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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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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之中,白老大離目的地最近,鐵頭娘子次之,大滿老九最遠。所以,三人之中,到達那個山頭的次序,也是如此。 白老大先趕到那個山頭,他沒有立刻發現甚麼,雖說看到紅光落向這裏,但是山巒起伏,山勢險峻,一時之間,也難以有所發現。 白老大趕到時,已是接近午夜時分,他在山頭上打了一個轉,沒有發現,也不打算再找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經過一塊大石,步子十分急,所以一下子就和從那塊大石後急急轉出來的一個人,撞了一個滿懷。 白老大絶未想到,半夜三更,在這種荒山野嶺,還會碰到人,所以他著實吃了一驚,而作為一個卓越的武術家,他的反應也快絶,雙手一伸,已經抓住了那迎面撞上來的人的雙臂。而在這時倏,他非但不知道那是甚麼人,甚至不知道撞上來的是人是猿,還是山魈野魅。 白老大在苗疆住得久了,知道在重山之中,甚麼樣的怪事,都可能發生,不管撞上來的是甚麼,先抓住了他,總不會有錯。 及至十指一緊,他已覺出,被他抓中的,是瘦瘦的手臂,再定睛一看,月色之下,看到的是一張黑裏透俏的臉面,正現出大喜若狂的神情,張大了口,月光映得她一口的牙齒,白得耀目。 天地良心,白老大並沒有一下子就認出這個被他捉住了雙臂的女子,就是鐵頭娘子。因為對他來說,在哥老會的總壇,一出手就制住了鐵頭娘子,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了。 可是對鐵頭娘子來說,才一轉過石角,撞到了人,而且立即被人制住,自然吃驚之極。可是定睛一看,用這樣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自己手臂的人,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為之失魂落魄的心上人,這一份狂喜,當真是難以形容,一時之間,幾疑身在夢中,所以也不免現出如夢似幻的神情──美麗的女人有這種神情,向例十分動人,所以令得白老大一時之間,雖然雙手已不再運勁,可是仍然握著鐵頭娘子的手臂。 鐵頭娘子很快就弄清楚,發生的事,是真不是幻,她發出了一下歡樂無比的聲音,這種聲音,難以形容,而且根本不是自她的口中發出,而是自她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之中迸發出來的。 同時,她也撲向白老大的懷中,她身子緊貼向白老大,雙臂用力抱住了白老大的腰,把她的臉,緊貼在白老大寬闊結實的胸膛之上,在那一剎那,她感到自己和白老大已經融為一體了。 她口中則含糊不清地發出聲音,勉強可以聽得清她在說:「可找到你了。皇天不負有心人,天意指引,可找到你了。」 她身子激動得在發抖──直到這時為止,白老大仍然未曾省起她是甚麼人,一切變化來得如此之快,陡然之間,溫香軟玉滿懷抱,任何男性,都會怔上一怔,雖然那只是極短的時間,可是對鐵頭娘子來說,也就是天長地久了。 白老大先把她的雙手,自腰際拉開,可是鐵頭娘子立即雙臂又繞上了白老大的頸。 她身形嬌小,他卻極高大,鐵頭娘子雙臂繞向白老大的頭,手臂伸向上,衣袖自然而然,褪了下來,轉出了她的小臂,使白老大一眼看到了她小臂上的兩道傷痕。 當日,白老大賣弄自己的武功,令鐵頭娘子的柳葉雙刀,反轉她自己,在手臂上劃出了兩道口子,鮮血滲出,其實傷得極輕,損皮不傷肉,根本不算一回事,在傷癒之後,要全然不留疤痕,也是十分容易的事。 可是鐵頭娘子卻故意讓這兩道傷口,在自己的玉臂之上,留下了疤痕──在苗疆的兩年,她不知多少次撫摸著疤痕,減少或增加相思之苦,這種情懷,和大滿老九欣賞那隻金手,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白老大一看到了雙臂上的傷痕,自然認出了對方是甚麼人,在對對方的熱情行為大是駭異之餘,他失聲叫了出來:「鐵頭娘子。」 可能是由於他驚駭太甚──當然一大半是為了對方的投懷送抱,所以他一開口,聲音有點澀,吐字不清。所以,後來鐵頭娘子堅持,她聽到的,只是「娘子」,沒有「鐵頭」。那就引申成了,既然叫我娘子,我也應了,那就得把我當「娘子」。 當時,鐵頭娘子確然應了一聲,應得清脆玲瓏,應得滿心喜悅,就差沒有引起陣陣回聲。 白老大認出了鐵頭娘子,也感到了鐵頭娘子的行為有異,所以他又拉開了鐵頭娘子的手,身子也後退了些,可是鐵頭娘子卻趁機雙手緊握住了白老大雙手的一隻手指,凝望著白老大,眼神之中,充滿深情,身子還在不停地發著抖,又待向白老大靠來。 白老大自然可以抽身後退,甚至可以一腳把鐵頭娘子踢出老遠去。 可是白老大卻沒有任何行動。 因為那時,鐵頭娘子的行為雖然古怪,可是她的模樣卻動人之極。才一照面時的那種愁苦、惶急和憔悴,早已一掃而空,代之以甜蜜的笑容,深情的眼神。雙頰黑裏透紅,如同燒紅了的炭火,嬌喘連連,飽滿的胸脯起伏──那曾使大滿九爺失了一隻手。她整個人,像是變得完全沒有骨頭一樣,只是軟軟地要向白老大靠過來。 白老大好幾次想把她推開去,可是都被她的眼神擋了回來,也就只好由得她偎依在自己的身邊。 這時,白老大的思緒雖然十分亂,但是他也知道,鐵頭娘子的心中,必然有了極其嚴重的誤會,而且,這個誤會,也一定極難解釋得清楚。 他好幾次想開口,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結果反倒是鐵頭娘子先開口。她先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像是一見了白老大之後就沒有透過氣,然後才道:「找得你好苦。」 白老大苦笑:「你──找我?」 鐵頭娘子抬起頭,望著白老大,輕咬下唇,又吁了一口氣:「你臨走的時候怎麼向我說來,剛才又叫了我一聲娘子,我──這兩年來雖然受盡了苦楚,可是雲開見月,也不算冤枉。」 白老大一開始,聽得莫名其妙,他哪裏知道自己重傷之後現出來的古怪神情,會被鐵頭娘子當作是在向她挑逗,而且更進一步,在兩年來的苦苦相思之中,她形成了一個幻覺,把白老大的眼神,化成了語言,認為白老大真的曾向她說過情話,所以這時才會有那樣的話。 白老大聽不懂這番話的頭一段,但是接下來的話,他卻是聽懂了的,他不禁大吃一驚,知道再讓這個誤會延續下去,必然大大不妙,會生出無數事端來。 所以,他硬起心腸,把鐵頭娘子推開了些,自己也連退了幾步,他這樣做,本來是想擺脫鐵頭娘子,至少不和她再有身體的親近接觸。 可是,沒想到他才一退,鐵頭娘子身子一聳,就撲了上來,雙手勾住了他的頭,雙腿就勢盤住了他的腰。 鐵頭娘子身形嬌小輕巧,動作又快又出乎意料,白老大竟然未及提防,而一被鐵頭娘子用這樣的姿態纏上了,且纏得如此之緊,再想擺脫她,自然更加困難了。 白老大為人一世英雄,可是在那樣尷尬之極的情形下,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他又不能便把鐵頭娘子推開去,要那樣做的話,他的一雙大手,非和鐵頭娘子柔軟的身子有過度的接觸不可,他只能把鐵頭娘子打昏過去,可是那得出重手才行,白老大又難免有猶豫。 而鐵頭娘子名副其實地纏上了白老大之後,心滿意足之至,她的氣息,噴在白老大的頸際,令白老大感到了又癢又酥,就算有氣力也使不出來。 鐵頭娘子又在白老大的耳邊說了一些話,可是別說白老大沒有聽明白,只怕連鐵頭娘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一些甚麼。一個女性在心滿意足之時發出來的聲音,有誰會去追究那些聲音的詳細內容,知道那是代表著愛的訊息,也就足夠了。 白老大全然不知道如何才好,他只好轉著身子,鐵頭娘子仍然纏在他的身上,白老大才打了半個圈,就陡然看到眼前,金光一閃。他再定睛看去,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麼樣的怪事,全在這一晚上發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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