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身外化身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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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可惜之極 所以事情正如她所料,沒有多久,杜良就開始自言自語。 杜良的神情非常難以形容,只能說這種神情只有在失敗了而又絶對不甘心失敗的人的臉上才能看到。 他道:「我失敗了!其實我沒有失敗!只不過是沒有適當的轉移體!我能夠成功!能夠!」 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低聲道:「現在可以試試問他,他或許會回答。」 我明白白素的意思──杜良現在的精神狀態異常,他的自言自語和一般人在說夢話的情況相類似。說夢話的人沒有談話的對象,可是如果有人在一旁搭腔,說夢話者在很多情形下會有問有答,白素就是想利用杜良的異常精神狀態,使他反而可以正常的和我們對話。 我想了一想,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問:「轉移體怎樣才叫做適當?」 在我這樣問的時候,對於杜良所說的「轉移體」究竟是甚麼,並沒有概念。 我只是隨口一問,甚至於沒有預期杜良一定會回答。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這一問不但有了回答,而且回答還解決了許多疑問,收穫豐富。 杜良聽到了我的問題,可是他並不望向我,只是現出了非常苦澀的神情,聲音也很疲倦,他道:「不能是白癡──白癡的腦細胞有先天的缺陷,雖然接收了知識,卻不能永久保留,只是暫時性的過渡,最長只能使他保留七天……」 他說到這裏,略頓了一頓,苦笑了好一會才繼續:「然後,白癡還是白癡!」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這種情形確然令人沮喪,然而杜良為甚麼一定要選擇白癡,而不選擇正常人作為知識的轉移體呢? 我還是用非常不經意的語氣問:「何不用正常人?」 杜良苦笑搖頭,足有三分鐘之久,才道:「嬰兒腦細胞發育不足,無法接受轉移給他的知識。」 當然難以想像,將知識轉移到嬰兒的腦部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嬰兒腦部無法接收大量的轉移知識,是略想一想,就可以明白的事情。 我又道:「誰叫你用嬰兒!」 我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提示杜良回答的話越簡單越好,基本上他現在和處於被催眠的狀況相類似──他由於情緒極度沮喪,自己催眠了自己。 杜良忽然很是憤怒,大聲道:「我怎會用嬰兒做轉移體!那是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我需要的轉移體,不能原來就有知識,原來的知識會抗拒外來的知識,使知識轉移形成紊亂,變成……變成難以想像的……錯亂……」 我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 對於杜良所說的這一番話,我還不能完全明白,可是也很能夠知道大概。 杜良是在說知識轉移過程中的一些特殊情形:接收知識的一方,必須原來沒有任何知識。 不然原來的知識和接收的知識會產生抗拒,而導致「難以想像的錯亂」。 就是這句話使人不寒而慄,試想,杜良當然不是平空得出這個結論的。他知道會有這種可怕的結果,必然是經過實踐才得出的結論。 而在他實踐的過程中,有多少個人因為知識轉移而變成了「難以想像的錯亂」? 那些人後來又怎樣了?轉移進入腦部的知識是不是可以退出來?退出來之後,那些人是不是可以恢復正常?還是那些人一直在「難以想像的錯亂」狀態之中?還是那些人已經不幸死亡了? 剎那之間湧上心頭的問題極多,而同時想到的是:杜良的研究雖然對人類文明進展有極其重大的意義,可是他有權將人當作試驗品嗎? 在我身邊的白素,顯然知道在那剎間我所想的一切,她低聲道:「在沒有瞭解全部事情之前,先聽他說。」 我吸了一口氣,忍住了不出聲。 杜良在說了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是又無法將人原來的知識全部消除掉!」 他這句話一說,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為甚麼需要勒曼醫院中的複製人了! 同時也明白了為甚麼他在連連說自己失敗之後,又說自己成功。 並不矛盾,其實他並不是失敗,而是成功──他找到了知識轉移的方法,只不過找不到適當的轉移體而已! 他需要的轉移體是一個腦部發育成熟,可是卻又一些知識都沒有的人! 這種適合作為轉移體的人,本來在世界上並不存在,可是自從勒曼醫院成功的複製了人類之後,複製人就天然地成為最佳的知識轉移體。 我相信杜良一定是早就知道這一點的,不過他不願意和勒曼醫院再發生任何關係,而且又以為白癡同樣可以成為轉移體,所以才選擇了一個白癡來進行知識轉移。 結果在知識轉移成功的同時,他卻也發現白癡的腦部結構有缺陷,接收到的知識只能保留一個非常短暫的時期。 然後知識消失,白癡還是白癡──他失敗了! 我不能想像他研究知識轉移的過程是如何艱苦,那一定是一位科學家所能做到的極限,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失敗,才能將知識從一個人的腦部,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腦部。而結果卻因為沒有適當的轉移體而失敗,他的沮喪可想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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