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世界(9)_倪匡

九

　　起居室中十分正常，一點也沒有異狀。大廈每一層的結構都是一樣的，所以經理指著各扇門的通道，在解釋著那是主人房，那是化妝間，那是休息室。

　　聽著經理的解釋，一間一間陳設華麗的房間，按次出現。這幢大廈，真是名副其實的富貴大廈，每個房間，都有不同風格的豪華陳設。

　　看的人，這時看到的，雖然只是空的樓宇，但是大家都很沉得住氣，並沒有人問：孫夫人呢？韋先生呢？

　　理由很簡單，因為破門而入之後，發現的情況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接著，在螢光幕上，出現了一個十分寬敞華麗的浴室。同時，也聽到經理的介紹：「這是主人家的浴室！」

　　他在介紹浴室的時間，聲音有點發顫，充滿了恐懼。

　　這間浴室的面積，至少有五十平方公尺，整體設計，以一種粉紅色的條紋瑪瑙為主，中間，是一個六角形的浴池，在相對的各邊上，都有著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不僅是作裝飾用，那是水龍頭，有冷水或熱水或溫水，自雕像手中所持的器具之中射瀉出來，供人沐浴之用。

　　鏡頭在這些雕像之中，一座一座移過，直到移到一座，是一個半裸的美女像前才停止，這時，觀看的人，才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雖然他們早已知道「韋先生在浴室中被發現」的事實，可是也直到這時，才看到了真正的情形，那難免會有震撼，因為情形是相當詭異。

　　那女人裸體像和真人一樣高，韋先生在女人像的正面，衣著十分整齊，雙臂摟住了石像，把石像抱得很緊，可是他的上身，又向後略仰。

　　石像的雙手高舉，捧著一隻傾斜的水壺，正有一股水自水壺中注出，由於韋先生仰著身，自然也昂著臉，所以自水壺中注出來的那股水，也恰好齊齊正正，注在他昂起的臉上。

　　這種姿勢，看起來，像是他正在享受淋浴。可是令人禁不住生出寒意的是，自水壺中注出來的水，一定溫度極高，因為蒸汽氤氳，不但是熱水才流出來的時候如此，即使是順著韋先生的身子流下來，流到了浴池之中，再打著小小的漩渦，自浴池中漏下去的時候，也一直熱氣騰騰！由此可知水溫之高！

　　黃堂在這時，有他的解說：「水溫是攝氏八十四度，那是大廈供應熱水所能達到的最高溫，那絶不是適宜沐浴的水溫，太熱了，沒有人忍受得住，而韋先生被這樣高溫的熱水淋著，已超過三十小時了！」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令畫面倒捲回去，然後再重播，他問：「這是韋先生被發現了將近半小時之後的情形？」

　　黃堂點頭：「是，那兩個青年人、經理和警官一發現了這種情形，知道事態嚴重，通知總部，這才有第二批警務人員來到。」

　　溫寶裕大聲道：「這說不過去，為甚麼不關上水龍頭，為甚麼不把韋先生放下來？」

　　黃堂吸了一口氣：「首先發現韋先生的那個警官，有十分豐富的法醫經驗，他一看到韋先生這樣的情形，接近去觀察，並且伸手按了韋先生的手腕，他就知道，韋先生早已死亡了！而現場的情形如此奇特，對於將來的偵查，必然有重大的作用，所以他作了決定，保留現場的情形！」

　　黃堂說到這裏，略頓了一頓：「他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他改變了現場的情形，那麼，隨便後來到達的人如何想像，也想不出現場竟然是這樣……古怪和恐怖！」

　　聽了黃堂這番話的人，都有同感──韋先生的屍體，竟然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被發現，確然十分可怖！

　　溫寶裕也沒有再出聲，這時，由於熱氣騰騰，並看不清韋先生的臉面，在畫面上看到一個警官走近浴池，關上了水龍頭，又有人揚動著浴巾搧著，把蒸汽驅散，這才看清了韋先生的臉面。

　　在看清了韋先生的臉面之後，情形更加可怖！

　　韋先生原來是甚麼樣子的，已完全無法看得出來了，畫面之外，傳來了經理和那兩個青年的驚呼聲──韋先生的臉，因為長時間被熱水泡淋，變得十分腫脹，而且臉皮像是和肌肉骨骼脫離了關係，浮腫得像是掛在臉上，不合襯的一個面具。

　　整個頭臉的顏色，是一種異樣的，看了人想嘔吐的灰白色。他的頭髮披在頭上，有一些貼在額上，由於還有一些水在他臉上流，所以那幾根頭髮還在扭動，看起來更是詭異之極。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儘管韋先生的面目已然浮腫到了認不出那是一張人臉的地步，可是還可以辨出，他的雙眼是睜著的！

　　各人都不出聲，從螢幕上，傳來一陣又一陣喘息聲──那是當時在現場的人，看到了這種可怕的情形之後的自然反應。

　　溫寶裕怪叫了一聲：「他竟然睜著眼！」

　　黃堂立時解釋：「這一點，根據多位專家的說法，都說並不能證明他在被熱水淋臉的時候是睜著眼的，看起來他睜著眼，是他臉部肌肉因為熱水淋泡之後，起了變化之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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