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原振俠傳奇 > 血咒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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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僕人奔回屋子去打電話,蘇安仍然叫人一桶桶水潑向石屋。雖然他明知那樣做,根本無濟於事,可是在心理上,他彷彿每潑上一桶水,就可以使在石屋中的盛氏夫婦,感到涼快點一樣。 由於盛家的大宅在郊外,等到消防車來到之際,已經是差不多四十分鐘以後的事了。石屋仍在冒煙,但已沒有剛才之甚。 消防車來到,找尋水源,接駁好了消防水喉,又花去了將近半小時。等到大量的水,射向石屋之際,開始仍然是一陣「哧哧」響。消防隊長已經問明了屋中有人,他搖頭道:「屋中有人?起火多久了?這樣子燒了兩三個鐘頭了?嘿嘿,嘿嘿!」 蘇安忙道:「長官,怎麼樣?」 消防隊長攤了攤手,道:「那比火葬場的焚化爐還要徹底,只怕連骨頭都燒成灰,甚麼都不會剩下了!」 蘇安像是全身被冰水淋過一樣地呆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等到消防隊長認為安全時,他指揮著消防員,用斧頭劈開了門。 雖然火早已救熄,但是門一被劈開之後,還是有一股熱氣,直衝了出來。令得劈門的幾個消防員,大叫一聲,一起向後退出了幾步。 又向屋子內射了幾分鐘水──屋中有很多焦黑的東西,都是很細碎的焦末和灰燼,隨著射進去的水,淌了出來。向內看去,屋子仍然濃煙瀰漫,而且,有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自屋中湧了出來,令得人人都要掩住了鼻子。 蘇安的聲音之中,帶著哭音,叫道:「盛先生!盛先生!」 他一面叫,一面走近屋子,向屋內看去。一看之下,他先是一怔,隨即他陡地叫了起來:「先生和夫人不在屋子裡!」 蘇安在那一剎間,心中的高興,真是難以形容。因為這時,屋子裡雖然還有煙,可是已看得很清楚,屋中根本是空的,甚麼也沒有! 蘇安叫著,轉過身來,樣子高興之極,揮著手。消防隊長和兩個消防員,已經進了那小石屋,蘇安跟了進去,一面嗆咳著,一面道:「原來屋子裡沒有人!」 消防隊長轉過頭來,用十分嚴厲的目光,瞪著蘇安。蘇安還以為隊長是在怪他,謊報了小石屋中有兩個人,所以才對他生氣,他忙道:「對不起,長官,對不起,我以為他們在屋裡!」 消防隊長聽得蘇安這樣說,神情不知是笑好,還是哭好。他嘆了一聲,指著石屋的一角,道:「你自己看。」 蘇安一時之間,不知道隊長叫他看甚麼,因為隊長所指的角落,甚麼也沒有。只有在地上,有一點焦黑的東西在,也看不出是甚麼。 可是,當他仔細再一看之際,他卻陡然之間,連打了兩個寒戰! 消防隊長所指的,並不是地上,而是在牆角處的牆上。石屋中的牆,幾乎已被煙燒成黑色的了,可是就在那牆角上,卻有一處,黑色較淺,形成影子模樣的兩個人身體的痕跡!看起來,詭異恐怖,叫人毛髮直豎! 蘇安的身子發著抖,聲音發著顫:「這──這──長官,這是甚麼?」 隊長又嘆了一聲:「他們被燒死的時候,身子是緊靠著這個牆角的,所以,才在牆上留下了這樣的印子!」 蘇安只覺得喉頭發乾,他要十分努力,才能繼續說出話來:「那麼──他們的屍體呢?」 隊長指著地上那些焦黑的東西,那些東西,看起來不會比兩碗米粒更多,道:「屍體?這些,我看就是他們的遺骸了!」 蘇安的身子搖晃著,眼前發黑,幾乎昏了過去。他掙扎道:「兩個人──怎麼會──只剩下──這麼一點點?」 消防隊長的聲音很冷靜,和蘇安的震驚,截然相反,這或許是由於他職業上必需的鎮定。他道:「焚燒的溫度太高了,人體的每一部分,都燒成了灰燼,連最難燒成灰的骨骼,在高溫之下,也會變成灰燼的。剛才用水射進來的時候,可能已沖掉了一部分,還能有這一點剩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蘇安實在無法再支持下去了,他發出了一下呻吟聲,腿一軟,就「咕咚」跌倒在地上! 蘇耀西的聲音也有點發顫:「盛先生和夫人──真的燒死在──那小石屋中了?」 蘇安苦澀地道:「當然是!唉,我那時,又傷心又難過,真不知道怎麼才好。偏偏又因為盛先生將他的財產,全都通過了法律手續委託我全權處理,警察局的人還懷疑是我謀殺了他們,真正是豈有此理!有冤無路訴,放他媽的狗臭屁,這樣想,就不是人!」 蘇安越講越激動,忽然之間,破口大罵了起來。罵了一會,喘著氣道:「幸而後來查明了,起火的時候,我在睡覺。唉,我真不明白,盛先生和夫人,就算要自殺,也不必用這個法子,把自己燒成了灰!」 原振俠一直在思索著,他總覺得,蘇安的敘述,不可能是說謊。但實在太過詭異了,其間一定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在,可就是捕捉不到! 蘇安繼續道:「他們兩人只剩下了那麼一點骸骨,我就只好收拾起來,用一隻金盒子裝了,葬在小寶小姐墳墓的旁邊,唉,唉!」 在蘇安的連連嘆息聲中,原振俠陡然問道:「蘇先生,小石屋中,應該還有一點東西的!」 蘇安睜著淚花亂轉的眼睛,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作著手勢:「還有那七個男的骷髏,七個女的骷髏,貓頭鷹甚麼的,是你交給盛先生的。」 蘇安長嘆一聲:「你想想,連兩個活生生的人,都沒剩下甚麼,別的東西,還不是早化灰了!你看我的手掌,當時只不過在門上輕輕碰了一下,足足一個月之後才復原,現在還留下了一個大疤!」 蘇安說著,伸出手,攤開手掌來。果然在他的手掌上,有一個又大又難看的疤痕。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蘇安的話是有道理的,連兩個活人都變成了灰,還有甚麼剩下的? 蘇氏兄弟也是第一次,聽他們的父親講起這件事來,他們互望了一眼,蘇耀西道:「爸,那小石屋是鎖著的吧?鑰匙在哪?我們想去看看!」 原振俠也有這個意思。蘇安一面搖頭嘆息,一面打開了一個抽屜,取出一隻盒子來,又打開盒子,然後,鄭而重之,取出了一條鑰匙來,道:「你們去吧,我──實在不想再進那小石屋去!」 蘇耀西接過了鑰匙來,三個人又一起離開了蘇安的臥室。當他們離開的時候,蘇安坐著在發怔,滿是皺紋的臉上,神情悲苦。當年發生的一連串怪異的事,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一個謎。 這些年來,他督促著三個兒子,忠誠地執行著盛遠天的遺囑,可是他心中的謎,卻始終未能解開。他知道,以他自己的智力而言,是無法解得開這個謎團的了,旁人是不是可以解得開呢?解開了謎團之後,對盛先生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蘇安的心中,感到一片迷惘,忍不住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原振俠和蘇氏兄弟,走在走廊中,仍然可以聽到從房中傳出來的蘇安的嘆息聲。 他們都不出聲,一直到離開了屋子,走到了花園中,蘇耀西才道:「盛先生真是太神祕了!」 原振俠道:「你不覺得『神祕』這個形容詞,不足以形容盛遠天?他簡直──簡直是──詭祕和妖異。他用那樣的方法生活,又用那樣的方法自殺,沒有一件事,是可以用常理去揣度的!」 蘇耀東緩緩地道:「阿爸說得對,盛先生的心中,一定有著一件傷痛已極的事!」 原振俠「哼」地一聲:「包括他用繩子勒死了自己的女兒,也是因為他心中的傷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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