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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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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種神情,兩眼有點水汪汪地,像是還有一句潛台詞沒說出來:「就像有些人,生來就是叫人憐愛的!」 這是後來溫太太說的,溫太太還有一些話,是批評女主人當時的情景的,甚是不堪,只舉一二,不便全錄,她非議女主人:「哼,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哎喲,那情狀,就像是懷春少女見了白馬王子一般,好不叫人噁心!」 至於溫太太自個兒神情如何,自然無法深究了──之所以登錄一二,是想說明米博士的男性媚力,是如何之甚。這種媚力,能激發女性的本性,所以「都快五十」或「已過五十」的兩位女性,其時便特別溫柔。 在兩位中年婦人有點失態的情形下,米博士泰然自若,顯然他已見慣此種場面。 他很是有禮,在一連聲的「請坐」聲中,他坐了下來,聲音動聽:「曲先生呢?我和他有約,他──」 米博士這句話一出口,女主人才從少女懷春的境地中,甦醒了過來。 她呆了一呆:「曲先生?」 這時,溫太太用手肘碰了碰女主人,表示有話要說。可是女主人專注米博士,一手撥開了溫太太的手肘,又道:「曲先生?」 米博士道:「是啊,他──」 說到這裡,他劍眉微蹙,似乎由於約好了的人不在,而有點不耐煩,這樣子,更叫人看了又心疼,又心生憐愛,同時又暗罵那個「曲先生」。 女主人搓著手,手指上的寶石介指閃著光,她道:「怎麼說呢?曲先生──曲──曲先生──」 米博士顯然已不耐煩,可是還維持著絶佳的風度:「我們約好了的!」 女主人實在不便把實情說出來,可是卻不說也不行,她只好先長嘆了一聲,這一下長嘆聲,真的很是哀切,以致米博士立刻現出關切的神情,這也就更令女主人如飲醇醪,為之心醉。 女主人道:「米──博士,真抱歉──這可能──有了一點小小的誤會──」 米博士神情訝異,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誤會,那怎麼會呢?」 女主人再嘆了一聲:「這裡沒有──沒有甚麼曲先生!」 米博士聽了,先是一怔,接著便十分可愛地笑了起來,他的稱呼更大可人心:「小姐,你在和我開玩笑?我和曲先生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請你請他出來。」 這是後來溫太太非議女主人的主要原因之一──米博士專對女主人說話,忽略了她的存在,使她感到惱怒。而且女主人被稱為「小姐」之後,那種眉花眼笑的樣子,也叫她受不了。 她和女主人本來就沒有甚麼交情,當時難免有點妒火上升。 這時,她不甘寂寞,大聲說了一句:「是啊,你──那位也不姓曲!」 她在「你」和「那位」之間,故意停了一停,而且,含糊其詞地用「那位」來稱呼一個人,當真是用心良苦。那和女主人的特殊身分有關,各位可以自去領會。 趁機形容一下女主人,溫太太說她「快五十歲」,那是誇大之詞,她四十出頭,正當盛年,風華正茂,肌膚賽雪,身型豐滿,高挑頎長,是一個極出色的美人,更有難以形容的千種風情,和米博士雖有一段年齡上的距離,但是看她和米博士對談,俊男美女。不論是一啟唇,一揚眉,以至於極微小的小動作,都有無限美態,可以看得人賞心悅目的。溫太太是因為「別有懷抱」,所以看在眼中,才會產生越看越不順眼的反應。 女主人受了溫太太的一刺,卻仍然笑語盈盈:「所以我說有小誤會──米博士你找錯地方了!」 米博士突然開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這裡的地址是──」 他說出了一個地址來,卻一點也不錯,女主人嘆了一聲:「地址不錯,可是沒有甚麼曲先生!」 米博士仍然不信──這時他的神態,更是可愛:「可是,可是剛才在門口,我說找曲先生,就開門給我了!」 女主人再嘆一聲,由衷地道:「那──多半是由於你,你──你看來──看來──所以女僕才開門的。」 女主人說得支支吾吾,而且說話之間,粉頰便飛起了兩團紅雲,嬌豔無比,看得米博士也有點發呆,兩人居然四目交投,默默無言了好幾秒鐘。 直到溫太太在一旁,連聲咳嗽,女主人才戀戀不捨,把目光自米博士俊美的臉上移開,但兀自斜睨不休,更添風情。 雖然最後,終於通過語言,弄清楚了確是誤會,米博士大是訝異:「這地址明明是曲先生給我的,怎麼會弄錯,真是奇哉怪也,莫名其妙。」 女主人也連聲稱怪,不過看得出,她極之歡迎有這樣的誤會。 溫太太指著女主人,胖臉之上,現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喉嚨之間發出含糊的聲響。那意思是說女主人一定是交了一個姓曲的密友,礙於她恰好在場,所以不便相認。在做了這些怪表情之後,就待作狀,起身離去,怎奈她尊體實在太重,站了幾次,未能竟動。 女主人知道溫太太用意,笑罵道:「你少動骯髒念頭,米博士前來,確是誤會!」 其時,溫太太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之上(雙人沙發),只是嬌軀不勝負荷,仍在半坐半起之間,正在發力,難以反駁。 而米博士一見溫太太如此情狀,大生憐香惜玉之心,紳士風度迸現,移步過去,輕扶溫太太玉臂,向上略抬了一抬。 他這一抬,實際上只能抬起溫太太的嬌軀於萬一,但是精神鼓舞作用,卻是非同小可,溫太太立時挺身起立,只是米博士估計略有錯誤。所站立的方位不對,以致溫太大站起之後,腰圍撞了米博士一下,把米博士撞出一公尺有餘,以致她的一個感激的眼神沒有了著落,並未被米博士接收到。 當溫寶裕向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我責斥他:「令堂就算把當時的情形,向你說得再詳細,也必然不會有這一段!」 溫寶裕倒也老實:「確然沒有,那是我加上去的──她當然不好意思照實說!」 我笑了起來:「連母親也誇大編排,天性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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