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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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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秀珍耐心解釋:「中國語言得到高度發展,為時甚早,那時沒有解剖學,所以把腦的功能,全都歸入心臟這一部分之中了。」 由於那一次,他們三人的討論,題材奇特無比,而且所使用的語言,也很是奇特,單是就漢語中「心」字的含義,就相當深奧──對熟悉漢語的人,自然容易明白。若是不懂漢語的,只怕要解釋起來,也大費周章。 正由於這個緣故,再加上後來,雲四風和穆秀珍,又再商討過,所以對他們來說,印象深刻無比。此時穆秀珍的複述,聽的人,幾乎和置身於當日他們三人商討的現場一樣。 波斯人接下來又道:「那麼說來,一座山的心臟,在中國話中,就等於是一座山的腦部了?」 雲、穆兩人都覺得波斯人在這個問題上,有點夾纏不清,可是看他的態度,卻又十分認真,所以二人耐心回答他的問題。 雲四風道:「如果大山真的有心臟,倒也可以如此理解,可是大山根本不是生物,怎麼會有心?」 波斯人大搖其頭──一時之間,也弄不清他為什麼要搖頭,只聽得他自言自語:「大山有心,要去打開大山的心,那是什麼意思?」 雲、穆二人面面相覷,因為實在不知波斯人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波斯人繼續自言自語,「是不是說,要去開啟大山的腦子呢?」 他看來雖然是在自言自語,但是顯然同時,也把這些問題,向雲、穆二人提出。 雲、穆二人心中奇絶,因為波斯人的態度,認真之極,而且這些問題,照波斯人的意思,本來是要和我討論的。兩人無意和我爭勝,但是也難免想到,我在這樣的情形下,會如何應付。 穆秀珍把她當時的心情說了出來,她望向我,我想了想:「這波斯人犯一個謬誤,他把大山擬人化了。大山不是人,不是任何生物,沒有心,也沒有腦。硬要把山擬人化,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只是比擬,並不是說山脈真有一個部分,功能或動作,一如生物。」 雲、穆二人齊聲道:「閣下的話,正是我們當時對波斯人說的。」 波斯人聽了,沒有反駁,可是仍然一面搖頭,一面沉思。穆秀珍又補充:「就算大山一如生物,有心有腦,也不能去開啟它。你能開一個人的心,開一個人的腦麼?」 她說了之後,又加強語氣:「所以,閣下提出來的問題,無法討論,因為問題的本身,無法成立。」 波斯人確然認真地搖著頭:「不,人可以開心,也可以通過腦部而產生快樂的感覺。如果山也有心臟,有腦,也就可以開心,可以快樂。」 雲四風和穆秀珍兩人的耐力再好,這時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雲四風道:「閣下太鑽牛角尖了,希望衛斯理能和你作更深一層的討論!」 穆秀珍忍不住揶揄:「要令大山開心,應該怎麼做?帶一柄快樂之鑰,走進大山的心臟去,把心打開,好讓大山快樂?」 波斯人對穆秀珍的諷刺,好像一點也不覺察,反倒認真在想著。 穆秀珍再道:「大山如果一快樂,不知道會什麼樣的表示?」 對這個分明是玩笑式的問題,波斯人居然立刻有了答案:「誰知道呢?或許它會動搖,或許它會裂開,或許它會噴出巖漿,或許它會移動,或許它只是沉默,把快樂藏在心底,不和別人分享!」 他一口氣說下來,倒把雲、穆二人聽得呆了。雲四風很認真地說:「閣下不但是出色之極的設計家,而且是一個出色的詩人!」 波斯人苦笑:「可是解決不了疑問。」 雲四風當時心想,若是從幻想的角度來討論,那就容易多了。他笑了一下:「可以的,只要你有足夠的幻想力就可以!」 波斯人居然大喜:「請教請教!」 雲四風道:「你整個疑問,是在於你雖然有了一定的概念,但是在觀念上卻還沒有大膽的突破之故。」 波斯人更虛心:「願聞其詳!」 雲四風倒不是在開玩笑:「運用無比的想像力,幻想大山是有生命的,只不過那種生命形式,和人類對生命的瞭解大不相同,所以超乎人類的知識範疇之外,沒有人能了解!」 波斯人像是中了邪一樣,喃喃自語:「大山有生命,大山有生命!」 穆秀珍補充:「每一座山,都有它的誕生過程,自然可以想像它有生命,既然是一個生命體,那麼,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被稱為『心臟』,也不足為奇了!」 波斯人像是豁然開朗,滿面喜容,竟至於手舞足蹈,嚷叫道:「這就叫茅塞頓開了!」 他的高興,顯然絶非假裝。可是這時,卻輪到雲、穆二人莫名其妙了。 他高興了好一陣子,才摸著大鬍子道:「我就是一直打不破這個框框,不敢大膽地去設想大山是有生命的,所以才覺得滿腹疑雲,現在,經兩位一點醒,好有一比,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雲、穆二人心中苦笑,穆秀珍忍不住道:「可是大山又確然是──或者說,你如何證明大山是有生命的呢?」 這個問題,照雲、穆二人的想法,自然是難答之至。可是波斯人卻「哈哈」笑,隨口答道:「只要找到大山的心臟,就自然可以知道大山的生命形式是怎樣的了!」 雲、穆二人追問:「大山的心臟在什麼地方,如何去找到它,找到了又怎麼樣?」 波斯人雙手一攤:「這我現在也說不上來,但是逐步去進行,總可以有結果。中國古代有一個哲人,說過:『知難行易』。我已經闖過了『知』的這個難關,『行』的方面,就容易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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