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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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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王整個人向上蹦跳起來,大叫一聲,雙臂張開,向我直撲了過來。我站著不動,他一下子抱住我,用他的額頭,用力撞我的額頭,撞得十分用力,發出「砰砰」的聲響,連撞了十來下,才鬆開了我,後退了一步。 我被他撞得額頭很痛,正不知道這是為何來,圖生王叔已經大聲道:「恭喜衛先生!」 我有點啼笑皆非:「喜從何來?」 圖生王叔笑孜孜道:「天嘉土王剛才已經把閣下當成了自己兄弟,從此禍福與共,豈非大大的喜事!」 我向土王望去,只見他也笑嘻嘻地望著我,一副我很應該對他感恩圖報的樣子。 我剛才還只不過是有點啼笑皆非,現在簡直是啼笑皆非之至。或許其他人會認為能和土王稱兄道弟是一件喜事,不過我卻一點也沒有這樣的意思。 我剛想發話,白素在我身邊悄聲道:「只要不和他爭奪王位,你有了這個便宜兄弟,也沒有什麼壞處。」 我本來想說的話,就是要說做土王兄弟,危險之至──凡是對王位有威脅、有可能變成土王的人,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一樣,必然招在位者的防範和排擠,弄不好就會有殺身之禍。 這是古今中外在獨裁情形下的鐵律,沒有例外。在歷史上由此而發生的兄弟相殘、父子加害、同志拚命的情形,不知道有多少例子可列舉! 所以我一點也不感到那是什麼喜事,何況我心中再明白不過──土王有此一舉,無非是想藉此收買人心,好讓我出力為他做事。這種把戲,半文不值! 可是白素卻向我這樣說,一時之間我也不明白她是不是另有深意,不過她倒是指出了很重要的一點:只要我清楚讓土王知道,沒有爭奪王位之心,也就沒有什麼壞處。 當下我向土王點了點頭:「很好,在通過天神所設定的考驗時,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兇險,正需要兩個人同心合力來應付,決不能兩人之間有絲毫猜忌。」 說著,我也向他張開雙臂走過去,和他擁抱,同時也和他額頭相撞,實行「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在這樣做的時候,並不知道額頭相撞是他們一種很隆重的儀式,和中國人的歃血為盟或是上香叩頭差不多,而且如果一方向另一方行了這個儀式,另一方如果不照樣做一遍的話,對先行禮的一方來說,就是莫大的侮辱──這些我是在事後才知道的,當時我也去撞土王的頭,只不過是一種頑童心理:剛才你撞了我,現在我撞回你! 卻不料誤打誤撞,卻完全做對了。 再加上我事先所說的那一番話很是得體,所以土王的額頭雖然被我撞得紅了大片(他右手的紅腫還在),他還是高興莫名,用左手拍我的背,表示友好。 接著,他拉住我的手,大聲道:「上車,上車!」 他又想伸手去拉白素,以示親熱,可是手指紅腫,難以彎曲,所以只好改為請上車的手勢。 等我們三人上了車,圖生王叔也跟了進來,齊白來到了車前,卻不料土王對他大聲道:「既然我們都認為你是那個什麼蛋,你就不必和我們在一起了!」 齊白顯然想不到土王會有此一著,一時之間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才好,哭喪著臉,向我望來。 我剛才雖然惱他,可是看到他這種可憐相;心中卻又不忍,只是土王已經發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請他上車才好。 這時候白素向齊白道:「閣下不妨先離開一陣,等他們通過了考驗再說──這正是閣下原來的意思!」 齊白雖然臉色難看,可是聽了白素的話,還是連連點頭,退了開去。 土王一聲令下,車子疾駛而去。當車子將齊白遠遠拋離之際:土王竟然不由自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他心中對齊白是如此厭惡。 我心中一動,心想這倒是探聽消息的好機會。所以我故意道:「若不是他自己肯離開,想要擺脫他,根本沒有可能。」 土王眉心打結,樣子很是煩惱。我進一步道:「他有可以突破空間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了?」 土王又呆了一會,才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樣子極端無奈,道:「我見一次,趕一次,他臉皮再厚,只怕也會不好意思再糾纏下去。」 我趁機道:「他有那樣重要的事求你,我想他不會死心。」 我裝出像是知道齊白向他要求的是什麼事情的樣子,好引土王把事情說出來。 可是土王卻一點不笨,他望了我一會,搖頭道:「不管他想出什麼辦法,我不答應,諒他也無可奈何。」 說了之後,他立刻轉換話題,對於齊白的要求,竟然隻字不提,半點口風都不漏。 我也不便追問,只好仍然心中暗自納罕。 這時候車子已經進入市區,在前面開道的車子響起警號,所有的交通燈全部轉為綠色,使車隊可以暢通無阻,直趨王宮。 不多久就可以看到巍峨輝煌的王宮,其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斜陽照在王宮金色的屋頂上,閃起一大片金光,燦爛奪目,至於極點。 土王洋洋自得,大聲問道:「你看怎樣?名不虛傳吧!」 我本來不想掃他的興,可是實在忍不住,就冷冷地道:「這王宮是給土王居住的吧?」 這個問題聽得像是多餘之至,可是骨子裡大有文章,我想土王應該聽得出來。 果然土王臉色一沉:「我會一直在這王宮住下去,住到我死為止!」 他咬牙切齒說了這兩句話之後,還感到意猶未盡,續道:「以後是誰來住,也要由我指定!」 我暗中冷笑一聲,心想告訴他秦始皇和阿房宮的故事──他那座王宮再大,也決比不上阿房宮的「覆蓋三百餘里,隔離天日」那樣偉大, 可是我轉念一想,這種土人,和他說歷史,他怎麼會懂?所以我只是喃喃自語了一句:「十世、百世、萬世──」 那正是秦始皇對他的帝國的幻想──剛才土王講的話,心態也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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