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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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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調查鈴木的過去 在我鬆開了手之後,黑暗之中,聽得藤澤雄喘了幾口氣,然後,他才問我:「你是甚麼時候來的?」 我道:「來了好久了,我來的時候,看到鈴木正跪在地上。」 藤澤道:「那我來得比你更早,我一直躲在供桌之後,我看到鈴木先生進來,跪在地上,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我躲著。」 我回想著鈴木伏在地上的那種情形,深信藤澤所說的不假。因為看那時鈴木的情形,他像是被一種極度的痛苦所煎熬,別說有人躲在桌後,就算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能視而不見。 我吸了一口氣:「藤澤,你說,鈴木那樣伏在地上,是在作甚麼?」 藤澤並沒有立時回答我,而房間仍然是一片黑暗,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略停了一停,我又道:「你曾說過,他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但是你不覺得,他的行動,已經超過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了?」 藤澤又呆了片刻,才嘆了一聲:「是的,我覺得他伏在地上的時候,精神極度痛苦,他發出的那種低吟聲,就像是從地獄中發出的那種沉吟一樣,他像是──」 當藤澤講到這裏的時候,我接上了口,我們異口同聲地道:「他像是正在懺悔甚麼!」 當我們兩個人一起講出了那句話之後,又靜了片刻,藤澤才苦笑道:「然而,他在懺悔甚麼呢?」 我道:「他跪伏在供桌之前,我想,他在懺悔的事,一定是和供桌上的東西有關的。」 藤澤道:「不錯,我也那樣想,所以我剛才,準備取那個包裹。」 我笑了一下,道:「是啊,我們兩人竟同時出手,但現在好了,不必爭了!」 藤澤道:「帶著那包裹,到我的事務所去,我們詳細研究一下,如果很快有了結論的話,還可以來得及天明之前將它送回來。」 我一伸手,已經抓起了那個包裹:「走!」 我們一起走向門口,輕輕移開了門。 整幢屋子之中都十分靜。鈴木好像是獨居著的,連僕人也沒有。 我們悄悄地走了出去,到了鈴木的屋子之外,藤澤道:「我的車子就在附近。」 我跟著他向前走去,來到了他的車旁,一起進了車子,由藤澤駕著車,向市區駛去。 藤澤在日本,幾乎已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他的崇拜者,甚至將他和三島由紀夫相提並論,所以他的偵探事務所,設在一幢新型大廈的頂樓,裝飾之豪華,如果叫同是偵探的小郭來看到了,一定要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跟著他走進他的辦公室,一切全是光電控制的自動設備。他才推開門,燈就自動開了。我將包裹放在桌上,我們兩人,一起動手,將那包裹上的結,解了開來,在那時候,我和藤澤兩人,都是心情十分緊張的,可是當包裹被解開了之後,我們都不禁呆了一呆。 那包裹很輕,我拿在手中的時候,就感到裏面不可能有甚麼貴重的東西。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總以為裏面的東西可以揭露鈴木內心藏著的秘密的。 或許,包裹中的東西,的確可以揭露鈴木正直內心的秘密,但是我們卻一點也不明白。 解開包裹之後,我們看到的,是兩件舊衣服。 那兩件舊衣服,一件,是軍服,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日本軍人的制服。另外一件,是一件旗袍,淺藍色,布質看來像是許多年之前頗為流行的「陰丹士林」布。這種布質的旗袍至少已有二十年以上沒有人穿著了。 當我和藤澤雄兩人,看到包裹中只有兩件那樣的舊衣服時,不禁呆了半晌。然後,我和藤澤雄一起將兩件衣服,抖了開來。 那兩件衣服,一點也沒有甚麼特別,那件長衫,被撕得破爛,和軍服一樣,上面都有大灘黑褐色的斑漬,藤澤雄立時察看那些斑漬,我道:「血!」 藤澤雄點了點頭:「是血,很久了,可能已經超過了二十年。」 我又檢視著那件軍服,當我翻過那件軍服之際,軍服的內襟上,用墨寫著一個人的名字,墨跡已經很淡,也很模糊了。可是經過辨認,還是可以看得出,那是「菊井太郎」,是一個很普通的日本人名字。 我將這名字指給藤澤雄看,藤澤皺起了眉:「這是甚麼意思?」 我道:「這個名字,自然是這個軍人的名字。」 藤澤苦笑著:「那麼,這個軍人,和鈴木先生,又有甚麼關係呢?」 我吸了一口氣:「藤澤,鈴木以前當過軍人!」 藤澤嘆了一聲:「像他那樣年紀的日本男人,幾乎十分之八,當過軍人,別忘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死的軍人,便接近四百萬人。」 我沉著聲:「這是侵略者的下場!」 藤澤的聲音,帶著深切的悲哀:「不能怪他們,軍人,他們應該負甚麼責任?他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 我不禁氣往上衝,那是戰後一般日本人的觀念,他們認為對侵略戰爭負責的,只應該是少數人,而其餘人全是沒有罪的。 這本來是一個十分複雜的道德和法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辯論得明白的,但是我認為,任何人都可以那樣說,唯獨直接參加戰爭的日本人,沒有這樣說的權利,他們要是有種的話,就應該負起戰爭的責任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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