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40)_倪匡_學達書庫

四〇

　　心願難成燕艷落淚

　　燕艷喘著氣：「我──曾見過這種情景，我曾見過──這就是大變故之時的情景。」

　　羅開道：「不知又有什麼星體的飛船來進攻，『巨龍』也遭到了挫敗！」

　　螢幕上陡然黑了下來，什麼也沒有了。羅開又連續按了幾下，再出現的情景，卻全是重複的。羅開攤了攤手：「大約，『巨龍』遭到了挫敗，難以離開，或是那些機械人的能源用盡了，無法再使『巨龍』離開──總之，四千年前，在地球上空爆發的星際戰爭，到這場大變故之後，就告一段落了！」

　　燕艷吸了一口氣，她的氣息突然變得十分急促，以致她飽滿的胸脯，急速的起伏著，她指著那九個機械人：「可是──它們並未曾失效，只要有強烈的光源，它們便可以恢復活動！」

　　羅開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這時，燕艷一說了他也為之怦然心動。

　　但是他卻立時有了決定，他用十分誠懇的聲音道：「寶貝，要它們恢復能力做什麼？」

　　燕艷口唇掀動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來，羅開輕輕抱了她一下：「寶貝，接受事實吧，妳不能回去了，就在地球上生活，有什麼不好？」

　　燕艷閉上了眼睛一會，自她長長的睫毛之中，流出了兩顆晶瑩的淚珠來，然後，她睜大眼，任由淚珠落下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羅開看了這種情形，心中十分不忍，但是他還是硬著心腸，搖了搖頭。燕艷長嘆了一聲，緊靠著羅開，好一會，她才道：「離開這裏吧！」

　　羅開沉聲道：「離開這裏之後，忘掉這裏的一切，不對任何人提起，連白先生也不提，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燕艷緊咬著下唇，順從地點著頭。

　　他們互相緊摟著，又從那狹小的升降機落下去，自圓筒中滑了下來，下了石臺，出了那兩扇門，當羅開把兩扇門拉得合上去之際，燕艷對著漸漸合攏的門，神情十分異樣。羅開卻並沒有十分在意，他一心只以為燕艷，她那星球上美麗的女人，都是十分柔順的，一直被作為犧牲物來對待的，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主意。在這時，羅開忽略了一點：燕艷已經在近代的地球上生活了十年！

　　（至於這一點輕微的疏忽，結果導致發生了什麼事，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羅開這時未曾十分注意燕艷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想到了那九個機械人雖然失去了動力，但是「巨龍」不可思議的威力卻還在，只是沒有人去發動它而已。那麼多的按鈕，在尾部的和在控制室的，每一個都有不同的作用，他當然沒有勇氣一個一個去試，但是卻可以肯定，地球上再也不會有比「巨龍」更具威力的武器了！

　　他隱隱感到那是一個極大的禍胎，但是他卻又無法消滅這個禍胎，只好希望永遠沒有人能通過迷宮的暗道而發現它的存在！

　　他和燕艷，循著暗道退出去，等到來到了快要出口處時，才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循聲看去，可以看到電筒光芒的閃耀，羅開忙叫道：「奇偉！」

　　他的叫聲，激起了迴聲，同時，也聽到了白奇偉的回答：「你們在什麼地方？」

　　羅開把電筒對著白奇偉聲音傳來的方向，不一會，就看到白奇偉神情十分沮喪地走了過來，一見面就問：「你們發現了什麼？」

　　羅開並不是十分善於撒謊的人，尤其是在一個一見如故的好朋友面前說謊，那是十分尷尬的事，他反問道：「你呢？」

　　白奇偉悻然道：「什麼也沒有，暗道密得像蛛網一樣，能夠轉得出來，已經算是幸事了！」

　　羅開這才乘機道：「我們也一樣──看來，這裏的暗道，一點意義都沒有，也沒有什麼可供探索的了。」

　　白奇偉苦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羅開的肩：「對你來說，你有空前的發現！」

　　羅開心中吃了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白奇偉呵呵笑了起來：「四千年前來自外星的美女，這還不是空前重大的發現嗎？」

　　羅開呼了一口氣：「關於燕艷的來歷，我想，最好代她保守秘密。」

　　白奇偉道：「這還用說嗎？我想──我最多只告訴兩個人！」

　　兩人沉淪在歡樂中

　　羅開略皺了皺眉，他自然知道白奇偉所說的「兩個人」是哪兩個人，這似乎是無可避免的了，所以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又一起向前走，仍然從進來的那個暗門中走了出去，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什麼經歷，而羅開和燕艷的經歷，連白奇偉也不知道。

　　海邊的小屋中，羅開和燕艷相擁著，聽著海邊傳來的濤聲，他們擁得這樣緊，海濤聲是和他們的心跳聲一起感覺得到的。

　　他們回到這小屋子來有多久，連他們自己也不記得了。羅開只記得在迷宮中的時間雖然長，可是他竟然不覺得饑餓，只是在緊張的情緒突然鬆弛下來之後，燕艷的美麗和柔情，使他陶醉。

　　他們一刻也沒有停留，就回到了小屋中，然後，幾乎一直沒有分開過，一直緊擁在一起，羅開只感到，和燕艷細膩滑柔的身體的接觸，彷彿身子被繩子裹緊了一下，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快感。

　　一直到過了很久很久，燕艷才低聲道：「你總是要離開我的，是不是？」

　　羅開半撐起身子，望著燕艷起伏的胸脯，先把整個臉埋進去，呼吸著體香，然後才道：「到那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沒有發生，何必討論？」

　　從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真的再也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沉淪在共處的歡樂之中，雖然只是海灘、小屋，和平淡得異乎尋常的生活，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甜蜜，甜蜜得使他們都感到他們是浸在徹頭徹尾的快樂之中。

　　在快樂中，是不知道時日的，那一天早上，羅開睜開眼來，陽光透過窗簾，射進了臥室，恰好照在床上，羅開看看自己身邊還睡得很甜的燕艷，美麗得如同仙女一樣的臉龐，他看了半晌，不禁嘆了一聲。

　　平靜的和燕艷在一起的日子，當然快樂，相信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男性，願意就這樣過一生！可是羅開，亞洲之鷹，卻偏偏就是那百分之零點零一，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的。

　　這樣的生活，應該告一段落了，他已經作好了燕艷在克里特島上舒適生活下去的安排，在一年之中，他也會儘量安排自己和她在一起，但是他決計無法長久地就在島上生活下去。

　　可是，怎樣開口對燕艷說要分別呢？

　　他，亞洲之鷹羅開，畢竟也碰到一個極大的難題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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