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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健一苦笑了一下:「她很好,沒有受槍傷,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健一說了之後,向四個探員揮了揮手:「你們可以走了!」

  我忙道:「等一等!」

  四個已向外走去的探員,又停了下來。

  我問道:「在鐵輪死了之後,你們對雲子採取了甚麼樣的行動?」

  探員甲道:「我先來到雲子小姐的面前:『雲子小姐,你被捕了!』然後,我又指著死者問:『這是甚麼人?你們到這裏來幹甚麼?』」

  我問道:「雲子怎麼回答?」

  探員甲聳了聳肩,道:「她的回答,怪到了極點。」

  我有點不耐煩,追問道:「怪到了甚麼程度?」

  「雲子說:『不是我,是她!是另外一個女人!』」

  探員甲轉述了雲子的話,他說得很慢。其實他不必說得這樣慢,他就算說得快一點,我也一樣可以聽得清楚,因為那並不是甚麼艱深晦澀的話。

  可是這時,我雖然聽清楚了每一個字,以我的理解能力而言,我卻實實在在不知道這樣的一句話是甚麼意思,表示了甚麼!

  我向健一望去,健一仍然是那樣無可奈何、苦澀,看來他也不明白雲子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我道:「讓我去見雲子!」

  健一點了點頭。

  一條長而窄的白色走廊,走廊的兩旁,全是一扇扇的門。門、墻、天花板、地板,一切全是白色,加上並不明亮的燈光,這樣一條白色的走廊,真令人感到極度不舒服。

  當我和健一,還有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跟在後面,走進這條走廊之際上這種不舒服,像是身上有無數的蟻在嚙咬著。

  加深了這種不舒服感覺的因素是,在長走廊兩旁的房間中,每一間都有一些極其古怪的聲音傳出來,有的是雜亂無章的「拍拍」聲,有的是固定的「砰砰」聲,像是有人不斷地在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所發出來的聲音。這種聲音聽來還只不過是沉悶而已,最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的是,有幾間房間中,不斷地傳來一種十分可怕的呼叫聲、喃喃聲、笑聲和號哭聲。

  這是一家精神病院的病房。

  當健一說帶我去見雲子,而結果車子駛進了一家精神病院的大門之際,我已經知道不妙了!

  而如今,走在這樣的一條走廊上,我好幾次問:「雲子究竟怎麼了?」健一都不回答。一直等我和健一,以及那個穿白袍的精神病醫生,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處,那醫生打開了門上的一個小窗,窗上也有鐵枝圍著。他打開窗子之後,側了側身子,健一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我踏前一步,湊到小窗口,向內看去,我看到了雲子。

  在我參與整件事情之後,我早已知道了有大良雲子其人,但直到這時,我才第一次看到她。

  雲子很美麗,雖然她的臉色極度蒼白,但仍然相當美麗。房間中的陳設極簡單,她坐在床沿,神情木然,口中喃喃地在說著甚麼。她尖削的下頦看來相當稚氣。

  雲子發出的聲音很低,我要集中精神才能聽得出她是不斷地在說:「那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女人!」

  我呆了一呆,回頭向健一望了一眼,健一苦笑道:「一直是這一句話。」

  我再轉過頭去看雲子,雲子忽然現出一種極驚怖的神情來,她也看到了自門上的小窗子向內張望我,驚怖的神情,自然是因為發現了我而來的。

  我被她那種神情嚇了一跳,她忽然又笑了起來。

  她一面笑,一面伸手向我指來,她笑得十分輕鬆,像小孩子看到了可口的糖果。

  我被她的樣子弄得莫名其妙,健一在我身後道:「她快要說另一句話了!」

  健一的話才一出口,雲子已一面笑著,一面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她一連說了三遍,高興地笑了起來,然後,神情又變得緊張,四面看看,像是在隄防甚麼,然後,不再向我看來,低下頭:「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

  我後退了一步,向醫生望去,醫生搖了搖頭,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健一道:「我接到報告趕到現場,她就是這個樣子,醫生說她的腦部因為刺激過度,根本已不能思想了!」

  我問道:「你沒有問過她甚麼?」

  健一有點光火:「我想問她一百萬條問題,可是她不肯回答,老是說『那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我有甚麼辦法!」

  我再轉問醫生:「這樣情形的病人,有沒有痊癒的希望?」

  醫生道:「理論上來說,任何受突然刺激而成的精神病,都會痊癒,但是需要時間!」

  我來回踱了幾步:「請將門打開,我進去和她談談!」

  健一作了一個嘲弄的神情,顯然,他已經作過這樣的努力而沒有結果。醫生倒沒有表示甚麼,取出鑰匙來,打開了門,我示意健一別進來,我為了避免雲子受驚,所以慢慢推開門。在我還沒有完全推開門之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轉頭,低聲對健一道:「奈可呢?」

  健一悶哼一聲:「那傢伙!」

  我對健一的這種態度很不以為然,事實上,雲子受了過度的刺激,召奈可來,比叫我來更有用!我道:「去叫奈可來,他是雲子唯一的親人,雲子見了他,或者會想起有甚麼要說的話!」

  健一點了點頭:「好,我要繼續去查死者的身份,我會叫奈可到這裏來的!」

  我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雲子看到了我,倒並沒有甚麼特別駭異的情形,只是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望著我,直到我向她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她才又坐了下來。

  這是一般日本女性常有的禮貌。由此可知,她雖然神智不清,可是素常所受的訓練,卻也不是全忘記了,這使我充滿了信心。由於房間中除了床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供坐的東西,所以我也在床沿坐了下來,坐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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