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年輕人與公主系列 > 四條金龍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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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眼神,十分難以掩飾。孔子都論述過心術和眼神的關係。人的心術不正,眼神之中,就會流露一股邪氣,再也掩飾不了。 年叔叔不露聲色,並沒有把心中的吃驚表露出來,一時之間,他也猜不透軍師的身份。緊接著,他又看到軍師的目光,落到了那賣唱的少女身上。 年叔叔吃了一驚,因為他看到──軍師的目光,簡直是兩道利刃,像是要把那少女生吞活剝了一樣!這一點,連那少女也感覺到了,她甚至停了極短暫的時間,發不出聲音來。 軍師的這種眼神,證明了他極度好色,年叔叔心中不禁暗嘆了一聲,心想若是有機會,倒要好好勸他一勸,色字頭上一把刀,好好的一個人,要是跌進了色慾的陷阱之中,就難以自拔了。 而這時,軍師已向前走來,伸手向那拉琴的一指:「嗓子是夠好了,只可惜一把琴配不上!」軍師這句話一出口,就證明了他是音律的行家,年叔叔自己也正想說這句話,所以一聽之下,心中就已經大是讚賞。 那拉琴的漢子一聽,卻冷笑了一聲,拉出了一個長長的破音,停了手,斜著眼,看著軍師,冷冷地道:「一把破琴,能拉出什麼好音來?」 軍師淡然一笑:「對你講道理,你也不明白,破琴怎麼拉不出好音?一枝破筆,放在王羲之手裡,照樣寫得出好字來!」 拉琴的漢子霍然起立,一揚手,便把手中的破琴向軍師拋了過去。 當軍師向這邊過來的時候,對中國武術有極高造詣的年叔叔已經看出,軍師的武術根基極厚──這一點,也像眼神一樣,瞞不過人,不論怎樣偽裝,一舉手,一投足,在行家的眼中,都會顯露出來。 年叔叔一看到拉琴的這種行動,心想這傢伙要遭殃,只怕要捱打。 年叔叔很同情這種落魄江湖的人,已準備出手拉他一把,免得他吃太大的虧。 可是軍師一伸手,接了胡琴在手,並不生氣,跟著,調了調弦,琴弓一拉動,只拉了一句,原來拉琴的漢子就張大了口,合不攏來,那唱曲的少女,把她一雙晶瑩澄澈的眼睛,睜得老大,望向軍師。年叔叔和幾個朋友,已忍不住大聲喝起采來。軍師再走前幾步,向那少女一笑,聲音溫柔:「大妹子,我來替你伴奏一曲!」 少女臉上略紅了一紅,點了點頭。 軍師在少女的身邊,又向年叔叔看了一眼,年叔叔順手拽過一張椅子,向前輕輕一送,椅子貼地飛出,恰好落在軍師的身邊。 軍師朗聲道:「謝了!」 他坐了下來,琴音流暢,如高山流水,襯著那少女清甜無比的嗓子,一曲未完,已經把客棧中的人,全吸引了過來。 一曲唱罷,不等少女和拉琴的開口,白花花的大洋,從四面八方拋進來。軍師可能一時興起,多半也是存心想在會家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或者想在那少女面前,賣弄一下,他竟然忘了要掩飾自己的身份,道了一聲,「得罪」,身形一長,閃進了年叔叔的房間,出手快絶已取了兩頂帽子在手。 其時並非隆冬,體面人戴的是呢子的有邊禮帽,他一抓了兩頂帽子在手,身子滴溜溜地轉著,退至了院子之中,用帽子去承接四面八方拋過來的銀洋,身手靈敏之極,飄來掠去,看得人眼花撩亂,不但拋過來的銀洋,無一落地,而且事先有若干落在地上的,也全叫他在進退間,用足尖挑了起來,落進了禮帽之中。 這一來,更是采聲雷動,不少人為了要看他的身手,把銀洋拋得極遠,他人在院子的右角,銀洋向院子的左角拋去。可是軍師的身手真好,不但接住了銀洋,而且還在身法上玩出了許多花樣來,身子或俯或仰,或彎向後,或盤旋飛躍,看得人如癡如醉,原來坐著的年叔叔和他的朋友,全站了起來,大聲喝采。轉眼之間,兩頂禮帽之中,已堆滿了銀洋,軍師朗聲道:「多謝各位!」然後,他一下子就來到了那少女的面前,雙手托著滿是銀洋的帽子,送到了少女面前。 滿面笑容,臉不紅,氣不喘,居然還能說俏皮話:「這叫作『借花獻佛』!」 那少女俏臉通紅,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拉琴的漢子急忙走過來,一下子給軍師跪下,就叩了三個頭:「我們父女兩人,多謝爺臺,一生不忘!」 原來那潦倒漢子竟是那少女的父親,軍師把兩帽子的銀洋塞給了少女,單膝跪下,扶起了那漢子。 看熱鬧的人,一下子看出了軍師對那少女大有意思,都存了看熱鬧的心,不肯散去,年叔叔也正要出去和軍師打招呼時,可是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人叢之中,響起了一陣暴喝,喝的是:「好身手!」 同樣是三個字,真心誠意的喝采聲,聽來就和有心生事的大不相同。 而這一暴喝,人人都聽出,絶不是真心的喝采,所以大家都循聲看去,只盼又出來一個高手,和軍師較量一下武藝。 可是當大家一看到發出呼喝聲的那人時,卻一下子全靜了下來,人叢也陡然分了開來,讓那人大踏步走進院子中來。 那人五短身材,三十上下年紀,精壯之極,每兩步走一步,就像是有無窮的精力,自他的身上迸發出來一樣。在他的身後,另跟了四條身形魁偉的大漢,都在腰際,掛著盒子炮,在槍柄之上,繫著鮮紅色的,長長的紅綢穗子! 領頭的那個精壯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黃金屯子的民團總團長。 在那一剎間,年叔叔在軍師的臉上,看到了閃電也似一現的驚惶神情,可是立時恢復了正常,笑吟吟地向著總團長:「承讚!」 總團長來到了軍師身前,一雙銳利之極的目光,在軍師身上,上下掃著。雖然說沒有甚麼可能,但這時,人人屏住了氣息,就像是真能聽到總團長的目光掃在軍師身上所發出的「刷刷」聲! 軍師神態自若,向那少女作了一個「不要怕」的手勢,少女現出感激莫名的神情,也帶著幾分擔心。 總團長終於開了口:「若是我記性不差,這位爺臺,自稱是哈爾濱來的教書先生?」 軍師笑:「正是,我是中學教員!」年叔叔這時,心中暗罵了一聲「鬼話」!可是他也不知道軍師的真正身份,他暫不出聲,想看下去,弄明白一些再說。 總團長冷笑:「教書先生能有這麼好的身手?」軍師仍然十分悠然:「家學淵源,自小就練的,倒叫方家見笑了!」 總團長一揮手:「我是粗人,別向我掉文,老實說,對你有點懷疑,想摸摸閣下的身子!」 「想摸摸閣下的身子」,就是要搜身一番,總團長在眾目睽睽之下,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自然是有恃無恐,而且絶不留餘地,就算軍師真的是一名教員,亦無法接受這樣要求的! 而總團長在這樣說的時候,銳利的目光,盯住軍師的腰際,盯得軍師的笑容,也帶了兩分不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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