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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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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清和顯然並不習慣于反對他妻子的意見,是以這時,雖然他的神情,誰都看得出是極度的不願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反對才好。 事實上,多年的夫妻生活之中,他們兩人之中,甚至連最輕易的拌嘴也未曾有過,更不曾有過意見上的分支。 樂清和有點臉紅,過了半晌,他才道:「為甚麼?」 樂夫人向她的丈夫抱歉地一笑,那是她發自內心的抱歉,因為她覺得自己和丈夫之間,意見是有了分歧。 可是她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她道:「你有沒有看小天最近發表的文章?」 樂清和呆了一呆,他不明白妻子要到法國南部去參觀一年一度的滑翔機大賽,和兒子發表的文章之間,有甚麼聯繫? 他問:「我沒有看,那有甚麼關係?」 樂夫人溫柔地笑著,而且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那情形就像小孩子做了頑皮的事,唯恐被大人發覺了責駡一樣。 她的聲音聽來很低,道:「那麼,你看看,或許你會同意……或者,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樂清和有點無可奈何,又坐了下來,輕握住她的妻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 樂夫人享受著丈夫的柔情蜜意,神情滿足。 樂天一走出起居室,樂音便向他奔了過來,揚著手中的信紙,道:「哼,這封信,由你來回吧,真豈有此理!」 樂天怔了一下:「誰寫來的信?」 樂音有點惱怒:「保靈這混蛋!」 樂天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保靈是瑞典人,是世界數一數二的中距跑步運動員。 由於世界上傑出的中距賽跑家,幾乎全是東非洲的黑人,所以保靈有「白人的榮耀」之稱。 樂天也知道,保靈是樂音的好朋友,親熱程度,已經相當深。 至於為甚麼保靈的名字之下,突然加添了「混蛋」這銜頭,而且保靈的信要由他來回,樂天仍然莫名其妙。 樂天一面笑,一面道:「你別講話無頭無腦好不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樂音「哼」地一聲,將手中的信,向他的哥哥直飛了過來,道:「你自己去看,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一封信,信裡面問的全是你最近發表的那篇文章的事!」 樂天「啊」地一聲:「最近那篇?和『望知之環』有關的一篇?」樂音翻著眼,仍然在生。樂天笑著,道:「這是一篇極精采的報道,而且充滿了神秘色彩,你應該看一看,至少也可以增長知識!」 樂音俯向前,大聲道:「我對於探險沒有興趣,對於你熱衷的那些古跡也沒有興趣,對於你那種推測的鬼話,更沒有興趣!」 她一口氣說了三聲「沒有興趣」,一掉頭,就走了開去。 樂天望著她的背影,只覺得有趣,他看著保靈的來信。 也難怪樂音生,保靈的信中,除了開始時一句「親愛的」之外,沒有一句再提過樂音,只是詢問有關樂天的那篇文章,對之感到極度的興趣。 自己的文章有人欣賞,總是高興的事,樂天決定回信給保靈。 樂天走進自己的房間,樂天的房間,只怕是世上最奇怪的一間房間了。 世界上的探險家不止一個,但像樂天的房間那樣,有可能肯定是獨一無二的了。 房間極大,事實上,那是打通了巨宅的整個一層而形成的房間,是長方形的,一面是三十公尺,一面是四十公尺。 房間是如此之大,房間中放的東西是如此之多,以致有一次,樂音向他的朋友說及她哥哥房間的古怪,進去之後,在五分鐘內,不一定能找到他睡的床在哪裡。 樂音的同學不相信,認為她說話太誇張,和她打賭,結果樂音贏了一次香檳酒的淋浴。 在那間巨大的房間之中,真是千奇百怪,甚麼都有。 一進門,如果不小心,就會撞在一具巨大的石棺之上。 如果有人表示詫異:「怎麼放一具棺材在房間裡?」 樂天一定大為不高興,會詳細地向他解釋:「這不是棺,是槨,認得這個字嗎?這個字的發音是『果』,是要來保護棺的,是棺的外套。」 如果有人表示:「那有甚麼不同,反正是要來躺死人的!」 那時,樂天或許會怒形於色:「怎麼會不同?當然不同,死人躺在棺裡,棺再放在槨裡,你能說一輛車子和車房是一樣的嗎?」 最後不要再和樂天爭論下去,因為樂天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和他的外表不相稱。 看他的外表,就像是一個隨便的人。 其實,也一絲不苟,尤其在有關學術方面的事,幾乎近於古板。 過了那個巨大的石槨,就是一大堆書籍,包羅萬有,書不放在書架上,而是隨便一疊一疊堆在地上,而且決不分門別類。 怪的是當樂天要甚麼書時,一定就可以找到。然後,是一大堆古代的武器,東方的西方的都有,全是古代的兵器,真正的古董。 在武器之旁,是許多刑具,也是東西方具備,其中一具「拶器」,那是專門用來對付手指的酷刑,樂天說,是中國清朝刑部大堂用過的東西,曾經用來對付過四大奇案中的一位美女畢女士。 還有一些怪刑具,又稱是李自成拷掠北京富戶時所用的。 另外還有一個斷頭臺的架子,因為太高了,無法直放,只好橫旦在地上。 樂天將這一部分東西,稱之為「人類的文明」,以表示他對人性的殘酷一面的慨憤。 由於樂天對中美洲,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古文明特別有興趣,是以有關印地安人的東西,雜亂地堆在他的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收藏之多,比任何一個博物館中的這一部分東西都要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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