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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第十章 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

  我本來想回答一句:「有點發現」的。可是剎那之間,我又改變了主意,雖然我在王宮中大有發現,但是我仍裝出了一副發怒的神情來:「你為甚麼不問我在王宮中被衛兵和狼狗追逐的情形?」

  柏萊呆了一呆,沒再說甚麼,白素道:「我們回酒店再說吧,柏萊,你沒有追上巴因?」

  柏萊甚至連望也不向那個巷子望一眼,就道:「沒有,你們先回去,我還要去找他!」

  剛才我親眼看到,巴因被柏萊打昏了過去,拖進了那個巷子之中,可是如今柏萊說起謊來,卻比我還流利!

  (在這時候,很奇怪,我突然想到了地球人的許多惡行中的一項:欺詐。我並不是單單責備柏萊,也包括我自己在內。如今的情形,美其名曰「鬥智」,實際上,是不折不扣的「爾虞我詐」。欺詐可能是地球人最易犯的一種邪惡。如果有哪一個地球人站出來大聲說,我一生之中,從來沒有犯過欺詐──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最邪惡的欺詐者!)

  我迅速地轉著念,柏萊不肯和我們一起回酒店去,他自然是準備在我們走了之後,再去逼巴因,向他要那種「記錄儀」,或是逼問那七間石室的秘密。在剎那間,我也有了主意。我立時裝出很高興的神情來:「有巴因的下落了麼?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柏萊揮著手:「不必了,在深夜的街頭找一個人不是難事,我找到了他,一定將他帶到酒店來!」

  我若無其事地笑著──這種偽裝情緒的本領,是地球人與生俱來的──道:「小心,你現在的外形是一個印地安人,樣子很駭人的!」

  柏萊也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來──當然也是遺傳本能的發揮──道:「不要緊,反正巴因從來也沒有見過印地安人!」

  白素好像還想有甚麼異議,可是我拉了拉她的手,已和她一起走了開去。我拉著白素,向她來的方向走過去,很快就轉過了牆角。

  我的行動有點不自然,這一點,可以輕而易舉地瞞得過柏萊,但是當然很難瞞得過多年夫妻的白素。

  一轉過牆角,白素立時以一種疑惑而責備的眼光望我。我忙向她作了一個「一切聽我」的手勢,拉著她,又轉過了一個牆角,然後放慢了腳步,盡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來,低聲道:「我帶你去看一點東西!」

  白素的神情仍然疑惑,但她卻沒有抗議,我帶著她,來到了柏萊將巴因拖進去的那條巷子的另一端,才又低聲道:「小心,別發出任何聲音來!」

  我一面說,一面向巷子中指了一指。巷子中十分黑暗,只是影影綽綽地可以看到有一個人站著。我卻看到,那站著的人手伸向前,按在牆上,而貼牆另有一個人站著,白素是不是看到了被人按在牆上的巴因,那並不重要,因為巴因這時清醒過來,一面呻吟著,一面道:「你──為甚麼要殺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柏萊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兇狠而冷酷,一聽到他那種聲音,我是早有準備,當然不會再度感到吃驚,可是在我身邊的白素,卻震動了一下。

  柏萊道:「我是柏萊!和辛尼在一起的柏萊!你曾經賣過一件古物給我們,記起來了?」

  巴因發出一聲驚呼聲,但他的驚呼十分短促,分明是柏萊用了甚麼方法使他不再叫嚷下去。

  接著,便是巴因急速的喘氣聲:「你──你為甚麼會變了──樣子?」

  柏萊的聲音硬得像石頭:「全是你那件古物的緣故,我還要一件,你還有多少這樣的古物,它們在甚麼地方?我全要,你不照實講出來,我就一刀,一刀將你割死!」

  在柏萊這樣兇狠的威脅下,巴因卻反常地沒再驚呼,我只是聽到他在喃喃自語。由於我和他隔得相當遠,所以不是很聽得清楚他在講些甚麼,只是約略地聽到了一些,他在道:「那是真的了!那是真的了!」然後,忽然提高了聲音:「你──是不是已經死了?」

  柏萊發出了一下低沉的吼叫聲,接著,便是巴因喉際的「咯咯」聲,顯然是柏萊被巴因的話激怒了,陡地伸出手來,掐住了巴因的脖子。

  白素在這時候,突然向前奔出了一步,我大吃一驚,忙將她拉了回來,迅速地退出了一步。在我們爭執間,有點聲響發出來,柏萊的呼喚聲立時傳來:「誰?誰在那邊!」

  我急忙拉著白素奔出兩步,在一個凸出石柱後躲了起來。我們才一躲起,就看到帕萊手中握著刀,兇神惡煞地奔了出來,在巷上四面看著,利刀上的閃光和他臉上那種兇惡的神情,看來極其駭人。

  他看了一會,沒有發現我和白素,又返身奔了回去。等到他奔回了巷子之中,白素才以極其吃驚的聲音問:「天,剛才──那是誰?」

  我沉聲道:「柏萊,是我們熟悉的柏萊!」

  白素望著我:「你早知道他是這樣的?」

  我搖頭:「不是早知道,是才知道。」

  白素的神情更疑惑:「他會殺巴因!」

  我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還是回酒店去好,我想他不會殺巴因。因為他想從巴因口中問出一點秘密來,而巴因根本已沒有秘密可出賣,所以柏萊不會殺他,我們還是先回酒店去好!」

  白素道:「你為甚麼那麼急於回酒店?」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心情太亂了,我想,我需要休息,和你在不受騷擾的情形下詳談!」

  白素沒有再表示甚麼,我們一起站直身子,向外走去,兩人一直不開口,直到走出相當遠,我才道:「辛尼在神經病院中自殺了!」

  白素震動了一下,瞪大了眼望著我。我也不由自主抽搐著,說道:「我實在很難過,是我害了他。可是病院的醫生說,他很平靜,不斷笑著,而且在牆上留下了他們認為不可解的四個字。而我們都是很明白辛尼留字的意義的,他留下的四個字是:我回去了!」

  白素「啊」地一聲,叫了起來,不由自主,抬頭向天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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