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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事情的開始,實在是和牛頓、阿佳二人,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但後來竟然形成了兩人之間的大慘劇,真是無辜之極,冤枉之至。

  事情一開始,只不過是一個地位顯赫的亞洲小國的國君,嫖了一個妓女而已。這種小國,在國際政治舞台上,雖然沒有甚麼地位,但是由於落後閉塞,所以國君也就可以為所欲為,宛如生活在古代,和現代文明大大脫節。

  這個妓女,不知怎地,知道了這個嫖客的獨特身分──多半是魯魯特意吩咐的,於是,這個叫玫玲的蠢女人就異想天開,心想,若是能和皇帝生一個孩子,自己豈不是當不上皇后,也可以弄一個妃子當當嗎?所以,她便刻意使自己受孕,果然成功了。

  一旦有了孕,她就以為奇貨可居了。當然,魯魯看出她的愚行,必遭殺身之禍,但一再勸阻均無效,後來果然有大內高手,殺人專家出來殺人。

  殺手向魯魯拿資料,那時,玫玲已經離開,倒霉的阿佳頂替了小水仙的名字在當妓女,兩人容貌相似,於是,阿佳被當作了目標,遭盯上了。

  我想阿佳被殺手盯上,已不止一天兩天,但阿佳卻一直不知道死神已在她的頭上打轉,正找尋著下手的機會。

  一直到了阿佳赴牛頓之約,到了科西嘉島上的莊院,那是最好的下手地方,於是,殺人專家出手,小水仙(阿佳)人頭落地,進了枉死城。

  另一個小水仙(玫玲)卻早躲到了一個小鎮上,而且在鎮上的醫院裏,把孩子生了下來。

  陰差陽錯的是,阿佳冤死的靈魂,竟然進入了孩子的身體。

  真是夠複雜的了──雖然後來事情的發展,還有更複雜的地方。

  我喘了一口氣,重複道:「那殺手,殺錯了人!」

  一時之間,魯魯像看著一頭怪物一樣地看著我,一面搖頭:「不會,怎麼會?那是最好的殺手,從來也未曾失手,他有超過三百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方法,是殺人的機器!」

  雖然我還有許多疑問,簡直亂成一片,但是一聽得他這樣說,我心中陡然一動,立即問:「他能不能使人在霎時之間人頭落地?」

  魯魯答得極快:「當然能──」

  他說了這三個字後,陡然停了下來,望著我。我道:「不管內容多麼駭人聽聞,請說,請詳細說。」

  因為那是事情最重要的關鍵,這個關鍵一弄清楚,我的許多假設就都可以成立,整件事也可以從迷霧中走出來了。

  所以,我實在需要知道事實的真相,以致不惜用了兩個「請」字。

  魯魯吞了一口口水:「這飛刀斬人頭是他拿手好戲,他有一柄鋒利無比的彎刀,連著一根細鏈子,那鏈子是用一種蜘蛛絲搓成的,又細又韌,收發之間,一點聲音也沒有。他經過多年苦練,一下子把刀發出去,電光石火之間,就能把兩丈以外的人頭割下來,死了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聽到這裏,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牛頓所說的三十年前發生的事,全是真的。

  那殺手顯然早已盯上了阿佳,在等待下手的機會,他先在電話中做了手腳,截聽了打出去的電話,故意製造混亂,然後一下子發出飛刀,阿佳就在剎那之間,人頭落地了。

  阿佳真的是死了還不知是怎麼死的。殺手躲在暗處,無聲無息地殺了人,阿佳只知道自己死了,就自然認定牛頓是兇手了。

  阿佳真的死得冤枉之至,她做了玫玲的替死鬼,一個本來和她絶不相干的人的替死鬼。

  魯魯還在詳細地說:「殺手的這門絶技,不知殺過多少人,根本防不勝防。你想想,他來向我拿小水仙的資料,我敢不給嗎?我可不想不知甚麼時候腦袋離開身體,飛了開去,變成了無頭怪屍。」

  我嘆了一聲,這種陰錯陽差的事,現在來怪任何人都沒有用了,說是巧合,自然是巧合,不幸之極的巧合。

  魯魯還在道:「他說,他這個絶技來自中國,要是在彎刀上加一個鉤子,一下子把人頭割下來之後,還能把人頭鉤走,那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血滴子』。不過加了一個鉤子之後,由於重量和形狀的改變,要練成得心應手,便困難十倍,而且鉤了死人的人頭來,他也沒有用處,所以他才沒有去練。」

  我忙作了一個手勢:「夠了!夠了,夠詳細了!」

  魯魯停了下來,過一會才問我:「你說殺錯了人,是甚麼意思?他失手了?」

  我道:「不,他沒有失手,正如你所說,他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小水仙,只不過他不是殺了懷孕的小水仙,而是殺了另一個小水仙阿佳!」

  魯魯瞪大了眼睛,像是一時之間,弄不清發生了甚麼事,過了一會,才「啊」地一聲:「那麼,那個──玫玲──她──她──」

  我接了上去:「在一家小醫院中,她把孩子生了下來,孩子在一歲左右時,還有人見過他們,你看,這就是孩子的大致模樣。」

  我把小郭調查所得的孩子畫像給魯魯看,他一看,神情如同中了魔一樣,竟至於全身發顫。

  由於所發生的一切,都奇到不能再奇,所以我對於他的這種異常反應,也沒有太大的驚訝,我只是問:「怎麼啦?」

  他抬頭向我望來,不住地搖著頭:「太像了!太像了!你看這鼻子,這嘴──太像了。」

  我一聽得他那麼說,再去看那繪像,也不禁為之震動。我看過那嬰兒的繪像不止一次,也曾仔細端詳過,只是奇訝於這個歐亞混血兒的亞洲人特徵是如此的強烈明顯,並未想及其他。

  這時,給魯魯一提,才陡地感到嬰兒的繪畫,真是像極了一個人。

  像的自然是那位一國之君,魯魯口中的「親王」。

  雖然只是一個在國際舞台上微不足道的小國,但是身為一國之君,總有叫人家認識的機會。而且,嬰兒時期,遺傳的特徵最明顯,也就是說,孩子從出世起,外形最似父母,到長大了,就會漸漸變得不相似,所以在嬰兒的繪像上,要認出那親王的輪廓來,是很容易的事。

  魯魯花了不少時間,才鎮定了下來,用充滿疑惑的眼光望著我。

  我把牛頓和阿佳之間的事簡要地說了說,著重說了慘劇發生的經過。我沒有告訴魯魯阿佳變了那個嬰兒的事,怕他一時之間,承受不起這種怪事的打擊。

  魯魯頓足:「這──殺手──太糊塗了,怎麼會弄錯了人──那他們母子兩人──後來如何?」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不由自主,流露出很是關心的神情來。

  我看在眼裏,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一個成功的殺手,大都精靈之至,弄錯對象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受到了刻意的誤導。

  會不會是魯魯有意要保護玫玲母子二人,所以故意誤導那殺手?

  很有這個可能,只要找到他這樣做的動機,這可能性就更高了。

  但我只是想了一想,並沒有提出來,因為事情已經夠複雜了,暫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我道:「沒有人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在孩子一歲大的時候,玫玲帶著孩子去找父親了。」

  魯魯頓足不已,一臉悻然咒罵:「這蠢女人,賤婊子,又壞又蠢又賤的母狗!」

  他還罵了一連串粗話,自然不必一一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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