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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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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這樣叫的時候,他雙手緊緊握著拳,敲在那表面光滑如鏡的大石之上,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也看到反映出來的自己,滿頭滿臉全是汗,而且那種迷惘的神情,他絶不相信自己的臉上,會有這樣的神情顯露出來,但那又的確而且是他自己! 他一連叫了幾次,才聽到了阿普的聲音:「你在幹什麼?先生,你在幹什麼?」 樂天喘著氣,轉過頭來,看看阿普,當他看到了阿普之後,他才從夢幻一般的境界,回到了現實之中——或者說,他從全夢幻的境界,來到了半夢幻的境界。 他喘著氣,道:「沒什麼,阿普,沒什麼,你……一直在這裡?」 阿普道:「是啊,我……好像看到裡面有幾個人,是村子裡的人,後來又看不見了,連你也不見了,那七個人,他們一定被妖魔捉了去,囚禁起來,你不見時,我以為你也被妖魔捉了去!先生,快離開這裡吧!」 樂天問:「我……不見了多久?」 阿普偶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多久,我只是知道一定要等你出現,我向上天禱告,要妖魔放你出來!」 樂天苦笑了一下:「謝謝你,我們走吧,對,這洞裡有妖魔,我們快走!」 樂天只好說「洞裡有妖魔」,他絶對無法向一個山區的無知印地安人解釋空間突破。事實上,即使是最好的科學家,也無法解釋這一點! 他和阿普,循著來路退出去,樂天並沒有忘記那玉環,他們來到了那些圓柱下的時候,樂天仰頭向上望去,他記得那「神仙」說過,這些圓柱,是他弄來的。樂天仍然無法知道那是什麼,他倒可以肯定,即使是現代的科技,也造不出這樣的柱子來。是不是他運用了突破空間,不受時間限制的方法,從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未來世界弄來的?又或者是突破了空間的限制之後,從另一個星球弄來的? 樂天和阿普一面循著柱于向上攀去,一面仍禁不住不斷地想著。 當他們快攀到柱子的盡頭之際,樂天把隨身所帶的炸藥,綁在柱子上,校定了爆炸的時間。 考古學家或者探險家隨身帶著強力的炸藥,是必需的事,有時可以用來炸開因為年代久遠而被阻塞了的通道,有時可以便利發掘工作。不過樂天這時的目的,卻是想毀去這些柱子,使得沒有人可以再下到地洞的底層。 他估計爆炸的威力,就算不能炸毀那些柱子,也足可以令得地洞四壁大量坍方,一樣不會有人可以下來了。 到了柱子的頂端之後,失效了的無線電對講機,又恢復了功效。樂天想起一切電能的消失,他明白那是「神仙」所說過的,這個地洞中的未為人類所知的能量,比其他地方更強烈之故,這裡是空間和空間之間的「缺口」! 那種能,充塞在地球的任何角落,可以用人的意志,人腦產生的力量去控制!這實在是太玄妙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似乎又是事實! 一直到樂天和阿普回到了地面之上,他才知道自己在洞下己過了那麼久,他沒有改變,他不向任何人透露在洞下的情形,包括他的父母在內。好幾次,他想問他的父親:「爸,你年輕的時候,憎恨過一個人,要他死去,那個人是什麼人?」 可是每當他想及這個問題之際,他就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使他無法出口。 他也明知,自己的報告是不完全的,一定會受到學術界的攻擊,但是他還是不能夠透露全部經過。他至少有那對玉瑗,那是「神仙」給他的,他沒有料到,他的母親會對之感到那麼大的興趣! 母親想透過那對玉瑗,知道一些什麼呢?樂天也沒有深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他不想去刺探他人心中的秘密,就像他不想有人來刺探他心中的秘密一樣! 方婉儀很久沒有長途旅行了,那是她提不起這個興趣之故。樂清和不斷出外講學,每一次都要她同行,但她每一次都拒絶,到後來,樂清和自己一個人旅行,已成為慣例了。 方婉儀寧願獨自留在家中,當子女也不在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起居室,怔怔地望著那只滑翔機的模型,一手按著心口,那樣可以使她心頭的絞痛,比較可以抵受,一面回想當年她和封白一起在滑翔機上,浮沉於高空中的情形。 而當范叔看到這種情形時,總是不准任何人去驚動她,而他自己,則躲在門外唉聲歎氣。 這一次,卻是例外,樂清和與方婉儀一起出門了。雖然在范叔眼中看來,兩人的神情都有點古怪,但他卻很高興,他想:畢竟那麼多年了!小姐嫁都嫁了樂先生,孩子也那麼大了,她不會再想著當年的事,一定已經漸漸淡忘了,不再記得了! 那自然只是范叔的想法,他怎能瞭解到方婉儀心頭的創痛,就算再過二十年,一樣還是和當年初受傷的時候一樣,隨時可以滴出血來! 為了舒適和被不必要的聲音干擾,他們兩夫婦包下了一架七四七頭等艙的上層。機上人員自然知道這對夫婦大有來頭,服務也格外殷勤,空中小姐聚在一起,竊竊私議,每一個都希望自己在方婉儀這個年紀時,仍然能有她一樣的美麗和那種雍容、高貴、典雅的氣質。 當然,沒有人可以看出方婉儀內心的創痛是如此之甚,連樂清和也不能。所以,樂清和對這次遠行,始終十分不滿。 方婉儀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飛機起飛之後,她一直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 飛機飛行的高度相當高,望出去,是一片明藍的天空,成堆的白雲,在飛機的下面,高空是如此之明澈,看來毫無神秘可言,而實際上,卻是那麼神秘。 樂清和坐在和方婉儀隔幾個座位處,他注意到她一直在望著窗外。然後,他又看到她取出了兩隻玉瑗來,疊在一起,對著窗外,專心致志地看著。 樂清和按捺著心中的不滿,閉上眼睛,推下椅背,自顧自養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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