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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六章

  經過了大廳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在走廊的盡頭處,才有燈光露出來。

  在和有燈光露出來之處,還有三十公尺左右,蘇氏兄弟已經大聲叫了起來:「阿爸,我們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客人!」

  蘇氏兄弟一叫,走廊盡頭處的一扇門打開,一個人走了出來。原振俠本來以為,走出來的會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但卻不是。那人的腰肢十分挺,身形也很高大,聲若洪鐘,大聲道:「我知道了,你們的汽車,好像越來越大了,哼!」

  這種責備,蘇氏兄弟像是聽慣了一樣,他們互相作了一個鬼臉,並不答理。

  他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到了那人的面前。原振俠跟著走過去,看出那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可是精神卻十分好,面貌和蘇氏兄弟十分相似。

  這時,蘇耀西正以一種原振俠聽不懂的中國方言,快速地說著話。事後,原振俠才知道,蘇安是浙江省寧波府四明山裡的山地土著,那種四明山裡的山地土話,講得快起來,就算是寧波人,也不容易完全聽得懂。

  不過,原振俠卻可以知道,蘇耀西是在向他的父親介紹自己,和說關於古托的事。

  蘇安現出了訝異之極的神情來,不住望向原振俠。等到蘇耀西講完,原振俠才走向前,道:「蘇老先生,你好!」

  蘇安忙道:「請進來,請進來慢慢說!」

  當他們走向蘇安房間之際,蘇耀西仍然在不斷地說著。一進房間,原振俠不禁呆了一呆,房間中陳設之簡單,真叫人不能相信!

  房間中唯一的一張椅子,是一張破舊的藤椅,讓給原振俠這個客人坐。蘇氏父子三個人,就坐在一張硬板床的床邊上。

  蘇耀西還在說著有關古托的事,蘇安聽著,一面發出「啊」、「哦」的聲響來。

  突然之間,蘇安用力在床板上拍了一下,憤然道:「那一次,我們籌措現金,王一恆那個王八蛋,竟想趁機用低價併吞遠天機構的大廈,真混蛋!」

  原振俠聽得怔呆了一下,蘇安的話,至少使他明白了,那次古托的行動,帶給他們的困擾是多麼大,但他們還是忠誠地執行著盛遠天的遺囑。他們甚至考慮出售遠天機構總部所在的大廈,而王一恆這個亞洲豪富,卻趁機壓低價錢。

  王一恆,原振俠想起這個亞洲豪富的同時,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黃絹。王一恆是不是把黃絹追求到手了呢?王一恆自己已經有了一幢大廈,如果他還想要就在隔鄰的另一幢大廈,大可用公平的價格來交易,為甚麼還要壓低價錢?人的貪婪,真是無限的嗎?

  (王一恆的事,在《迷路》中有詳細的敘述。)

  原振俠十分感慨,覺得眼前的蘇安,雖然掌握著龐大的財富,但絶沒有據為己有的貪念,那真是難得之極了。

  蘇耀西大致上把事情講完,才問:「阿爸,圖書館大堂的畫像中,那個嬰兒是誰?」

  蘇安默不作聲,神情是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隔了好久,蘇安還是沒有開口。蘇耀東性子急,好幾次要開口再問,都被他的弟弟阻止,蘇耀東只好向原振俠望來,要他開口。

  原振俠先咳嗽了一聲:「蘇先生,那個嬰孩,有可能是盛先生的兒子嗎?」

  蘇安神情苦澀,喃喃地道:「如果是就好了,盛先生真是好人,不應該──不應該連個後代都沒有!」

  原振俠呆了一呆:「你不知道盛先生有沒有兒子?」

  蘇安抬起頭來,神情還是很難過:「小寶死後,盛先生和夫人都很難過,大約過了半年,他們就出門旅行去了,一直到將近一年後才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如果他們有孩子,只有一個可能,是在那次旅行中生的。可是盛先生那麼愛小孩,他要是有了孩子,為甚麼不帶回來呢?真是!」

  原振俠的心中,充滿了疑惑:「難道盛先生和他的夫人,從來也沒有透露過,有關這個嬰兒的事?」

  蘇安嘆了一聲:「盛先生是一個很憂鬱的人,他不知道有甚麼心事,可以經常一個人呆坐著半天一聲不出,也不准人去打擾他。至於夫人,唉!我本來不應該說的,她根本是一個啞子!」

  蘇安在說了這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她或許不能說是啞子。別的啞子,至少還能發出一點伊伊啊啊的聲音來,可是夫人完全不能出聲,我從來也沒有聽到她發出任何聲音來過!」

  原振俠想起了古托所說的,有關巫師女兒的事,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蘇安又嘆了一聲,神情感慨係之:「我真的不明白盛先生有甚麼心事?他真是不快樂到了極點。後來小寶小姐出世了,才看到他的臉上,時時有點笑容,可是那種笑容,也是十分短暫的,反倒是他以十分憂愁的眼光,看著小寶的時候多!」

  原振俠向蘇氏兄弟望去,蘇氏兄弟也現出茫然的神色來。蘇耀西道:「我們見到盛先生的次數極少,我們小時候,只有每年過年,阿爸才帶我們向盛先生叩頭。關於他的事,阿爸也很少對我們講!」

  蘇安再嘆了一聲,在他的嘆息聲中,充滿了對他主人的懷念。他又道:「盛先生真是好人,他對我那麼信任,給我三個兒子唸最好的學校,培養他們成才,從來也不過問他們花了他多少錢。可是他自己卻一點也不快樂,真不知道為甚麼!」

  蘇耀東想了一想,道:「或許是因為小寶小姐夭折的緣故?」

  蘇安的嘆息聲更悠長:「不,小寶小姐在世的時候,他已經夠痛苦的了。小姐出世,他難得會有點笑容,可是小姐死了之後,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活死人一樣。自那次旅行回來之後不久,他開始吸鴉片,看樣子是想麻醉自己。」

  原振俠的心中陡然一動──盛遠天的痛苦根源是甚麼呢?照常理來推測,他那麼富有,而且,他喜歡做甚麼就做甚麼,沒有人能管得到他,他不應該有痛苦的!可是聽蘇安的敘述,蘇安對他主人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主人是一個痛苦、不快樂的人!

  令得原振俠心動的是,古托有著花不完的金錢,有著良好的學歷,要是不明底蘊,誰也想不到古托為甚麼要痛苦得幾乎不想活下去!

  畫像中盛遠天那種痛苦,絶望的眼神,看來和古托如此相似,是不是在盛遠天的身上,也有著非令他痛苦不可的事發生著?

  如果有的話,蘇安是不是知道?原振俠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蘇安卻搖著頭。

  原振俠跟著又問:「那麼,小寶,盛先生的女兒,是怎麼死的呢?」

  這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問題,小寶已經死了,人人都知道,死總有死因的。雖然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五歲就死了,是一件很悲慘的事,但是原振俠也絶未想到,當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來之際,蘇安的反應,會這樣特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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