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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我揮了揮手:「這個問題倒不難設想──就算得寶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麼,但只要得寶者本來就喜歡賭博,這叫做必勝石的寶物自然會幫助他成為超級大贏家。他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何以會成為大贏家,說不定以為那是他運氣好,更說不定以為他自己有眼光,有雄才偉略!」

  白素「嗯」了一聲,表示我的設想可以成立。

  不過設想就算成立,對於整件事進一步探索,並無幫助。

  看到白素很是認真的情形,我笑道:「我們不必傷腦筋了──不論什麼設想都是空中樓閣,因為根本無法解釋何以年羹堯擁有必勝石,卻成為超級大輸家!由此可知有關所謂必勝石的傳說,全都不是事實。」

  白素也笑,可是她的想法和我不同,她道:「現在只能這樣想,且看董事長父子再有什麼資料提供。」

  我很是奇怪:「為什麼你肯定他們還有資料提供?」

  白素道:「根據你的敘述,也根據人性。」

  我向她拱了拱手:「乞道具詳。」

  白素笑:「從你敘述中,可以知道生念祖對董事長父子懷疑,這懷疑可能由來已久,老人家在商場上無往不利,就使生念祖有理由懷疑老人家得到了寶物。也正如你所說,他們之間的交情,和當年老人家和生副官之間的交情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是老人家還很念舊,也知道寶物不在自己手上,所以更要使生念祖取消懷疑的念頭。因此,有一些話,有生念祖在場,他就不方便說,會另找機會。」

  白素的分析很是有理,我道:「我心中還有一個疑問,索性一併向娘子請教。」

  白素忙道:「不敢,不敢,官人折煞小女子了。」

  在說笑中,我提出了我的問題:「照說,有寶物傳下來,以及生念祖家的秘密,是生副官在臨死之前告訴生念祖的,那只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何以董事長父子也知道?」

  白素想了一想:「若不是生念祖說,就是生副官說的,這只要問一問董事長父子,就可以有答案。」

  我伸了一個懶腰:「我可不會主動去找他們。」

  白素也懶洋洋地道:「他們要是不來,整件事和我們無關,可以就此算數。」

  後來我稱讚白素神機妙算,因為第二天中午,董事長父子就來了。

  當年的小勤務兵,如今的商場大人物,老人家在他的兒子攙扶之下,走進了門。白素回頭向我望了一眼,我立刻向她報以佩服的神色。

  等董事長父子坐定,白素首先說話,她道:「昨天他回來之後,已經把一切經過告訴我。今天沒有那個渾人在,說話要方便許多。」

  白素一開口,話就說到了董事長父子的心坎裡,兩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董事長立刻道:「是啊,是啊,這個人,真是拿他沒辦法──」

  看董事長的情形,像是還想說生念祖的什麼壞話,可是老人家立刻喝止:「不管怎麼說,你們兩人都應該像親兄弟一樣,他有什麼不是之處,也要擔待。」

  董事長對他父親的教訓,明顯不以為然,可是他卻還是習慣地道:「是。不過父親,我們實在已經盡了力,實在不必再為這個虛無縹緲的寶物再做什麼了。」

  老人家神情苦澀,伸出手來,在自己臉上用力摸了幾下,才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要找寶物比大海撈針還難──」

  一句話沒有說完,董事長已經接了上去:「而且就算找到了,那東西是不是能叫人逢賭必贏,也根本大有問題,他們的祖宗就沒有好下場。」

  老人家揮著手:「這些我全知道!可是生副官對我有大恩,他又破例把他們家只傳長子的秘密告訴了我,我總要盡我最後一分力,幫他去完成這個心願。」

  同樣的對話,在他們父子之間,我看已經進行過很多次,董事長當然拗不過他的父親,所以這時候他也無話可說。

  我突然想起昨天我曾經問過白素的問題:董事長父子是如何知道年家的這個秘密的?

  剛才老人家的話,已經有了答案──是生副官告訴他的。可是生副官又為什麼要把這個家傳的大秘密告訴他人?照說生副官這樣做,有違祖訓,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等著老人家的回答。

  老人家苦笑:「一來是由於生念祖從小就不怎麼伶俐,生副官明知道靠他根本無法達成願望。二來事情相隔那麼多年,祖訓也就沒有那樣嚴格,生副官在告訴我這個秘密的時候,就說我們父子二人,都可以享有這個秘密──」

  老人家說到這裡,董事長咕噥了一句:「誰希罕他這個秘密!」

  老人家裝著聽不見,又補充道:「據生副官說,他的父親,也曾經把他家的這個秘密,告訴過一個人。」

  一聽得老人家這樣說,我和白素都感到十分意外──這可以說是節外生枝之至,由於這個事實,以前的種種設想,都可以推翻,整件事要重新來過了!

  我性子急,立刻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說是秘密,可是知道的人還真不少!」

  老人家乾笑:「是,現在連你們都知道了,再下去,不難天下皆知!」

  董事長卻毫不在乎,笑道:「就算天下皆知也沒有什麼不好──讓人人都知道有這麼的一件寶物,到手的人也可以知道它的用處,物盡其用,去做一個大贏家!」

  老人家瞪了他一眼:「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了,得到寶物的人,早就已經成了大贏家!」

  他的這樣說法,和我與白素昨天討論的結果倒是一樣。可是如今有了新的資料,情形自然又有所不同。

  我揮了揮手:「別把話題岔開去──生副官的父親曾經把秘密告訴了什麼人?這一點重要之極,請詳細說一說。」

  董事長疑惑:「衛先生是懷疑那個人知道了秘密之後,找到了寶物?」

  我道:「為什麼不,太有可能了!這個人是誰?」

  董事長向老人家望去,老人家皺著眉,像是他臉上所有的皺紋都集中到眉心。

  老人家搖頭:「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重重頓足──因為那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如果掌握得好,可以大有發展,我道:「生副官沒有告訴你?」

  老人家又搖頭:「應該說是生副官的父親沒有告訴他。」

  我不禁苦笑──連生副官都不知道的事情,當然時至今日,已經是無法查明白的了。

  白素問道:「生副官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時候,情形怎麼樣?」

  老人家神情猶豫,像是不很願意回答。白素加強語氣:「這一點很重要,請詳細回想當時的情形。」

  老人家又想了一會,才道:「當時生念祖十二歲,生副官身子已經十分衰弱,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很成材,而和我又是過命的交情,所以才把他家的秘密告訴了我,我當時──」

  老人家說到這裡,目光望向遠方,看來很是空洞,當然他是在回想當時的情形。

  當時生副官雙手一起抓住了老人家的手(那時候老人家當然還不是很老,還是稱呼他為老人家,只是為了行文方便),生副官和老人家之間,友誼絶對沒有疑問。在老人家還是少年的時候,逃荒來到了生副官駐紮的地方,他父親在他的衣袖上插了一根草──那是逃荒的難民實在無法再照顧自己的孩子,要賣孩子的標誌。

  賣孩子當然是人間慘事,可是插了草標的孩子賣不出去,那更是慘事中的慘事。

  當時瘦弱的少年,就是賣不出去的一個。少年的父親在三天之後,活活餓死了,少年也在路邊餓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斷氣,是生副官恰好在他身邊走過,少年用最後一分氣力,及時抱住了生副官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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