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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那女郎仍然不轉過頭來,她淺淺地笑著,有一個使她看來更純真稚氣的淺酒渦,出現在她的頰邊。她道:「有過那麼多次不平凡經歷的原醫生,怎麼忽然驚惶失措起來了?」

  她一開口就那樣說,令得原振俠十分窘,只好悶哼了一聲。

  那女郎仍然淺淺地笑著:「才從柬埔寨回來?那麼凶險的地方都不怕,現在怕甚麼?」

  原振俠心中「啊」了一聲,立時明白了一點:自己對人家的來路,一點也不知道,可是人家對自己的一切,卻一清二楚!

  這是一個對自己十分不利的處境,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醫生,對方何必把自己調查得那麼清楚?

  原振俠心中急速轉著念,這時情勢雖然對他不利,但是他卻反而迅速鎮定了下來。他報以回笑:「或許,美麗的女人可怕,越美麗越可怕,你是最可怕的。」

  那女郎緩緩轉過臉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注定了原振俠,又說出了一句原振俠絶想不到的話來:「是嗎?照你的邏輯說來,我還以為你心中,一定會以為黃絹是最可怕的!」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他感到自打開車門之後,這個女郎的每一句話,幾乎都令得他無法招架!

  這時,他根本沒有機會去思索,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只好就著那女郎鋒銳的言詞來對答。

  原振俠直視著那女郎,緩慢而誠懇地道:「你們兩個的可怕程度,可以說不相上下。但黃絹是現代的,有著表面上給人以野性侵犯的感覺;而你看來卻是那麼古典含蓄,會叫人全然不提防——比較起來——」

  那女郎又淺笑著,接了上去:「說來說去,還是我可怕一點?不過,那是真正的可怕,和美麗是無關的了?」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女性的美麗是多樣化的。兩個美女,當她們美麗的類型截然不同之際,其實是根本無法作比較的,只有憑他人的主觀願望來決定。

  可是,似乎所有美麗的女人,都有一個通病,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比別人更美麗。如果她們有一面「魔鏡」的話,她們一定會每天向魔鏡問上幾百遍:「世上是不是有女人比我更美?」

  原振俠只是低嘆了一聲,並沒有多發表甚麼其他的意見,那女郎也沉默著。

  原振俠的心中充滿了疑問,他卻只是淡然道:「小姐,你認識黃絹?」

  那女郎頷首,表示她是認識黃絹的。

  這時,原振俠可以感到,車子十分平穩地向前駛著。雖然那車子處處透著詭異,那女郎又俏麗得令人心折,神祕得無法想像,但至少暫時沒有甚麼危機。所以他盡量使自己放鬆下來,裝著完全是閒談一樣。

  他一看到那女郎點頭,就立即追問:「你是她的——」

  他故意不再講下去,如果那女郎是黃絹手下的話,她應該知道他問的是甚麼。

  那女郎嫣然一笑:「不是,我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只不過認識。」

  原振俠攤了攤手,在輕描淡寫之中,把話引到他想知道的方面去:「對不起,不過你也不能怪我,因為你的行事方法,彷彿和她相似!」

  他說著,指著車子,相信對方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那女郎略想了想,當她凝神的時候,她美麗的臉龐,看起來雍容靜謐,如同女神一樣。然後她才道:「我們在進行一件不想為世人所知的事,所以一切全要進行得祕密一些。」

  原振俠有點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其實也不用守甚麼祕密,一個有權有勢的老人,想改善自己的健康狀況,這是自然而然的事,無可非議!」

  那女郎微蹙了一下眉,立時又恢復了常態:「哦,原來馮森樂博士向你說了,這是他又一次違反我們之間的協定了!」

  接著,她又撇了一下嘴,現出了一個十分嬌媚,但是表示不屑的神情來:「這個人,可以說是浪得虛名的典型!」

  原振俠聽得那女郎這樣批評馮森樂博士,自然大是愕然:「小姐,博士在醫學上的成就,是舉世皆知的,要不然你們何必請他去?」

  那女郎又重複了一下剛才嬌媚的神情:「或許是我們犯了錯誤!」

  原振俠一時之間,猜不透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而在剛才那一番對話之中,他至少已經知道了,那女郎是某國政要,那個需要醫學上的幫助,改善健康狀況的大人物的手下——多半是極高級機密的特工人員!

  在猜到了那女郎的身分之後,他又忍不住打量著對方,心中頗有「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之感,在不由自主之間搖了搖頭。

  那女郎像是知道他心中在想甚麼一樣,又蹙了蹙眉。車廂之中,維持了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然後,原振俠笑了一下:「好像很不公平,你對我的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卻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女郎輕輕道:「我叫海棠。」

  原振俠十分不客氣地問:「海棠?那是你的代號?」

  他因為已猜到了那女郎的特殊身分,所以才有此一問。也好讓對方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欺瞞的。

  女郎在聽了之後,一點也沒有異常的反應,只是淡然道:「不,我姓海,單名棠。」

  姓海的人不是很多,最為人知的,自然是明朝的那個膽敢批評皇帝的海瑞。而姓海名棠,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個名字,原振俠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讚嘆聲來:「好別緻美麗的名字!」

  海棠微笑著,笑容之中,像是蘊蓄著一絲淡淡的無可奈何,可是又藏得很深,叫人不易捕捉:「剛好姓海,不然也就沒有甚麼特別。而姓甚麼,是不能由人自己作主的,碰到姓甚麼,就只好姓甚麼了!」

  原振俠隱約感到,海棠的話中,大有深意在。他想了一想才回答:「但是,人至少可以選擇一個名字,去配合自己不能作主的姓!」

  原振俠也採用了隱喻式的談話,他自然是在暗示,一個人的命運,其實並不是那麼不由自主,多少也可以作點主的。

  海棠沒有再說甚麼,只是微仰著頭,抿著唇,過了一會,才道:「原醫生,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是一個意外。」

  原振俠一笑:「可是你顯然十分歡迎,那又是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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