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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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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出了一會,博士才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奇怪,厲大猷這個名字,應該是舉世皆知才是,何以竟然完全沒有人知道?你可知道他在幹甚麼,而放棄了醫生的職業?」 原振俠道:「據我所知,他根本沒有當過醫生。而這些年來,他甚麼也沒有做過!」 馮森樂博士用斷然的語氣道:「不可能,當年在醫學院中,他曾有過三天三夜在實驗室工作,不眠不休的紀錄。這個人,醫學院上下,都稱他對醫學有狂熱,他則自稱只是對生命有狂熱,因為醫學是最接近生命的科學。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放棄醫學?放棄行醫,放棄進一步觀察生命奧祕的機會,不可能!」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聽你這樣說,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事實卻是。他的三個女兒,甚至不知道他曾留學德國,更不知道他學過醫!」 正在駕車的博士,一聽得這樣說,驚訝得目瞪口呆,車子幾乎差點撞上路邊的電燈柱! ▼第五章 原振俠接著,把他所知的有關厲大猷的一切,都簡略地敘述了一下。 博士道:「他一定是在暗中研究甚麼,只可惜沒有成功而已!」 原振俠搖頭:「雖然他長時間獨居,可是看情形,也不像是他擁有一個私人的研究室。」 博士仍然驚訝不已:「為甚麼?真怪,他的行為一直是十分怪異的。就像當時,還差幾個月就可以取得正式文憑時,他突然走了一樣!」 原振俠揚了揚眉,沒有插言。博士又續道:「雖然,人人都公認,連學院的考試委員會也認為,對厲大猷這樣的天才來說,有沒有正式的文憑是絶不重要的。憑他的研究,遲早,全世界醫學院都會樂意授給他任何榮銜。可是他一聲不響就走了——唉,我一直以為那是由於戰爭的緣故,現在看來——不是很像!」 原振俠反問:「因為戰爭?」 博士道:「是,那時,中國正受日本的侵略,而他又是一個熱情洋溢的人,我們都猜,他一定是回國去貢獻他的所長了!」 原振俠喃喃地道:「熱情洋溢?」 他對這四個字的評語,實在無法不表示懷疑,因為就他所知,厲大猷完全不屬於那一類型的人物。 博士聽出了他語氣之中的疑惑:「當然是,他和女同學之間的浪漫史,多得數不完。而在離開之前大半年,他和一位金髮美女公然同居!」 原振俠「啊」地一聲,急忙問:「在他的眾多女友之中,或者是那位和他同居了半年的金髮美女,是不是有曾懷過孕的?」 博士半轉過頭,奇怪地望了原振俠一眼,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十分突兀。 原振俠解釋了一下,厲大猷曾提及過他有一個兒子,而他又殺死了兒子的話。 博士皺著眉,停了片刻,道:「我知道,他曾利用學院的實驗設備,替女同學做過幾次人工流產手術,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幾次,不怕你笑,我們爭著做他的助手。」 原振俠聽博士講得那麼坦白,他也不禁會心地笑了起來。誰不曾年輕過呢?年輕人總有點胡鬧荒唐事的。馮森樂博士一直到現在,都那麼開朗活潑,年輕時自然是學院中出名的搗蛋人物之一了。 原振俠忍不住問:「那麼,會不會是——他進行的人工流產手術之中,有的是他——的孩子?所以到了晚年,他因為沒有兒子,而形成了一種幻覺?」 博士遲疑了一下:「不能抹煞這個可能,可是他是一個很看得開的人,或許,人到了年紀大了,想法會改變?」 原振俠攤了攤手,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他又問:「厲大猷的主修科目是——」 博士立即道:「產科!他主修產科的原因是,生命是從精子與卵子的結合開始的,他——有一次,對我說過一項他的幻想——」 博士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他說,婦女在懷孕、生育的過程之中,要忍受長時期的苦痛,這是男女不能平等的主要原因。他還說,將來,人類生育下一代,一定是在人體以外進行,胎兒在人造子宮之中發育成長,到一定時候,從人造子宮中取出來,就是一個新生命!」 原振俠不禁聽得呆了。 博士感嘆道:「這種想法,在現在聽來,當然不算是甚麼。可是想想,他是在半個世紀之前,已經有這樣的想法的,而且,他不但想,也曾著手研究過!他得到學院的允許,可以自由使用學院的一切實驗研究設備。他向我提及過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可是詳情如何,卻不知道!」 原振俠想起有一次,在厲大猷面前,他和另外兩個醫生,講及關於「試管嬰兒」的事情,厲大猷曾發表過一些意見,當時一位年輕醫生,還大不以為然的那件事,他背脊上不禁有點冒汗。 博士感嘆著:「如果他突然放棄了醫學,那一定是他曾遭到了極重大的打擊之故。」 原振俠道:「他一從德國回來,就回到了鄉下老家,從此不再提及他在德國留學的事。由此可知,如果他曾受重大打擊的話,一定是在德國發生的。博士,你好好想一下,他曾受過甚麼打擊?」 博士雙眉緊鎖:「我和他十分熟稔,他的一切,我就算不是全部知道,也知道大半。真想不起他曾受過甚麼特別嚴重的打擊來——只是在他離去前的大半個月,他幾乎每天都喝大量的酒!」 原振俠忙道:「一個人心中若不是有心事或愁緒,是不會每晚都慣性地需要酒精麻醉的!」 博士點頭,表示對原振俠的意見同意:「是,當時我們幾個和他熟稔的同學,都曾問過他——對了,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的神情,真像是有著十分重大的心事——唉,可是當時年紀輕,只當他多半是為了失戀甚麼的事借酒澆愁。」 原振俠追問:「他當時的情形是——」 博士又想了一會:「好幾次,他欲言又止,好像有著難言之隱。有一次,對了,那是他唯一的,喝醉了酒之後肯講話的一次。那次,我們好幾個人在,他忽然問:『人有沒有權利,取代上帝的職權?』」 博士苦笑:「當時我們的反應,就和你一樣,不知道他為甚麼會這樣問。整個醫學院中的宗教氣氛,並不是十分濃,但絶大多數同學,都來自德國家庭,大都自幼受過宗教的薰陶,又素知他的為人,一聽到他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來,都唯恐他會發表褻瀆上帝的言論,所以完全沒有回答他。」 原振俠喃喃地把厲大猷當年的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仍然無法明白他為甚麼要這樣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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