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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雲子沒說話,只是發出一連串如同抽搐的聲音來。奈可忙扶著她,來到一個角落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

  酒吧中十分混亂,到處都是半醉或大醉的人,音樂又嘈雜,誰也不會注意一個喝了酒的女人被人扶著走。

  在這裏,必須說明的是:奈可告訴我們的話,事後都曾經尋訪所有有關的人來求證,所以敘述是綜合性的,都得到了證實。

  奈可扶著雲子坐下來之後,雲子的雙臂,仍然不有離開奈可的頸。奈可這傢伙,對雲子倒真有一份兄妹的感情,他拍著雲子的背:「別哭,有甚麼事,只管向我說,只管說!」

  雲子抬起頭來,她的眼部,本來有著十分濃的化粧,這時因為淚水模糊,令得藍色的,金色的化粧品,全都順著淚水淌了下來。她抬起頭來之後,嘴唇顫動著,半晌出不了聲,才陡地尖叫了起來:「太可怕了!」

  健一、我和幾個探員,事後盡一切可能,探訪了那晚在酒吧中的人,包括顧客、職員在內,甚至包括了一個當時已經推門而出的客人。從這個客人的敘述中,可以知道雲子當時的這一下叫聲,如何尖厲和驚動了全場。

  「我推門出去,門已在我的身後關上。酒吧中本來極其熱鬧,」那個客人說,他是一間公司的高級職員,好喝酒,酒量極宏,當時並沒有喝醉:「在門關上之後,酒吧中的喧鬧聲已經不怎麼聽得到了,可是我還未曾跨出一步,就突然間聽到有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在叫道:『太可怕了!』」

  那客人講到這裏時,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一聽到這樣的叫聲,立時一個轉身,又推開了酒吧的門。我來過這家酒吧超過一百次,從來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奇景!酒吧中滿是人,可是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完全像是無聲電影!」

  「所有人的頭,都轉向一邊,望著酒吧的一個角落,酒吧中煙霧迷漫,燈光又黑,我在門口向那個角落看過去,甚麼也看不到,不過我也可以知道,那一下尖叫聲,是從那個角落,由一個女人所發出來的。」

  「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女人為甚麼會發出『太可怕了』的叫聲,可是在她那下叫聲的感染之下,我真的感到可怕,甚至不由自主發著抖。我相信全酒吧的人,都像我一樣,所以才會突然之間,變得鴉雀無聲,那樣寂靜!」

  以上,是那個客人的敘述。

  奈可的敘述,大致相同。在雲子發出那一下叫聲之際,整個酒吧中,離雲子最遠的,是那個已走出了門的客人,而離雲子最近的,則是奈可。

  「我真的給她的叫聲嚇壞了!」奈可說起來時,猶有餘悸。接著,又裝成很膽大的樣子,挺起了胸:「你知道,我絶不是一個膽子小的人!」

  健一叱道:「少廢話,說下去!」

  奈可接連說了幾聲「是」,又道:「她那一下叫聲是這樣尖厲,我從來也不知道雲子能發出這樣高而尖的叫聲,雖然她在演唱的時候,以能唱出極高的音階而著名,但是這一下尖叫聲實在太驚人了,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發抖,一剎那間,像是耳膜已被震破,甚麼也聽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耳膜沒有破,聽不到聲音,是因為整個酒吧間,忽然之間,全都靜了下來。」

  健一又叱道:「這些我們全知道了,雲子為甚麼要這樣叫,她遇到了甚麼可怕的事,快說下去!」

  奈可現出極憤怒,但又不敢發作的神情來,望著健一,額上的筋也現了出來。我忙道:「你讓奈可先生慢慢說!」

  奈可一聽得我幫助他,連連向我鞠躬:「多謝,太多謝了!先生,你才是君子!」

  他公然罵健一,幸而健一急於想知道雲子為甚麼要這樣叫,沒有和他計較,只是悶哼了一聲,不然,只怕奈可又要吃不少苦頭。

  奈可繼續道:「我看到這樣情形,更加吃驚,忙道:『看,看你做了些甚麼?』」

  奈可當時的語氣,略帶責備,因為雲子在突然之間發出了這樣驚怖的叫聲,在公眾場合十分失禮。

  雲子的身子劇烈地發著抖,像是在篩糠,以致奈可要用力抓住她的雙臂。在整個酒吧中的人,還未曾因為剛才一下驚叫而恢復常態之際,雲子反倒已迅速鎮定了下來,擺脫了奈可抓住她手臂的手,用正常得近乎出奇的聲音和神態,向各人行著禮:「對不起,驚動各位了,真對不起,我一時失態,驚動各位,真對不起!」

  她一面說,一面已向外走出去,等到酒吧中充滿了竊竊私議之聲,奈可定過神來,要去追雲子時,雲子已經快到門口了。奈可忙追上去,叫她,雲子轉過頭來,向他看了一眼,並沒有停止,繼續向前走,奈可感到雲子的情形有點反常,推開了幾個人,追了出去。可是雲子已經走了出去,等到奈可推門出去時,雲子已經不見了,雲子可能是一出門,就上了計程車,走了。

  「自從這次看到她之後,一直到現在,我沒有再見過她。」奈可說。

  健一滿面怒容,拍著桌子:「混帳東西!你明知道她這樣不正常,竟然追不到她就算了?你又不是沒上過她的住所,為甚麼不追到她家去?」

  奈可受了這樣嚴厲的責罵,這次,並沒有反抗,反倒現出十分懊喪的神情來:「是的,是我不好。不過事後,在過了大約半小時,我估計她已經回家,曾撥電話到她家去,電話一直不通,這證明她已經安然到家了。」

  奈可報案之後,破門而入的失蹤調查科探員宣稱,他進入雲子的住所之際,電話的聽筒,是放在電話座上的,並沒有離開電話座。

  「我想她可能是最近有不如意的事情,所以情緒才會如此激動,所以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奈可解釋著:「此後,每天我都打電話去,電話都不通,到了第三天,我覺得情形不對,就上門去找,拍門沒有人應,我才著急起來,連忙報警,當時,我只以為──以為──」

  奈可遲疑著沒有講下去,健一道:「你以為甚麼?以為她自殺了?」

  奈可點頭道:「是,我以為她自殺了,心中很害怕。」

  三天電話打不通,如果當晚雲子在酒吧發出驚呼之後,回家,打電話,然後匆忙離家,那麼這個電話就十分重要。

  這樣的匆忙,是不是和她在酒吧高叫「太可怕了」有關係呢?

  健一冷笑一聲,問道:「你為甚麼以為她會自殺?是不是和你說過,她情緒最近很不穩定有關?雲子的情緒,為甚麼會不穩定?」

  健一的問題十分尖銳,但奈可也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我想是男女之間的事。她已經有將近半年沒有演唱,可是生活得還是很好,最近,甚至更換了一架較大的紅外線遙控的彩色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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