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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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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說,一面不住搖頭,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連黃而也會說話吞吞吐吐,可知此事甚大,更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也知道他藏不住話,所以等他說下去。 可是等了一會,他卻還是在搖頭,沒有說什麼。我忍不住問:「有什麼不能說的?」 黃而長嘆數聲,居然憂心忡忡,我忍不住催他:「有屁請放,不要把自己蹩死!」 黃而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所有主命,都由他而產生,其他人類的生命名稱最複雜、最完整,可是在所有的生命之中,也只有人類對他的損害最深。這種情形令他失望之至,他曾經幾次大規模地懲戒,可是人類的破壞行動卻變本加厲。你說,他該怎麼樣才好?」 本來是我在問他,忽然之間,反倒變成他問起我來了。對他的問題,我當然無法回答。實際上在聽了他剛才那番話之後,我感到心驚肉跳。 我明白黃而所說的「大規模懲戒」是怎麼一回事──至少我可以舉出其中的兩次:一次是整個地球上發生的大洪水;另一次更可怕,被稱為冰河時期。 「他的懲戒」不但可以使生物遭受困苦,而且可以使生物絶滅! 而他又顯然不願意有這樣的情形出現,所以他一直只是在實行小懲戒,絶少運用大懲戒。反而倒是無知的人類,用愚蠢的行為在逼迫他,不斷地逼迫,好像不達到要他實行大規模懲戒,不肯干休!愚蠢的人類,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人類之中,也不是沒有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儘管他們大聲疾呼,可以喚醒許多人,卻不能夠改變胡作非為者的愚昧,結果會如何,實在難以想像。 剎那之間,我心中感到煩躁無比。我問道:「總共才不過五百公里,怎麼花了那麼多時間才到達?」 我先把大問題擱下,問了小問題再說。 對於我這個問題,黃而的反應也出於我的意料之外。他雙手一起向我豎起大拇指,神情欽佩莫名。 我真的無法瞭解他想表達什麼,他要是不開口,我再也猜不到。他道:「你們兩人真了不起,他沒有辦法完全控制你們腦部活動,所以和對付其他人不一樣,只能使你們在水中緩慢地前進,不然你們的反抗會更強烈,會引起怎樣的後果,連他也不知道!」 聽得他這樣說,我並不感到自豪,因為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水的大懲戒,遲早會到來,這絶不是令人可以感到輕鬆的事。 黃而居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他拍了拍我的肩頭:「這就是他為什麼努力要找一個和他能直接溝通的人的原因。通過我,可以使人類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黃而的態度,樂觀之至。我不知道他何以如此有信心,可能他和水之間另有協定。 和黃而的興致勃勃相反,我感到很是疲倦,半躺了下來,沒有再和他討論下去。 黃而看來很享受和我的對話,他又東扯西拉他說了很久,都和整個故事沒有關係,聽得我有點不耐煩。於是我問他:「非人協會的會員我也認識幾個,怎麼現在看到的全是新臉孔?你師父都連加農怎麼不在?」 黃而攤了攤手:「我不知道,一切全是范總管的安排。」 聽得他這樣說,我心中的隱憂更甚──要是生命配額的轉移一旦成為事實,掌握這種能力的人,等於控制了人類生命的長短,只有傳說中的地府閻王,或是天上的南斗星君才有這樣的能力。 雖然說出讓生命配額者,必須絶對自願,可是分配生命配額的權力非同小可,掌握了這種權力的人,難道可以逃過「權利令人腐化,絶對的權力令人絶對地腐化」的規律? 後來我和白素討論過這個問題,白素並不擔心,她的理由是非人協會中的所有人,原則上都是「非人」,自然和「人」不一樣,在人身上必然出現的情形,在非人身上,就不一定會出現。 白素的這種說法,玄之又玄,和「白馬非馬」論,堪稱古今輝映,我自然無法和她再爭下去。 卻說當時我問黃而:「他們會討論多久?」 黃而莫名其妙高興地大笑:「誰知道!他們討論是不是要接受我成為會員,足足討論了七天六夜。」 顯然他不是無緣無故笑得那樣開心──他是為了可以避免參加那種冗長煩悶的討論而感到高興。 他表現如此天真,令我也受到了感染。我道:「那我不能無了期地等下去,請你轉告白素,我先走了。」 黃而抓耳撓腮,大是依依不捨。我看了好笑,逗他道:「你要是在這裡感到煩悶,不如跟我到外面去走走,見識一下。」 黃而那一副心癢難熬的神情,我無法用語言形容。他就地打了十六八個轉,然後長嘆一聲:「不行。我答應了他們,要盡量和水溝通,不能離開。」 說完之後,他雙手抱頭,幾乎要失聲痛哭。 我指著他笑:「沒見過你這樣的傻瓜!天下無處不是水,哪裡都可以和水溝通,誰叫你非守在這裡不可!」 黃而先是一愣,接著直跳了起來,大笑道,「可不是!我們這就走!」 我有意把黃而「拐走」,可能是下意識中對非人協會還是懷有不滿情緒之故。黃而這一開始闖天下,真像是脫了繩的猴子一樣,生出無數事來,只是和這個故事無關,所以表過不提。 我留了一張字條,說走就走,第二天就到了柳絮古堡。 康維見到了我,高興莫名,柳絮和陳景德兩人,卻像是意料之中一樣,那當然是由於他們兩人早已接到水的信息之故。康維卻因為身體中沒有水,他的生命和水沒有關係,所以無法接收水所傳遞的之信息,他也不相信柳絮和陳景德兩人的「感覺」,所以很為我和白素擔心,見我平安回來,自然高興。 陳景德第一句話就道:「我已經和陳宜興聯絡過,叫他到這裡來。」 我望向柳絮和康維:「要是主人同意,我想請所有人都到這裡來,一下子把問題解決。」 柳絮問:「所謂『所有人』是些什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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