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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樂清和當然竭力反對,可是方婉儀決定要去了,他又有什麼能力阻止?

  直到這時候,樂清和才隱隱感到,這三十年來,作為一個丈夫,他還是對自己的妻子知道得太少了!然而,他有什麼可以抱怨的?他深深愛戀著的人,變成了他的妻子,當他一次,和方婉儀毫無保留,緊緊擁在一起,當他得到方婉儀的身子,當他凝視著方婉儀那麼美妙的胴體之際,他曾喃喃不絶他講了將近半小時的話,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樂清和,老天待你,真是不薄!」

  不可能的事成為事實,方婉儀已經是他的妻子!樂清和要把以前的事忘記,隨著時間的消逝,他也真的可以完全忘記了!

  可是,舊事又被提起來了!

  當方婉儀坐在安樂椅上,凝視著手中的兩隻玉瑗,沉緬在往昔的時光中之際,樂清和曾經輕推開門,向內張望了一下。

  他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方婉儀那種出神的神情,令得他感到一陣難過,因為他知道方婉儀那時,是在想什麼事,想什麼人。

  他回到自己的臥室中,令自己的身子,重重地陷進柔軟的沙發之中。兩夫妻是什麼時候開始分房睡的?不會很久,大約也有五六年了。進入中年之後,情和欲都漸漸變得淡,分房睡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樂清和想:我已經得到了當年夢寐以求想得到的一切,一切全得到了,這還不滿足嗎?

  他又點著煙斗,深深地吸著,然後讓煙自他的口中,慢慢呼出來。

  從一個窮學生,到享譽國際的學者,而且,妻子有著數不盡的財產,可以供給他無限制的物質上的享受。子女又是那麼的出色,如果一生就這樣,那真是應該滿足了。

  可是,那件事又怎麼樣?是不是在隔了那麼多年之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終於會洩露出來?

  一想到這一點,樂清和就會感到很不安。這時,他也沒有例外,不安的心情,令得他變換了一下坐著的姿勢。

  在南美洲哥倫比亞山區找到的中國玉瑗,事情的本身,已經充滿了神秘,令得樂清和覺得更神秘的是,樂天顯然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作為一個探險家和考古家來說,樂天的做法是毫無道理的。他甚至破壞了那個地洞,使得旁人不能進入。這是完全難以想像的事,因為這樣一來,樂天發表的報告,等於失去了事實的支持,在學術上,幾乎等於絲毫沒有價值了!

  樂天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隱瞞的事實是什麼?樂清和可以估計,樂天在那個地洞之下,一定另外有著十分離奇的遭遇,可是樂清和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經歷,也不知道樂天為什麼要保守秘密。

  由於環繞著「望知之環」發生的一一切,充滿了神秘感,所以樂清和對「望知之環」,總覺得有點戒心,他甚至問自己:婉儀正在那麼出神凝視著那對玉緩,是不是她已經在那個圓孔之中,看到了什麼呢?

  樂清和又感到了不安,深深吸了一口煙,他吸得太急了些,以致嗆咳了起來。

  他感到,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從來也沒有這樣不安過。只有一次,那是方婉儀請來了八個召靈專家那一次,他也感到過不安。

  樂清和不明白,何以如今的不安,還在那次之上!召靈專家和靈魂溝通,是十分荒謬可笑的,通過一對玉暖,能知道想知的事,豈不同樣荒謬可笑,何必為這樣的事不安?

  樂清和其實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事在不安,不過他沒有勇氣承認,甚至自己騙自己,連想也不去想!

  真正令得他不安,多少年來,一直在想著的是,封白和他的滑翔機,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樂清和曾作過各種各樣的猜想,可是沒有一個設想是可以成立的。那麼大的一部滑翔機,一個人,怎麼可能消失在空氣之中?

  整件失蹤的事件,由於人、機一起消失無蹤而變得神秘莫名。

  如果說方婉儀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忽然感到封白可能在門口出現。那麼,樂清和害怕這一刹那的次數更多!封白到哪裡去了呢?為什麼他的屍體一直沒有被發現?隨著時間過去,十年之後,他的這種恐懼,已經淡了許多,如今,已經三十年了,還能令他感到不安,由此可知在開始的一兩年,開始的幾個月中,他的恐懼是如何之甚!

  樂清和想了很久,才把煙斗中的煙灰,叩在煙灰缸中,自己告訴自己:「雖然不願意,還是陪她去一次吧,已經三十年過去了,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十三、望解啞謎

  他完全驅除了心中的那一絲不安,站了起來,經過起居室,來到方婉儀臥室的門口,輕輕推開了門,看到他的妻子,仍然凝視著那一對玉瑗。樂清和用煙斗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笑道:「看到了一些什麼?」

  方婉儀因突然而來的打擾,震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來,神情惘然:「看到了什麼?」

  樂清和笑著:「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方婉儀搖著頭:「什麼也沒有,小天的推測……」

  樂清和歎了一聲:「小天有點神秘兮兮的,不知道他在弄什麼玄虛——」他說著,來到了方婉儀的身邊,作最後一次的努力:「婉儀,別去——」方婉儀不等他說完,就堅決地道:「不,我要去!」

  樂清和苦笑道:「你是決心再去經受一次痛苦?」

  方婉儀幽幽地歎了一聲:「要是還有痛苦的話,也已經過去三十年了!」

  樂清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來回踱著步,方婉儀又道:「清和,我要帶范叔一起去!」

  樂清和陡然站住,刹那之間,他感到了無比的憤怒,一句話幾乎已經要衝口而出了。可是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他就把他的憤怒,抑止了下來,只是淡然道:「好,帶范叔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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