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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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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瘋漢這時的神情,十分猙獰可怖,但是不論怎樣,我卻還是認得他的,他就是那個幾天前,我在街上遇到過的那個流浪漢王其英! 那陡地一呆,幾乎要了我的性命,他手中的刀,已然砍到了我的面前,我幾乎已聽到了周圍所發出來的那一下嘆息聲,幸而我反應靈敏,就在那一剎間,我手中的大衣,也揚了起來。 牛肉刀砍在我揚起的大衣上,沒有砍中我,我飛起一腳,已然踢中了他的小腹,緊接著,一拳揮出,擊中了他的下顎。 王其英立時跌倒在地,在他跌倒的時候,手中的刀,也已經脫手,落在地上,當他還在地上掙扎的時候,警察也趕到了,兩個警察立時將他制服,一個警察問我道:「你為甚麼和他打架?」 我望著那警察,真想一拳打上去,但是我還是心平氣和地道:「我不是和他打架,這個人拿著刀,在街上亂斬人,我是制止他的!」 很多人圍上來看熱鬧,但是那警察好像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向四周圍大聲道:「是不是有人願意作證?」 那些人,在湧上來看熱鬧之際,頭頸伸得極長,眼突得極出,身子儘量向前擠,唯恐落後,但是當警察一問,他們的眼睛沒有神采了,脖子也縮回去了,沒有一個人出聲,而且,我剛才還看到有兩個人受了傷的,那兩個人也不知道甚麼地方去了! 王其英已被兩個警察,反扭著手臂,捉了起來,他低著頭,一聲不出。 那警察道:「先生,請你跟我們到警局去一次。」 那警察的話,聽來倒是很客氣,但是卻也令人感到極度的不舒服。 人倒並不是做了一件好事,一定想得到應有的褒揚,但是也絶沒有人,在做了一件好事之後,會高興受到懷疑的態度所對待。 我抖開了大衣,大衣上有一道裂口,但是我還是穿上了它:「好吧。」 到了警局,辦完了手續,再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時候,我忽然明白,何以所有的途人,在被問到是不是願意做證人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出聲的道理了,那瘋子是陌生人,被斬傷的也是陌生人,誰肯為了陌生人來招惹麻煩? 才出警局大門,一輛警車駛進來,車中有人向我大叫道:「喂,你又來幹甚麼?」 我向警車內看了一眼,看到了傑克上校。 我道:「沒有甚麼事,我在街上,制服了一個操刀殺人的瘋子,那瘋子傷了兩個人,但是我卻被帶了來,幾乎被懷疑是殺人兇手。」 傑克上校對我的話,一點也不感到奇怪,輕鬆地笑了笑:「再見!」 警車駛了進去,我苦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可是走不到兩步,一個警察追了出來,大聲叫道:「等一等!」 我站定,轉過身來,這時候,我的忍耐,真的已到了頂點了,可是那警員所說的話,卻使我感到訝異,警員奔到我的身前站定:「那個瘋子,他堅持要見一見你,他吵得很厲害。」 我想了一想:「他為甚麼要見我?我想,我不必去見他了!」 那警員望著我:「當然,我們不能強迫你去見他,可是那瘋子卻說,他認識你!」 又是那種充滿了懷疑的眼光,人在這種懷疑的眼光之下,簡直是會神經失常的。 我道:「傑克上校才進去,如果主理這件案子的人,對我有任何懷疑,可以向傑克上校,詢問有關我的資料,我會隨傳隨到!」 我沒有向那警員說及我和王其英「認識」的經過,我根本不想說,立時轉身,向前走去。 天很冷,天黑之後,街上的行人,都有一種倉皇之感,在路上走,本來是不應該有甚麼異特感覺的,但是我忽然感到有一點恐懼。 這種恐懼感的由來,是我想起了白天在街上的那一幕,那麼多人,看來好像是一個整齊而有秩序的整體,但是,可以斷定,其中的一個,忽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話,決不會有人向他多看一眼。那麼多人在街上走,但事實上,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許多個人,和獨自一個人,在荒涼的月球上踱步,相差無幾。 而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選擇在月球上獨自踱步,當你肯定四周圍絶沒有別人的時候,至少,可以不必防範別人對你的侵犯。 我忽然又發現,不但冷漠,還有懷疑和不信任,我相信我自己一定也不能例外,我腳步加快,只求快一點離開擁擠的人叢。 回到了家中,關起門來,心裏才有了一種安全感,可是就在這時,電話鈴突然又響起來。 我實在有點不願意聽電話,可是電話鈴不斷響著,我嘆了一聲,走過去,拿起了電話來,傑克上校的聲音,我是一聽就可以聽得出來的,他的聲調很急促,不等我出聲,就道:「衛,看來又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你一定有興趣。」 我略停了一停,才道:「我未必一定有興趣。」 也許是我口氣聽來很冷淡,所以傑克也窒了一窒,語氣也沒有那麼興奮了,他道:「你應該有興趣,這件事,和你也有一點關係,那個在街上被你制服的瘋子,他說了一個很無稽的故事。」 我多少有點興趣了:「我知道這個故事,在幾天之前,他就對我說過,是不是和一柄鑰匙、一個神秘地址有關的?」 傑克上校高叫起來,道:「你對於這個人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我道:「不多,但可能比你多?」 上校立時道:「衛,請你來一次,這件事很值得商量,請你來一次!」 我打了一個呵欠,用很疲倦的聲音道:「對不起,我不是你的部下,而且事情與我無關,不過,如果你想知道多一點,我歡迎你來。」 傑克上校苦笑了一下:「你這種脾氣,甚麼時候肯改?」 我笑了一下:「只要我不必求別人甚麼,這個脾氣很難改。」 上校道:「好,算你說得有理,你在家裏等我,我立刻就來。」 我放下電話,來回踱了幾步,心中也感到十分疑惑,在這樣的大城市中,一個瘋漢,在路上操刀殺人,根本不是一件新聞,一年之內,至少也有十幾宗,這種事,何必勞動傑克上校這樣的警方高級人員來處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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