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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和土王一樣,有權進入寶庫,當然也曾見過這怪東西,知道它幾乎沒有重量。不過我心中一動:他是教長,理論上來說,他是所有人之中,最接近天神的一個,如果怪東西真是天神留下來的,他對它的了解,會不會在所有人之上?

  我想到了這一點,就故意把那怪東西舉高,而且不斷轉動,像是耍花槍一樣,吸引他的注意,如果他一開口,我就可以問他這怪東西究竟還有什麼怪異之處。

  可是他盯著怪東西看了一會,就收回了目光,仍然是那樣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氣。

  我無法可施,只好對土王道:「你說教長和你的關係很好,他為什麼不像所有人那樣興高采烈,卻像是有什麼傷心事一樣?」

  土王回答:「他是教長,在大眾面前,要保持神秘感。而且他真的為我擔憂,怕進了山洞之後出不來──要是海高做了土王,可能和他合不來。」

  我再問:「那山洞中的情形,他也不知道?」

  土王搖頭:「從來沒有任何人進過那山洞,除了進去之後,再也沒有出來的人之外。所以在山洞之外,沒有人知道山洞中的情形。」

  他這幾句話說得很是累贅,說了之後,又直視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說我如果害怕,不妨提出來。

  我當然不至於害怕,而我對他那種為保留王位而不顧一切的勇氣,也很佩服。或許正如他曾經說過那樣,他說,他天生就是土王,如果他不當土王,他就什麼也不是了。所以他不得不進那山洞去,寧願從此出不來。

  當時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表示不必再討論這個問題。

  行列前進的速度很慢,土王要不斷接受民眾的歡呼,有的時候還有民眾擁向前來,用宗教儀式向土王祝福,土王也就停下來接受祝福。

  走走停停,大約二十公里的路程,走了足足十小時,等到來到那山洞前,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了。

  山洞前的空地上,更是人多──一路行來,我估計全國三十萬人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出來參與盛典。

  空地上留出了一條通道,直通到山洞前。教長和那一批大漢先到,教長停下來之後,仍然坐在那張椅子上,那些大漢則走向堆在山洞前的大石塊。

  本來人聲喧嘩,鬧鬨鬨的空地上,突然靜了下來。至少有上萬人,竟然可以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由此可知,事件是如何懾人心魄,以致人人都屏住了氣息。

  一時之間,只聽到山腳下的風聲,和土王與我的坐騎向前行走的「得得」蹄聲,連其他所有在走動的人,也全部放輕了腳步,不發出聲響來。

  場面頓時變得莊嚴肅穆之至,等到我和土王也到了近前,連蹄聲都停止,就只剩下山風聲了,格外增添了幾分蕭瑟之意,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味道。

  我看到白素就在山洞口附近,和一批官員在一起。和她的目光一接觸,她就立刻用唇語向我說:「沒有進一步的消息,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山洞中的情形如何。」

  我也用唇語回答:「不要緊,再兇險、再不可測的所在,我都闖過。」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她的臉色,看來也很平靜,不過我知道她內心實在也很擔憂──以前有三個土王和三個助手,進去了之後就沒有出來,這個事實,很令人驚心動魄。

  我始終感到,我參與了這件事,有點莫名其妙,尤其現在齊白這傢伙不知道在哪裡,更是沒有名堂。

  可是事已如此,也說不上來,只好本著一貫的冒險精神,勇往直前。

  這時候土王向我示意下馬,我們兩人並肩向前走去,來到了教長身前。教長仍然是誰也不看,他伸手在他身上所穿的寬大的紅長袍中取出一支號角來。

  那號角並不很大,和普通水牛角差不多。他把號角湊向口邊,一鼓氣,就吹了起來。

  剎那之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號角雖然不大,可是發生的聲音卻是響亮刺耳至於極點。由於突然之間受到了那樣強大的聲響的刺激,幾乎到了人所能忍受的極限,所以才會有天旋地轉之感。

  教長吹了兩三下就停止,我恢復了鎮定,這才發現其餘所有人都用雙手摀住了耳朵,大約只有我和土王、白素以及教長自己才沒有那樣做。

  由此可知這號角會發出如此驚人的聲響,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我和白素是外來者,所以才不知道。

  我立刻向土王瞪了一眼,土王用極低的聲音道:「我們兩人不能掩耳──我們是勇士!」

  我還想說什麼,他已經走前一步,教長站了起來,雙手把那號角遞給了土王,土王也用雙手接了過來,很鄭重地把它插在腰際。

  我這才想起,這號角就是土王在通過考驗之後用的:吹響它,外面的人聽到之後,就會搬開大石塊,放人出來。

  這號角能發出如此驚人的聲響,在山洞中吹,聲音可以透過大石傳到外面,應該沒有問題。

  可是也就在這時,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以前進山洞去接受考驗的三位土王,當然每人也帶了號角進去,只是不知道他們帶進去的是甚麼樣的號角?是不是也由教長授予?如果所帶進去的號角都由教長授予,那麼要是教長在號角上做了手腳,到時候人要出來,卻吹不響,在山洞裡面,洞口有那樣的大石塊封住了,豈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雖說教長剛才曾經吹了兩下,發出驚人的聲響,但這也有可能像「智劫生辰綱」中的情形──那桶有蒙汗藥的酒,搶劫者何嘗不是自己先喝了兩口證明沒有問題?

  我一想到這裡,趁土王接了號角,向後退了一步之際,立刻向前,在他身邊低聲道:「這號角,你也吹兩下試試。」

  我這個提議,可以說顧慮周詳之至。卻不料土王聽了狠狠地向我瞪了一眼,並且用手肘向我胸口用力撞了一下。

  他雖然沒有出聲,可是這身體語言卻強烈得很──明顯地是要我別再說這種話。

  我卻堅持:「一定要試一試!」

  土王的神情變得難看之極,手自然而然按在腰際的匕首之上。看來他是恨極了,想把我一刀插死!

  我明知土王不想我再說不去,可是事情至關重要,所以我不顧一切,還是把剛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而且把聲音提高,語氣加強,以顯示我的堅持。

  當時這種場合,土王一定知道他絶對不適宜發怒,所以他心中雖然極其憤怒,可是卻無法發作,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的神情變得十分恐怖。

  只見他臉上肌肉抽搐,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喉嚨中發出了一陣古怪的聲響,向我靠近,抬起腳,向我的腳背,重重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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