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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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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維如道:「可是,我卻並沒有殺死自己的妻子,我殺的,是──是──」 他講到這裡,現出極度猶豫疑惑的神情來,完全像是在徵詢原振俠的意見一樣,接下去道:「是──是一個阿拉伯酋長?」 原振俠嘆了一口氣,道:「你在胡說八道些甚麼?」 陳維如苦笑了一下,道:「振俠,我要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陳維如的神情,看來十分正常,原振俠心中想。 陳維如的神情,也十分嚴肅。原振俠並不是精神病的專科醫生,但是他也可以憑他的專業知識,判斷陳維如並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他道:「你不斷說阿拉伯酋長,是甚麼意思?」 陳維如雙手抱住了頭,身子劇烈地發了一陣抖,才又抬起頭來,道:「你一定要聽我說,不要反駁我,聽我告訴你!」 原振俠道:「這正是我來看你的目的!」 陳維如有點神經質地揮揮手,道:「事情是那天──晚上開始的,你可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在你那裡聽音樂?」 原振俠道:「你在我那裡聽過許多晚音樂,你指的是哪一晚?」 陳維如道:「新年,一月一日那晚,我們聽的是新世紀交響樂。」 一月一日是新的一年開始,是各行各業的假期,醫院也不例外。那天,當原振俠準備獨自聽音樂的時候,門鈴響了,原振俠打開門,看到陳維如在門外,他覺得相當訝異:「怎麼?今天也不陪太太?」 陳維如的神情很無可奈何:「她工作的機構有聯歡晚會,我不想去參加!」 原振俠表示了他的歡迎:「那就來聽音樂!」 陳維如回家,已經將近午夜了。當他走出電梯之際,看見燈光從大門的縫中透出來,他知道徐玉音已經回家了。想起兩個人的工作都這樣繁忙,工作的性質又截然不同,陳維如有點傷感。 他在門口停了片刻,心中在盤算著,是不是可以有辦法,說服徐玉音放棄現在的工作。但是他想了一想之後,只好嘆了一聲──徐玉音對事業十分重視,要她放棄,那是沒有可能的事。 陳維如打開門,進去,客廳中燈火通明,並沒有人,他走進臥室,也沒有人,但是卻有聲響自浴室中傳出來。陳維如一面叫著他妻子的名字,一面推開浴室的門,用一種聽來十分親暱的聲音,又叫了一聲。 但是當他叫了一聲之後,他卻呆住了。 徐玉音在浴室中,全身赤裸。在浴室之中甚麼衣服都不穿,這本來也是極正常的事,作為夫妻,陳維如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都不足以令陳維如怔呆。 令得陳維如怔呆的,是那時徐玉音的神態。 陳維如和徐玉音的收入都很好,他們的居所,也曾經過刻意的裝飾。浴室相當大,有一個角落,在牆上,全部鑲嵌著鏡子。 當陳維如推開浴室的門時,他看到剛好是這一個角落,他也看到徐玉音站在鏡前,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神情,怪異莫名。陳維如自從認識她以來,從來也未曾看她有過這種奇特的神情。 這是一種極難形容的神情,有驚疑、有恐懼、有悲哀,交雜在一起。當陳維如推門進來時,徐玉音雖然背對著他,可是她卻面對著鏡子,照說是一定可以看到陳維如的。可是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只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陳維如也從來未曾見過一個人,這樣子注視自己的。這時,徐玉音不但看著自己,而且,一隻手還在用力撫摸自己的臉──不,不是簡單的撫摸,簡直就是在用力拉著,扯著自己的臉。從她的動作看來,像是她的臉上,戴著一個面具,她要將之扯下來一樣! 陳維如看到了這種情形,陡然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妻子在幹甚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才好。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得徐玉音一連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陳維如是可以肯定,徐玉音是在重複著同一句相當簡單的話,可是他卻沒有法子聽得懂。 陳維如向前走出了一步,道:「玉音,你說甚麼?」 看徐玉音的樣子,像是直到陳維如開了口,她才知道身後有人一樣,陡然之間,轉過身來。當她轉過身來之際,她的神情仍然是這樣怪異莫名,她像是想笑,但是又十分憤怒。一看到陳維如,又講了兩句話,仍然是陳維如完全聽不懂的話。 這時候,陳維如只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寒意,突然侵襲全身。眼前的景象實在太詭異了,詭異到了他全然無法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他的妻子,可是,為甚麼她望著自己的眼光,全然是一個陌生人的,講的又是自己聽不懂的語言? 陳維如張大了口,不知道怎麼才好。徐玉音反手指了一下鏡子,繼續講了幾句陳維如聽不懂的話,陳維如尖聲叫了起來,道:「別講我聽不懂的話!」 徐玉音怔了一怔,忽改了口,道:「你──是日本人?」 徐玉音的這句話,卻是用純正的英語說出來的。陳維如在那一剎間,真是駭然到了極點! 陳維如從小在英國長大,徐玉音是在英國讀大學的,他們兩人,平時也常用英語交談。兩人的英語都十分流利,徐玉音的英語,還帶有相當濃的利物浦口音。可是這時,出自徐玉音口中的英語,卻極其純正,但多少有點生硬,而且,她還完全將自己的丈夫當成了陌生人,問他是不是日本人! 陳維如嚇得目瞪口呆,盯著徐玉音看著,像是在看甚麼妖魔鬼怪一樣。 而徐玉音還在不斷用她那種聽來極不自然的聲音問道:「這是甚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發生了甚麼事,究竟怎麼了?」 她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每個問題,都使得陳維如的寒意增加。陳維如是一個醫生,他對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景,首先想到的就是醫學上的問題。他想到的是,玉音一定因為精神上的過度壓力,而使得她精神錯亂了! 他大聲叫了起來:「玉音,你在說甚麼?你為甚麼變成這個樣子?」 這兩句話,他也是用英語叫出來的。剛才他說中國話的時候,他的妻子,竟然問他是不是日本人,這時,他一說英語,玉音怔了一怔之後,道:「你叫我甚麼?」 雖然陳維如是一個醫生,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不禁手足無措。他採用了最原始的辦法,不等徐玉音再有任何動作,就一步跨向前,揚起手來,重重一掌,摑在徐玉音的臉上! 那一掌,摑得十分重,使得徐玉音的身子,陡然一側,跌倒在地上。陳維如看看跌在地上的妻子,又看看自己的手,身子禁不住在發抖。 他和徐玉音認識以來,連吵架都未曾有過,更不要說動手打架了,而這時,他卻出手打了徐玉音!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一面發抖,一面過去扶徐玉音。徐玉音的臉,又紅又腫,這一掌下的力道,著實不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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