「那我先告辭了!」

  陳阿牛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不住道:「謝謝,謝謝你!」

  原振俠笑道:「你謝我幹甚麼?倒是馮森樂博士,沒有你的幫助,不知如何下台。他曾對我說過,要求和你見面,你想不想見他?」

  陳阿牛道:「不必了吧,原醫生,我會和你再次聯絡的,你——」

  當他在說話的時候,他一直把那標本瓶緊抱在懷中。原振俠甚至可以肯定,他對於整件事,一定已想到了一個重大的關鍵,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原振俠向門口走去,陳阿牛送了出來。原振俠忍不住道:「你準備抱著標本瓶送我到門口?」

  陳阿牛聽得原振俠那樣說,才如夢初醒,發出「啊」的一聲,小心把標本瓶放在桌上,陪著原振俠下了樓,一直送到門口。

  原振俠在這一段時間內,又對他說了幾句話。可是陳阿牛心不在焉,全然答非所問。

  原振俠離開之後,也一直在想著,厲大猷何以如此處理一個生物胚胎標本的原因。可是不論他怎麼設想,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比較起來,還是第一個設想最合情合理——那胚胎,是厲大猷的骨肉。

  原振俠並沒有主動和陳阿牛聯絡,他以為最多三天,陳阿牛一定會和他聯絡的。可是,五天過去了,陳阿牛竟音訊全無。

  到了第六天頭上,原振俠撥了陳阿牛的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他心中感到有點納悶,但還是未曾想到會有甚麼意外發生。

  第七天,他又試圖和陳阿牛聯絡,而電話仍然無人接聽,原振俠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了。

  陳阿牛的生活範圍十分狹窄。厲大猷生前,他和厲大猷生活在一起,如今,他簡直是一個人生活的,沒有任何親戚朋友。所以也無法在任何其他人處,打聽到他的行蹤。

  放下電話之後,原振俠想了一想,決定在下班之後,去看他一次。一個沉湎在學術研究中的科學家,有時不接聽電話,也不算是甚麼奇特的事。

  可是當天,在他快要下班的時候,卻接到了馮森樂博士的電話。

  馮森樂的聲音,充滿了感謝和興奮:「謝謝你那位朋友,新激素合成之後,經過試用,效果極其良好。我的任務已經百分之百完成,各方面都十分滿意,我自然也得了可觀的酬勞。你那位朋友,我已經決定了,就算因此令我名譽受到損害,我也要請他出來,和我一起進行日後的研究工作。」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位先生是一個怪人,我不能肯定他是否肯答應你的要求。」

  馮森樂叫了起來:「世上沒有人可以拒絶名譽、崇高的社會地位和大量的金錢的!」

  原振俠想了一想:「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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