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屍變 | 上頁 下頁
一五


  我又踏前了一步,離得「他」更近了,「他」的雙臂動了起來,我將聽診器的兩端,塞入耳中,將另一端,按向「他」心臟的部位。

  聽診器才一接觸到「他」的胸口,「他」的手臂,突然揚了起來,「他」的手也放在我的手臂上,我勉力鎮定心神,但是我還是聽到了突突的心跳聲。

  我聽到的心跳聲,不是「他」的,而是我自己的!

  在聽診器的兩端,我聽不到任何聲響,他顯然是一個死人,我不但聽不到心跳聲,也聽不到血液流通的聲音和呼吸聲。

  我聽不到在「他」體內發出的任何聲響!

  我放下了聽診器,輕輕地撥開了「他」的手,「他」的手垂了下去,我自衣袋中,取出了一柄十分鋒銳的小刀,轉過頭來,向鄭保雲看了一看。

  鄭保雲人很聰明,他立時知道我要做甚麼了,是以向我點了點頭。

  我慢慢地移動著身子,想站到「他」的側邊去。可是奇怪的事發生了,當我慢慢地轉動著身子,快站到「他」側邊去的時候,「他」也轉動著身子,和我始終是面對著面!

  我吸了一口氣,鄭保雲道:「衛先生,你對他有影響,他在跟著你動!」

  我道:「不是我對他有影響,我看是每一個人對他都有影響,我看,這只怕是靜電的影響,我們的人體,是一個帶電體。」鄭保雲道:「或許是那樣。」

  我取了小刀在手,本來是想在「他」的耳朵上割下一點來觀察的,但現在我既是無法來到「他」的側邊,所以我只好對準了他的手臂劃了一下。

  那柄小刀十分鋒銳,我那一劃的動作,也十分快捷和有力,「他」的手臂之上,也立時出現了一道傷痕。「他」顯然沒有疼痛的感覺,因為「他」仍然站著一動也不動。反倒不如我向「他」走近的時候,「他」還突然向上跳了一下。

  我也根本未曾希望,我在割破「他」的手臂之後,在「他」的身子中,會有血流出來。

  我只是湊近身去,想看看「他」的肌肉被割破了之後的情形。可是,當我湊近頭去之際,我卻不禁地陡地一呆,失聲道:「鄭先生,你來看!」

  我突然一叫,反倒將鄭保雲嚇了一跳,他非但沒有近來,而且還向後退開了兩步。

  我也立時退出了兩步,又叫道:「你看!」

  我一面叫,一面伸手指著「他」手臂上被我割破的地方,鄭保雲離得「他」雖然比較遠,但是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這時,在「他」手臂上的傷口之上,正有一滴晶瑩的液體滲出來,那情形就像我們正常的人在受了割傷之後,有鮮血滲出來一樣。

  但是自「他」的手臂中流出來的,顯然不是鮮血,而是一滴透明的液體,那一滴液體越來越大,終於滴了下來,滴在艙板之上。

  我起先被這種奇異的現象,弄得完全呆住了,直到那滴液體滴到了艙板之上,我才想起,我們要對「他」進行研究的話,這滴液體,一定是極其重要的研究對象,應該將之搜集起來作研究之用。

  我連忙踏前一步,俯身下去看時,那滴液體已然了無形跡可尋,再向「他」手臂上的割口看去,只見「他」手臂上的傷口,已顯得十分乾枯,再也沒有甚麼液體滴下來。

  我和鄭保雲兩人互望著,都覺得莫名其妙。也就在這時,「砰」地一聲響,一直站著的「他」,突然向下,倒了下去。

  「他」倒在艙板上,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

  我和鄭保雲兩人,又呆了半晌,才一齊向「他」走過去,這一次,我們來到了「他」的身邊,我並且還伸手碰到了「他」的肩頭,但是,「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低聲道:「『他』死了。」

  鄭保雲道:「『他』早已死了。」

  我忙改正我的話:「我的意思是,現在,『他』不會再動了!」

  鄭保雲的臉上,現出了一片迷惘的神色來:「為了甚麼?因為那滴液體自『他』身中,流了出來?」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甚麼!

  鄭保雲又問道:「那一滴液體又是甚麼?為甚麼會在『他』的身子之中,為甚麼那樣的一滴液體,能使一個死了三年的人,有活動能力?」

  我仍然不出聲,因為我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且,那滴液體,也已經消失了!

  我再向「他」看去,「他」身上的皮膚,在起著一種十分明顯的變化,本來,「他」的皮膚,是緊貼在骨頭之上的,給人一看就有一種繃硬之感。

  但是現在,「他」的皮膚卻鬆弛了,變得好像一摸就會脫下來。我道:「鄭先生,我們先將『他』抬到板床上,看看『他』是不是有別的變化。」鄭保雲點著頭,我們將「他」抬到了板床上,又看了一會,鄭保雲按著電燈開關,開了又關,關了又開。鄭保雲曾說過,「他」對光線有著十分敏感的反應,而且,我也親眼目擊過。

  這時,電燈熄了又著,好幾次,「他」卻仍然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板床上。

  我搖著頭:「鄭先生,看來『他』是真的死了,真可惜,我們竟未曾留下那滴自『他』體內流出來的液體,要不然,我們或者可以知道其中奧秘。」

  鄭保雲呆呆地站著,也不知道他在想些甚麼,過了幾分鐘,他才抬起頭來:「我有一個私人的解剖室,設備十分完善,我想將『他』的屍體,進行徹底的解剖,不知道你是不是肯幫助我?」

  我攤了攤手:「你不必考慮我是不是肯幫助,我要反問你,你的母親,是不是會同意,在她這一代的人看來,兒子要解剖老子的屍體,那簡直是一件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的惡事。」

  「她當然不會同意,但我們可以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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