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異種人生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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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我和他們雖然還有不同的意見,可是基本認識已經一致,所以我說紅綾「回來」,而不說紅綾「醒來」。 白素搖頭:「不一樣。紅綾是在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會發生甚麼事情的情形下腦部開始異常活動的,在思想上毫無準備,她的情形會和溫伯如類同,只怕聽她說經過,就像聽溫伯如說話一樣。而小寶卻是在有準備,知道會有腦部異常活動的情形下進入未知境界的,所以可以更清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我道:「照這樣說,我們也應該一起去才是。」 白素微笑:「讓他們年輕人去就夠了。」 我呆了半晌──白素說得很簡單的一句話,內容其實豐富之極,不但回答了剛才溫寶裕所問「衛斯理發生了甚麼變化」的這個問題,而且也把剛才我給他打斷了的話頭,作了盡在不言中的延續。 我很是感慨,接下來的時間,我一直沒有說話,看溫寶裕興致勃勃地調弄白素帶來的黑甜湯,和白素討價還價,他要多,白素要少,結果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多是少,只看到他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向我們望了一眼,向大樹走去。 看他的樣子,像是也想爬上樹去「睡覺」,可是還沒有走到大樹,人已經搖搖擺擺,到了大樹下,身子一歪,就倒在他父親的身邊了。 我和白素趕過去看,他早已進入了類似睡眠狀態──看起來是在沉睡,然而根據我們的新發現,他並不是在睡覺,而是在一種不知名的狀況之中。 在這種不知名狀況中,他腦部有異常活動,類似靈魂出竅或神遊,會到達不知道甚麼地方去,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 有太多的「不知道」,所以甚麼事情都可以發生。 溫寶裕當然很清楚這一點,可是他在進行的時候,完全沒有絲毫恐懼,我們會和這年輕人關係如此密切,當然不是偶然的事情。 我吸了一口氣:「保佑──」 我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望向白素,示意她如果猜得到我想有甚麼樣的保佑,就請她接下去說。 白素瞪了我一眼:「保佑溫媽媽不要突然出現!其實溫媽媽也沒有那麼可怕。」 我惡向膽邊生:「如果她來了,給她喝一大碗黑甜湯!」 白素又好氣又好笑:「你要是眞這樣做,小寶回來之後,不會放過你!」 我對於「回來」這樣的說法,雖然可以接受,不過總是覺得很礙耳,我望着樹下樹上的三個人,皺着眉:「他們現在的情形怎麼樣,實在無法想像,我們是不是應該也去,才能眞正瞭解情形如何?」 白素顯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在想了一會之後,她還是搖了搖頭:「情形太不可測,需要有人在一旁守候,以防有非令他們醒過來的時候,可以出手。」 白素在這句話中,又用了「醒過來」,由此可知她也一樣,很是混淆,我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白素立刻道:「其實,醒來了就是回來了,他們現在的情形,我們固然無法完全瞭解,可是既然是腦部活動,實際上還是脫離不了靈魂和身體的關係,靈魂離開身體,身體就進入類似睡眠狀態,靈魂回來,身體結束睡眠狀態,也就是醒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白素這樣分析,十分透徹,把靈魂和身體分開來看,就不會混淆了──回來的是靈魂,醒來的是身體。不管說「回來」也好,說「醒來」也好,都是同樣的一回事。 明白了這一點,更重要的是對當前的怪現象至少有了一種假設,假設異種腦部活動,可以使人的記憶組(靈魂)離開身體,到他處去,這就是現在發生的情形。 我想了一想,道:「這樣看來,還是和『神遊』一樣!」 白素皺着眉,遲疑了片刻,才道:「我曾經聯絡了一個研究『神遊』很有心得的人,和他詳談了幾小時──」 我「嗯」了一聲,知道就是那次她離開半天時發生的事情,她沒有說明那個人是甚麼人,可想而知當然和非人協會有關,非人協會行事有點鬼鬼祟祟,白素加入久了,不免受些影響,我自然不會見怪。 白素繼續道:「據他說,他紀錄了許多具有『神遊』能力的人在神遊時候的情形,都證明在神遊時,到了他處,那個地方是實際存在的──這就和做夢不同,做夢可以去到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地方,像溫伯如所說的『那地方』,似乎並不屬於神遊可以到達的範圍,而溫伯如的情形,又不能說是在做夢,這是最令我迷惑之處。」 我道:「我們已經假設溫伯如的情形,是人類從未知道的一種新型腦部活動,既非神遊,也非做夢──」 說到這裏,我陡然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叫聲,而白素在同一時候,也陡然吸了一口氣。 我和白素在同時想到了一點:這種溫伯如式的新型腦部活動,是「做夢」和「神遊」的混合! 「神遊」的情形是,能夠去到的都是實際存在的地方。 「做夢」的情形的是,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包括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當然不是很多人有神遊的經驗,可是人人都有做夢的經驗,當然可以知道做夢夢到了甚麼地方去,完全不受限制。 可是「做夢」只是做夢,並不是「神遊」。兩者之間,差別非常大。 然而如果兩者混合,那就是一種嶄新的境界:既是神遊那樣對人來說是實實在在的經歷,又像做夢一樣完全不受去處的限制。 這是人類腦部的新型活動! 難怪我們會感到如此迷惑,因為人類對於「做夢」、「神遊」這類已經知道的腦部活動的認識,都還只是一知半解──別說神遊,連做夢這種普遍之極的現象,都還沒有結論,而忽然出現了全新型的活動,我們當然對之一無所知。 人類知道自己腦部功能使用的只不過千分之一,甚至於萬分之一,有新的、從來未被發覺過的功能出現,本來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正由於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在想像的範圍之內,所以才令人迷惑。 而如今竟然給我們想通了,眞是値得高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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