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豪賭 | 上頁 下頁 |
四 |
|
而這張名片,在江湖上確然也有極高的地位,號稱見名片如見人,所以白老大也絶不輕易把名片給人。 那獐頭鼠目的傢伙,居然持有白老大的名片,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可惡的是,他並不是一見面就拿出來,而是故意叫我出醜,這自然令我生氣。 可是無論如何,他有白老大的名片在手,我不能不和他客氣一番。 我定了定神,那時候,白老大還沒有在法國南部定居,行蹤飄忽不定,所以我第一句話是:「閣下是什麼時候見過老爺子的?」 那人不但說話的聲音難聽,腔調陰陽怪氣,而且說話的時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得人恨不得給他兩個耳光! 他道:「大概在一個月之前,老爺子說,去找衛斯理,把你的事情對他說說。」 我知道白老大有叫人帶話的習慣,所以那人這樣說,我也沒有見怪,向他做了一個手勢:「請屋裡坐。」 那人答應了一聲──他其實只是在鼻子中發出了「嗯」的一下聲響而已。總之此人的言行,沒有一樣不令人討厭,為了不浪費筆墨,以後我不再舉具體的例子了。 到了屋中,我看到他還是把白老大的名片拿在手裡,就自然而然伸手去接,誰知道他一縮手,我接了一個空,這又火上加油,令我更是生氣。 而且,白老大的名片在江湖上作用很大,他要是不肯把名片交出來,就會利用它去招搖撞騙,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我立刻用嚴厲的眼光瞪向他。 那人倒知道我為什麼如此,他道:「老爺子還要我去見幾個人,這張名片還有用。」 說著,他就迅速地把名片收了起來──他收起名片的動作,像是變魔術一樣,手略晃了一下,原來在他手中的名片,便已經不知去向。 我哼了一聲,一時之間也難以判斷他所說是真是假,想到白老大既然把名片交在他的手中,其人應該有一定的可信程度,所以我也沒有再說什麼。 只見他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口中問道:「白小姐在嗎?請她出來。」 這時候我的反感已經到了極點,冷冷地道:「這裡沒有白小姐,只有衛夫人!」 那人像是想不到我的反應如此強烈,他略怔了一怔,卻又不再提起,坐了下來:「白老爺子說我可以把一件事說給你聽聽。」 本來我至少應該問一問他姓什名誰,可是由於我實在對他有說不出的討厭,所以也懶得問,只是揮了揮手:「說吧。」 那人就開始說,說的就是後來我化為小說的那一場賭博。 當時我一面聽,一面心中在想:事情可以說很有趣,可是白老大想我聽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那人說這場賭博的時候,和我小說中一樣,也是沒有時間、人物姓名等等。 他說完之後,望著我,等我的反應,我也望著他,等他做進一步的說明。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都沒有出聲。 我不耐煩,首先打破沉默,問他:「說完了?」 這一問,已經很不客氣,那人道:「說完了。」 我站了起來,下逐客令:「說完了,那就請吧。」 我在說的時候,還向門口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人口唇掀動,像是想說什麼,不過終於沒有出聲,向外走去。到了門口,他才轉過身來,道:「小姓生,生活的生。」 這個姓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姓生。不過這也不能引起我進一步的興趣。我學著他的樣子,在鼻子裡發出了一下聲響,算是回應。 那人看了我一會,忽然抬頭向上,大聲道:「白老爺子,你料錯了!」 他那種情形,分明是在做戲──在《三國演義》中就常有這種場面,當說客的說詞不為對方接受時,就會有這種行為出現,目的是要人發問,他才可以進一步發揮。 本來我也想問他白老大料錯了什麼,可是我既然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當然不會去配合他,所以我一聲不出,看他一個人唱獨腳戲,如何收科! 他在等我反應,我卻雙眼向天,連看也不看他,心中暗暗好笑。那人果然無法可施,正在這時候,他卻來了救星。只聽得門外傳來白素的聲音:「家父如何錯了,願聞其詳。」 一聽到白素的聲音,我就知道那人可以下台,而我的精心安排也就落了空。 我向前看去,只見那人已經轉過身,和白素面對面,他的動作極快,手中已經拿了白老大的名片,恭恭敬敬向白素遞去,態度和面對我的時候,有天壤之別。 而且他可惡在口稱「白小姐」之同時,又立刻自我介紹:「小姓生,名念祖。」 白素先隔著他,向我使了一個眼色,同時向那人點頭:「生先生的姓好僻!」 那自稱生念祖的傢伙,一聽得白素這樣問,竟然興奮得歡欣鼓舞,一面發出讚嘆之聲,一面向白素一揖到地,還沒有挺直身子,就已經道:「白老爺子真是料事如神,他說,只要我一報姓氏,就能引起注意,果然如此!」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還斜著眼向我望了一眼,言外之意是說原來白老大沒有料錯什麼,只不過是我太愚鈍,所以才對他的這個怪姓沒有反應而已。 後來白素笑我:「你的好奇心到哪裡去了?聽到了這樣的怪姓,也不問一問究竟。」 我不以為然:「他那個姓,也不算怪,誰知道其中鬼頭鬼腦藏著秘密。而且算起來也不是他家首創,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姓『六』的人,自稱是方孝儒的後代──在被『滅十族』的過程中漏網,把『方』的下半部遮去,就變成了『六』字。比那傢伙姓生還要早了幾百年!」 白素當然沒有和我爭下去。 卻說當時白素就問:「貴姓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那傢伙卻並不回答,只是向屋內做了一個手勢,白素會意:「請坐下再說。」 那傢伙大模大樣走回來,坐下之後,白素還替他斟了酒,他一面喝,一面不住稱讚好酒,竟然絶口不提他的姓有什麼古怪。 其人行為之可厭,簡直無處不是,連白素也不禁皺了皺眉,我向她道:「這位仁兄剛才向我說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場古怪的賭博。」 白素應了一聲,向那傢伙望去,那傢伙大剌剌地道:「剛才衛先生聽我說過,就請他轉述。」 我不禁氣往上衝,白素連向我使了三個眼色,才使我勉強忍住了沒有發作。 白素在她的眼色中傳遞的信息非常明顯──無論如何,看在白老大的臉上,不要和這傢伙一般見識。 於是我就把他剛才所說的那場賭博,用最簡單的方法,說了一遍。那傢伙皺起了八字眉,還像是對我的敘述不是很滿意。 白素保持客氣,問道:「閣下把這件事告訴我們,用意何在?」 那傢伙──他其實已經報了姓名,叫作生念祖,可是我實在討厭他,所以自然而然稱他為「傢伙」 白素這樣問,他卻不回答,只是抖著腿,似笑非笑望著白素,其模樣令人作嘔。白素也有忍無可忍之感,不過她的語氣還是很客氣:「閣下若是要和我們打啞謎,我們無法奉陪,相信閣下也曾把這個故事說給家父聽過,難道在家父面前,也和他老人家打啞謎不成?」 白素這幾句話說得很厲害,我們是看在他拿著白老大的名片來的,所以才沒有把他趕出去。如果他在白老大面前,也是這副死相,白老大怎麼會忍得住?早已經把他抓住,拋出好幾丈遠去了,哪裡還會給他名片!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