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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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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寶裕苦笑:「一開始,確然不知,有衣服隔著,等到感覺到不對了,又不能當著老人的面弄出來,因為畢竟是在人家身上弄來的東西,不過,的確,直到那時,我還是沒有想到那是一塊冰──誰會放一塊冰在身上呢?」 我嘆了一聲:「你就不會走開一會,看看弄到手的是甚麼?」 胡說代溫寶裕辯護:「他怕走開了,我一個人難以獨立應付兩個老人家。當時的情形是:兩個老人不開口,我也不善詞令,是小寶用盡了方法在逗他們開口。」 溫寶裕苦笑:「等到我肯定弄到的是一塊冰,而且這塊冰正在溶化時,我自然採取了行動,說了一聲『對不起』,就入了浴室。」 溫寶裕一進浴室,就一抖手,令得他扒到手的那塊冰,自他的衣袖之中滑出來,落進了洗臉盆之中。 儘管他無法相信,可是那確然是一塊冰,冰雖然已溶了不少,但是原來的形狀還在,那是只同一包香煙大小的一塊,略薄。跌進臉盆時,邊緣部分,都已溶化,但是整塊冰,看來還是十分晶瑩。 就是因為冰很晶瑩,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只是一塊冰,除此之外,不會是別的東西。 聽到這裏,我又不禁發怒:「笨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有方法可以令冰不繼續溶化的嗎?」 把冰放進冰箱的低溫部分,冰就不會再溶化,這辦法再簡單也沒有,溫寶裕沒有道理想不到。 溫寶裕神情無可奈何:「其一,我想不到保存這塊冰有甚麼用處。其二,胡說正在叫。『小寶快來,我們的客人堅持要離去。』所以我就急急離開。」 我悶哼一聲:「真好,不但冰沒有了,連冰溶成的水也消失了──冰塊留在洗臉盆中,化成了水,自然不會留下甚麼來。」胡說吸了一口氣:「我和小寶認為,老人的身上藏了一塊冰,那是表示一種訊息。」 我咳嗽了兩聲,胡說繼續道:「你和陶格夫婦,曾在格陵蘭的冰原之下相遇?」 我點了點頭,同時又揮了一下手,知道胡說的進一步分析是甚麼。 那次,在格陵蘭的冰原之上,是陶格夫婦出手救了我,印象十分深刻。 老人的身上帶著一塊冰,是不是目的在於一向我展示冰塊,就可以提醒我這段往事。 但是,他們只要隨便說一句話,就可以令我記起這段往事來,何必要用冰塊來作特別的提示? 唯一的可能是,他們的外型,有了極度的改變,改變到了我見到他們,根本無法相認,所以如果取出一塊冰來,就有利於證明他們的身分。 我失聲道:「那一雙老人,就是陶格夫婦。」 溫寶裕和胡說兩人一起點頭。 胡說進一步分析:「那冰塊之中,沒有別的秘密,只是普通冰塊。老人帶著它,目的是要證明他們自己的身分,因為他們變得那麼老,你認不出他們,怕你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話──事實上,他們已經老得失去了適當的言語能力,給你看一塊冰塊,可以替代很多語言。」 我完全同意胡說的分析,而在那時,我陡然又靈光一閃,叫了起來:「進屋子來的老人,不是陶格夫婦。」 剛才我還說那一雙老人是陶格夫婦,忽然又加以否定,胡、溫兩人自然大為詑異。 我覺得喉頭有點梗塞:「在車廂中那兩個更老的老人,才是陶格夫婦,進屋子來的兩個,是他們的孩子,伊凡和唐娜。」 胡說和溫寶裕都現出駭然之色──陶格夫婦突然衰老,固然令人駭異,但他們本來就是成年人,變成老人,似乎並不突兀。 而伊凡和唐娜,本來是活潑可愛的兒童,突然衰老,就在感覺上十分怪異,難以接受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一家,都──在變老,相信那是一次突變。」 溫寶裕叫:「所以他們向你求助。」 我閉上了眼睛一會,心中難過之至。雖然我不知道真確的經過情形,但是他們一家,亟需幫助,殆無疑問,而我竟未能和他們見面,使他們失望之極。 我不以為我可以和未來世界的主宰力量對抗,但至少可以弄明白在他們身上發生甚麼事之後,盡力去幫助他們。而現在,他們上哪裏去了?失望之餘,是不是還會再來找我? 老人身上的冰塊,已經可以證明他們的身分,他們是在甚麼處境之中? 我的思緒紊亂之極,勉力定下神來,覺得有必要把事情從頭到現在,想上一遍。 陶格的一家,是未來世界的玩具。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現在,是通過了時間運轉裝置的結果,而他們之所以能通過這種裝置,也是未來世界主宰者的安排,是主宰者對玩具的一種玩法。對主宰者來說,這種玩法,或者可以稱之為「寵物歷險記」──我曾到過未來世界,也曾成為這種「歷險記」中的主角,所以當後來,陶格夫婦知道怎麼逃也逃不出去時,我很能了解他們的心情。 作為「玩具」,他們不會衰老,孩子不會長大──主宰者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控制這一點,使他們「青春不老」。 十分諷刺的是,青春不老,一直是人類自古以來追求的目標,但等到真正可以享受到這一點時,人類都已淪為玩具了,這算不算是巨大的諷刺? 如果那四個老人,正是陶格的一家(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一點),那麼,他們顯然衰老了,和現在所有人一樣,而且,老得十分可怕,已經到了風燭殘年。 這個事實說明了甚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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