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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八、靈魂出竅

  那樣手舞足蹈的大動作,要是換了旁人,早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她睡的橫枝離地大約有四公尺高,若是掉下來,雖然根據莊周先生的原理:她在熟睡之中掉下來,由於根本不知道自己掉下來,所以也就不會受傷。

  不過這種理論是不是經得起考驗,頗成問題,所以我看到了這種情形,立刻對白素道:「就算不叫醒她,也至少弄她下來,不然遲早會摔下來。」

  白素搖頭:「不必,她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

  說話之間,我們已經來到了近前,只見溫伯如的情形和上次一樣,在熟睡中看來非常安詳,嘴角帶着微笑。

  我抬頭向上看,白素卻已經身形閃動,一下子就上了樹,在另一根橫枝上站定,盯住了紅綾看。

  也就在這時候,紅綾突然張口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還揮動雙手,而且還叫道:「好!好!」看來興高采烈之極。

  她這種情形,其實也很平常,那只是在做夢和說夢話而已。看來她正在做好夢,在夢中有令她感到極其快樂的事情發生。

  她笑了一會,又靜了下來,一點都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這種情形,毫無疑問可以肯定一定是黑甜湯在作怪,我向白素道:「該怎麼辦?」

  白素神情猶豫,想了一會,才道:「讓他們繼續睡。」

  我啼笑皆非:「誰知道他們會睡到甚麼時候!」

  白素這一次態度卻十分堅決:「睡到甚麼時候,就甚麼時候!」

  她這樣說了之後,頓了一頓,才又道:「我在這裏守着,你們去找找看,可能他們在睡覺之前,會有些話留給我們。」

  我立刻向溫寶裕望去,溫寶裕搖頭:「我想到過,可是並沒有任何發現。」

  我看到白素神情堅決,就道:「再去找找看。」

  我們向屋子走去,我一直在回頭看,看到在熟睡中的紅綾,身子手腳不斷在動,反而是清醒的白素,在樹上一動不動,像是化成了樹的一部分一樣,情景很是怪異。

  進了屋子,還是滿屋子都是藥香,溫寶裕攤了攤手,表示他已經甚麼都找過了。

  這時候,我已經強烈地感到,白素態度有異,一定事出有因,可是究竟是甚麼原因呢?

  我向溫寶裕提出了這一點,溫寶裕道:「是,剛才在電話裏,就嚇了我一跳。」

  我道:「她一直在同意你的假設,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證據,證明令尊所說的有可能有一些是事實。」

  溫寶裕大是感激,充滿了希望地問:「有沒有發現?」

  我苦笑:「我不知道。」

  這句說出口之後,我才感到這正是白素一再說過的,而確然在某種情形下,除了這句話之外,沒有別的話可說。

  這種情形就是:當完全可以肯定一件事卻又想找到可以否定它的可能的時候,就只有這樣說了。

  這種說法乍一聽令人莫名其妙,要舉例說明。像現在那樣,完全可以肯定溫伯如是妄想症患者,可是白素卻還在努力想否定這一點,所以她才頻頻說「我不知道」。

  溫寶裕很是失望,長嘆一聲,神情苦澀,坐了下來,怔怔地望着外面,我在裏外仔細地搜尋了一遍,花了大約三小時。

  我發現溫伯如這個人的生活,確然異乎尋常,而且很難形容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必須略花筆墨。

  他的所有藏書,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有關中醫中藥的書籍,還有一類是古今中外有關「夢」的書,我在剛一發現他有大量這類書籍收藏的時候,自然立刻想起溫寶裕曾經對我說過,溫伯如正在研究「夢」。當時我也不知道夢如何研究,現在看了那麼多有關夢的藏書,才知道溫伯如眞的對夢很有興趣。

  在他的有關做夢的藏書之中,最多的中國古今的筆記小說,著名的南柯夢、黃梁夢等等,固然有,連我所記述的《尋夢》也在其中。

  唯一的例外是還有一些我記述的故事,我想和《天打雷劈》一樣,都是溫寶裕拿來的。

  溫伯如肯定詳細閱讀過這些書,因為在有些書上,他註滿了讀書心得,而且更多的是在旁密密地用紅筆打上圈,表示他欣賞這些語句。

  從這種情形看來,溫寶裕所說的他在研究做夢,倒也不是隨便說說的,至少他從各個角度來看人做夢的這種普遍而又奇特的生理現象,除了各種各樣的記載之外,也有非常正式的論述做夢這種生理現象的醫學著作,而且都是原文,看來溫伯如有很高的各種外文修養,頗不簡單。

  在書桌上有冊打開了的線裝書,我加以特別注意,仔細看了看,那是一部《列子》。

  這部被稱為是道家經典的書籍,並不流行,相當冷門,也不知道溫伯如何以會有興趣──他不但對之有興趣,而且顯然十分有興趣,因為在書桌上有許多紙,寫着小楷,是溫伯如抄寫的《列子》。

  我看了一看,他抄寫的全是《列子》的第三卷〈周穆王篇〉,抄了不止一遍。

  當時我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並沒有進一步深思──後來我才知道自己何等疏忽,後面自有交代。

  而在中藥中醫方面,他的藏書也豐富無比,堪稱專家。非但有書籍,而且有實物──他有一間藏藥室,全是大大小小的藥櫃,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雖然不至於說在《本草綱目》中所記載的藥材全部都有,可是絶對不比一間大藥材舖所有的少──這一點,倒並不令人驚訝,因為他本來就是開大藥材舖的,從店裏每樣拿一些回來,就已經是可觀的收藏了。

  引起我注意的是一隻大約有二十五格的藥櫃,這櫃子比其他的要新,一望而知是新添置的,在櫃上貼有一張紙,上面寫着「天外奇藥」四個字,看來是準備照這四個字雕刻在櫃上,不過還沒有動工。

  我一看到這四個字,就一面大叫:「小寶,你快來看!」

  一面我飛快的將這櫃子的二十五格一起打開來,想看看其中是不是眞有甚麼天外奇藥。

  溫寶裕走了進來,看到了我的動作,他懶洋洋地道:「我早就找過了,甚麼都沒有。」

  我疾聲道:「拿這個櫃子去作最詳細的化驗!」

  溫寶裕不以為然:「櫃子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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