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血統 | 上頁 下頁


  等到他忽然瘋了之後,立時引起了大混亂,混亂一直持續著,書房中雖然人進人出不知多少,但是誰也沒有注意那隻箱子。

  這時,我看到了那隻空箱子,鄭老太又那麼堅持,我只好嘆了一聲,指著那箱子:「這隻箱子,曾經放過十分重要的東西……現在空了……就給我留個紀念吧。」

  鄭老太自然一口答應,又從腕上褪下了一隻碧綠通透的翡翠鐲子來,放進箱中:「哪有空箱子送人的道理,這鐲子還過得去──」

  我忙道:「老太,我不要──」

  鄭老太瞪了我一眼:「不是送給你,是送給你老婆的,老天保佑你們都平平安安。」

  老人家的心地十分好,我不便再推辭,只好領了她的情,抱著那白銅箱子離開。

  那隻白銅箱子的構造十分奇特,體積不算小,約莫和普通的公文箱差不多,但是裏面的空間卻很小,只能放得下一本可以在一分鐘內被吞進肚去的小簿子。其餘部分,全是實心的。看起來,像整塊銅塊挖出來,沉重無比。

  當我回家之後,一面把箱子在白素面前打開,讓她看鄭老太送給她的鐲子,一面向她敘述著整件事的經過,白素聽得極有興趣。

  在我說完之後,她十分肯定:「鄭天祿自然是外星人,這應該可以肯定。」

  我點頭:「我也肯定,鄭天祿不知來自甚麼星體?他外形幾乎和地球人一樣,只是骨骼構造有點不同,這個星體上的外星人性格相當有趣,來到地球之後,竟然營商,成了大富翁,又娶了一個鄉下女子為妻。」

  白素側著頭:「他娶妻的過程,也相當玄妙,像是經過精密的選擇,才揀到鄭保雲的母親。」

  我也笑了起來:「不知道他擇偶的標準是甚麼?」

  白素來回走了幾步,我只不過是隨口說一說,白素卻認真地思索起來,我剛想叫她不必去想,因為這個問題並無意義。可是我才一揮手,白素卻已然有了答案:「我想,他一定在揀一個能為他生孩子的地球女人,他的目的是要一個兒子。」

  我呆了一呆,白素又道:「在鄭老太的敘述中,提及她懷孕之後,她丈夫的話,其中有一句是:『他和他們都想不到。』他指鄭天祿,他們,自然是鄭天祿的同類,可知鄭天祿一直和他自己的星體有聯絡。」

  白素的話,令我略為震驚了一下,我同意了她的說法:「鄭天祿在遺囑上,吩咐一定要妥善保護他的屍體,不知有甚麼作用?也不知鄭老太突然決定要把真空的不銹鋼棺材自地下挖出來這一行動,是不是破壞了鄭天祿原來的計劃?」

  這一切,都無從解答,當時我和白素兩人也只是想過就算了,沒有進一步研究下去。白素只是道:「很可惜,鄭保雲竟然成了瘋子,如果不是,他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宗星際通婚的下一代。」

  我苦笑:「他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成為瘋子的。」

  白素又道:「一般來說,混血兒都比較聰明,鄭保雲是外星混血兒,一定更聰慧過人了?」

  我回想和他打交道的經過,聳了聳肩:「不敢恭維得很,只覺得他怪異莫名──」

  在說了那句話之後,我又忽然大發異想:「星際通婚……鄭天祿真是第一宗嗎?鄭保雲也可能不是第一個星際混血兒,說不定,不知有多少星際混血兒,正夾雜在我們之間生活。」

  白素當時蹙眉想了一會,才道:「希望鄭保雲能恢復正常就好了。」

  我則重複著醫生的話:「他是最沒有希望的瘋子。」

  關於鄭保雲的討論,就到此為止,那隻白銅箱子,連同鑰匙,也被我隨意放進了儲藏室之中,長久以來,連碰都未曾再去碰它一下,根本已忘記了。然而,事情卻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各位朋友當然已經料到,突變發生在鄭保雲的身上。那天下午,溫寶裕和良辰美景才離開不久,我的耳際還由於他們三人剛才半小時之中不斷製造的噪音而嗡嗡作響,電話鈴響起。

  我拿起電話來,對方自報姓名:「我是費勒醫生,在馬尼拉精神療養院服務。」

  我怔了一怔,只是「嗯」了一聲。

  費勒醫生又道:「我們有一個病人,叫鄭保雲──」

  一聽到鄭保雲的名字,我陡然想了起來,往事一起湧上心頭──記憶是一種十分奇妙的現象,一樁事,實際的經歷時間可能極長,但就算長到十年八載都好,當你憶想起這樁事情之際,卻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中,一下子全想起來。

  我想起了鄭保雲的一切,不禁「啊」地一聲,以為醫院方面傳來的一定是壞消息:在瘋了若干年之後,還會有甚麼好消息?

  可是,電話那邊卻道:「衛斯理先生,我們的病人……有一種很奇異的現象,他……堅持要見你。」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明白那是甚麼意思。鄭保雲在入院之後,我去看過他幾次,每次,不是狂笑,就是瞪著眼一聲不出,醫生說他連語言機能都喪失了,怎麼能「堅持要見我」?

  如果他能夠「堅持要見我」,那就證明他至少可以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一想及這一點,我大是高興:「鄭保雲,他,痊癒了?那是甚麼時候的事?」

  費勒醫生遲疑了一下:「不能說是痊癒,情形……十分特殊,衛先生如果可能,最好到醫院來一下。」

  他言詞閃爍,可知其間還有一些問題。我略為考慮了一下,還未曾答覆,那費勒醫生又道:「鄭先生雖然是豪富,可是似乎找不到甚麼人可以對他……負責,他的母親去年謝世,你是在醫院記錄中他唯一的聯絡人。」

  費勒醫生多半是怕我不肯去,所以才提醒我對鄭保雲有一定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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